第142章 睡莲花

一道屏风相隔,里面的人能看清楚外面,外面的人却不敢抬头看里面。

殿内安静极了,人们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没多会儿,啪嗒啪嗒的声音萦绕四周,林初晓绕过屏风一瞧,地上跪着的一啪啦,都跟晾衣绳上晾着的湿衣服似的,顺着脸颊啪嗒啪嗒的汗水直流。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皇帝的肿痛又消了一些,说话也不那么漏风了,这才终于有力气坐起来,“朕只给你们一次机会,知情者报出来,有重赏。”

低沉的声音,在殿内回响了许久。

包括膳房和寝殿御前的,凡是碰触到今天早上盘子碗的,一共十五个人,闻声皆是一惊。

被带来的路上,他们多半已经听说了。

但宫里的事情,从来不是用真相说话的,也并非你问心无愧,就可以安然无恙。

所以即便听到皇帝金口承诺,他们仍然没法子一下就打定主意。

寸秒之后,一个小太监弱弱的抬起头来,“陛、陛下……小的今天早上看到宽子在膳房鬼鬼祟祟的了,他今日本来不当职,却非要抢着帮小的过去弄菜,小的原还纳闷,但听到出了这样大的事儿,可是万万不敢隐瞒了!”说完就开始没命的磕头,听的林初晓都跟着脑仁儿疼。

偏他磕的还很有节奏,就差配上动次打次了!

景仁帝双眸微眯,冷喝一声,“哪个是宽子?”

最右侧的宽子瑟瑟发抖,“陛下,小的冤枉啊!明明是他昨夜里求我,说自己头昏脑涨,早上起不来,求小的帮忙,小的这才答应的呀!”

“好!很好!”景仁帝翘起了二郎腿,整个人的气势都不同了,“去搜查的人,回来了吗?”

齐公公看了眼殿外,“回避下,都在外头了。”

“好!朕倒要看看,伺候朕的人屋里,都藏了些什么!”

宽子缩成一团,长舒一口气,还好昨天送出最后一个纸包之后,担心会惹事,所以将屋子里的库存都埋起来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儿了。

正松口气的功夫,见禁卫军按照每个人的排名,将各自床榻上搜到的东西摆在了每个人的跟前。

而宽子眼前的,恰恰就是他昨夜埋进土里的包袱。

……这不可能!他明明埋了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宽子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回神。

与此同时,太医院郭院判也到了,拿着银针,从左到右的依次顺序,每一样类似药、毒的东西都探查过后,在十五个可疑人员的五个包袱里,最终锁定了宽子的。

郭院判亲手拿起了包袱最低端的小纸包,打开之后闻了一下,顿时面色苍白,手捧着跑到了屏风内侧。

目光从皇帝手臂上的输液器挪开,徘徊到林初晓的脸上,稍许震惊过后,开口道,“陛下,找到了。微臣查看过早膳时的清粥,跟这纸包里的粉末,出自同一种毒,这还是一等一的上等货——睡莲花。可致人昏睡,长眠不醒。”

“长眠不醒?那就是说……”

“睡着睡着,人就死了。”郭院判直白的解释道。

“好啊!好一个睡莲花!严刑拷打,朕要知道,究竟谁把朕‘睡死’?!”

林初晓一口唾沫差点儿喷出来,捂住嘴装作打哈欠的样子,总算给岔过去了。

天呢!睡死?可还行!

郭院判的注意力却一直在输液器上,比起什么“睡莲花”还是“水莲花”的,他更好奇皇帝的龙体好么?

这都是些什么啊?水吗?往陛下的身体里灌水?就能治牙痛?究竟是哪里传下来的法子!简直是胡闹嘛!

自然了,如果听任何人说起,郭院判都会觉得是胡闹,偏偏琰王妃做这件事,看着看着就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按捺住滔天的疑惑,郭院判强忍着没当着皇帝的面问出口。

……

皇后彻夜难眠,一直熬到了天亮,让宫女第n次出去打听,收到的结果一如既往——琰王妃宫殿里,没有异常。

她开始坐不住,命人叫来了临安,劈头盖脸一顿痛骂,“你到底是怎么做事的?不是说昨天夜里就下好了嘛?怎么现在还没有动静?”

临安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几不可闻的笑了。在皇后身边缓缓坐下,声音徐徐,“母后别急,兴许下头的人都当她是睡着呢,不好叫醒。毕竟您那药的效果摆在那,总要个把时辰,人凉透了,才好被发现。”

皇后想着,的确有道理。

心放下一半,她刚喝下茶水,噗的一下全都吐了出来。

在临安的印象里,自己这个皇后姨母从来都是仪态端容,何曾有过这样的不雅之举?

她连忙上前,接过茶盏,一边帮皇后顺气。

皇后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刚刚说什么?‘等人凉透了’说!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临安耸了耸肩膀,“母后这是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你怎么知道那药是……毒药?”

“母后,我已经不是九岁十岁的小孩了,分得清谁是谁非。”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临安脸上的笑,像极了良妃生前的模样。

皇后精神一震,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就在这时,齐公公推开了殿门,来势汹汹,“皇后娘娘,请跟咱家走一趟,陛下要见您。”

“齐公公,这里是本宫的寝殿,你是御前的人,怎的也如此不懂规矩?”

通报都没有,太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了!

齐公公躬身福礼,“启禀娘娘,今晨陛下的御膳中查到了用毒的迹象。”

“什么?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竟敢让毒物上了陛下的餐桌?”皇后一脸急色,神态都同刚刚不一样了。

齐公公端详着她,心中嘲讽更甚:若是不知情的人,真要被皇后的演技给折服了。

“咱家秉公办理,惩处了膳房一个叫‘宽子’的太监,他亲口供述,说昨天夜里交了个纸包给您的宫人。那纸包里的药,整个皇宫,独他一份。”

皇后的眼皮剧烈跳动一下,心都漏了一拍。

她猛然看向临安,目光里满是狐疑,“是你?是你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