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的院子,比柳氏那个小了不只一倍,标准的低调、不奢华、没内涵。
连客厅中央的桌子都是缺了角的,摆设也都是拼拼凑凑拿出来强撑场面。
林初晓扫了一圈,抿了一口温水,“都知道姨娘少时便跟着柳氏了,却没问过你母家哪里?”
“离京都较远,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
“侯府里边,说起对柳姨娘的了解,康妈妈算一个,孟姨娘也能算一个了。”
孟氏精神一振,忙堆了一脸的笑,“王妃抬举了,我不过是个小人物,不敢乱揣摩谁的性子如何。”
“孟姨娘真是谨慎,六妹妹怎么半点也没遗传你的优点呢。”
“王妃谬赞,冰清她的性子,的确有很多欠妥的地方,也是我这个做娘亲的管束不利。”
“姨娘还不知道吧?柳氏被关在京兆府大牢里,命已经没了半条,就算她改日回到侯府,也回不到往日的风光了。母亲现在坐镇管家,我很为她操心,这几天就想:如果能让柳氏多在牢里待上一阵子,侯府里也能多消停一阵子,孟姨娘会不会觉得我这个法子有些阴损?”
“王妃自有王妃的立场,我不敢妄自评断。\"
“那孟姨娘是希望柳氏多蹲一阵子呢?还是早点回来?”
孟氏局促闪躲起来,显然在想办法躲避回答这个问题。
林初晓含笑,“这问题,非答不可。”
孟氏一颤,少有的迎上了她的目光,踟蹰良久,就在即将开口的时候,卫晴回来了,带回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消息。
“回王妃,孟姨娘,六小姐找到了。”
“找到了就好,大晚上的,估计要冻坏了。”孟氏急忙看向卫晴的身后,却并没见到林冰清的影子。
只听到卫晴的声音,“六小姐虽找到了,却睡在门房小厮赵丙的床上。”
赵妈妈惊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这怎么可能!”倒比孟氏还震惊,她双腿一软就地跪下,老脸都吓白了,“王妃,姨娘,我那不争气的儿是断断不敢碰府里小姐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林初晓一副恍然大明白的样子,全然忘了自己就是下命令把林冰清抬过去的人,“对了,赵妈妈独自带大孩子,你那孩子随你的姓。哎哟,此事可有点儿难办了。”
孟氏反应很快,她跟女儿计划的可不是这样。
其实从祁慕南的客院回来,一路观察林初晓的音容笑貌,谈吐话茬,她就有所警觉了,一直心绪不宁,随后林初晓让自己的丫头出去找,又一味的拉着她聊天,便笃定了。
果然,如今的种种都表明了,林初晓早已识破她们的计划,还将计就计,顺水推舟,把林冰清推到了赵丙的床上,反将一军。
这也就解释了林初晓突然转移话茬到柳氏的身上,其实是在点播孟氏。
事情已经发生,无论这会儿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孟氏和林冰清只能认栽,谁让她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如果林冰清夜宿赵丙房间的事情传出去,她这辈子就彻底毁了。一旦明远侯听到风声,非处死她不可。
电光火石之间,孟氏紧张思考着,想办法应对。
从前的林初晓或许可以简单应对,近来她变化多端,行事作风宛然变了一个人,在现在的林初晓跟前,弄虚作假是不行的,非得直来直去才能闯出血路。
孟氏暗下决心,当即跪了下去,冲着林初晓磕下三个响头,“王妃,请给我们一条活路。”
“姨娘这话说的怪,你们的活路,何至于我来给呢?”林初晓干坐着不动,唇畔尽是肆意轻松,眸底却是划过了凌厉之色。
……孟姨娘,果然是个聪明人。
“冰清跟你聊了之后,便打定主意要出府了。错全在我,我就她一个女儿,真舍不得……为着她的将来打算,我鬼迷心窍,一听说九皇子宿在府里,就起了歪心思,计划笨拙,相形见绌。”
“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跟冰清无关。还请王妃看在你们同是姐妹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回吧。与门房有染,不管事实真假,都会要了她的命的!侯爷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啊,此事万万不能泄露出去,你想怎么对付柳氏,我都会全力以赴,但请王妃宽恕。”
林初晓弯下腰,迎上孟氏的卑微,唇畔轻挑,“从前她跟着柳氏作威作福时,并没念过我是姐妹,她点燃母亲院子,要烧死我弟弟的时候,也没念过同是姐弟,孟姨娘这会儿跟我论血缘,不觉得太牵强了么?你这诚意,糊弄鬼呢?”
孟氏瞳孔紧缩,很是震惊。她显然没料到林初晓知道的这么多。
小来小去是糊弄不了这位三姑娘了,她狠下决心,咬了咬牙道,“我……我知道,现在一心想救柳氏出来的,也就剩侯爷了,可侯爷一旦知道柳氏的那件事,定然不会饶恕她。到时候她或死或活,任凭王妃说了算。”
这还差不多!
“卫晴,你去看着赵丙的屋子,任何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这算是摆了态,且看孟氏的答案,是否有诚意。
“奴婢明白!”
孟氏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提着一颗心。
她跪坐在地,已是软趴趴的没了力气,“柳氏出身小官家,她父亲当年若非依仗着谭国相,根本爬不到京都的位置。只可惜,他们不知道知足常乐的道理,还打着谭国相的名义出去招摇撞骗。谭国相善心,柳家东窗事发了还对他们施以援手,可柳氏并不领谭家的人情,迈入谭家门楣的那日,便发誓要让谭家落得跟他们柳家一样的下场。这些年,她的确也是这么做的,暗中撺掇着侯爷,勾结其他官户后院,不知道给国相府捅了多少刀子。”
这些林初晓都听过,“来点新鲜的。”
孟氏擦了眼角的泪痕,“她妒恨主母的才貌,人品,家世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当年论婚嫁的时候,她明明心有所属,却在听说了主母跟明远侯的际遇之后,横插一脚,偷梁换柱,才有了她在明远侯府这些年的富贵。”
林初晓皱眉,“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