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农眸光微微闪动,他的小心思,终究是没能逃过少爷的眼睛。
“对不起,少爷。”付农微微颔首,除了说“对不起”,他其他的什么都不能说。
他确实是故意把这两幅留下来的,他想着,或许少爷看到一些与温瑜有关的东西,就能够想起来些什么。
腾淼肯定是希望温瑜和她哥哥在一起,可付农有一点私心,他想让少爷和温瑜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这一次,让他们两人都抛开过往,轻轻松松地,干干净净地认识一回。
蒋司曜气不打一处来,右手抄起旁边的沙发靠垫,砸向付农,“那你干脆把这两幅画烧了啊,故意留在这里干什么,你诚心想气死我!”
他知道,付农接受了命令,不可以说。
“你到底是谁的助理?到底应该听谁的话,你心里知不知道?”蒋司曜站了起来,来回踱着步,控制住了自己的烦躁。
付农低着头,完全不躲,他当然知道自己是谁的助理,要听谁的话,但这件事情,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
他不敢确定,到底是让少爷想起来好,还是让少爷彻底忘记温瑜好。
蒋司曜:“听说,今天下午,是你通知的肖璐。”
付农低头答道:“是。”
蒋司曜站定,拧眉看着付农,“你想干什么啊,付农?”
他明确和付农说过,除了李元和方安,其他人他都不想看到。
那个肖璐,他不喜欢。
要不是为了老头子的身体着想,他才不会允许肖璐顶着他未婚妻的头衔,到处招摇。
付农知道少爷肯定要问他,早就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回答,“少爷,我不想骗您,所以,我不能说。”
蒋司曜气得瞪大了眼睛,指了指付农,但又没有办法真的动手,“什么都不能说,那我要你这个助理有什么用啊?”
付农依旧低垂着脑袋,一副犯错的小学生模样,但嘴巴倒是很硬,什么都不说。
“走走走,谈你的恋爱去。”蒋司曜嫌弃地挥手,打发了付农。
蒋司曜嘴上虽然一直对付农不满,但在他受伤住院期间,公司里的一切事务,都有付农代他处理,他对付农的工作能力还是很认可的。
只不过,他有些好奇,付农居然谈恋爱了,一本正经的付农,居然谈恋爱了。
“少爷,老爷明天想去玄清寺祈福,您去吗?”
付农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开始询问少爷明天的行程安排。
蒋司曜微微皱眉,问道:“他的身体情况,能行吗?”
付农:“去玄清寺的山路早已经修好了台阶,老爷最近身体好了很多,能自己走路了,这一次,是老爷自己主动提出来要亲自去一趟玄清寺的。”
蒋司曜忍不住吐槽道:“差点儿就见了阎王爷的老头子,非要去什么玄清寺,那里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他。”
付农:“老爷说,想去玄清寺折一支红梅给夫人。”
蒋司曜只是习惯性地吐槽老头子,他并没有真的想要付农回答他的问题。
然而,付农的回答,却让他眸光微微颤动,心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付农所说的“夫人”,是蒋司曜的亲生母亲。
他的母亲最喜欢的花就是梅花,小的时候,他和父亲去过几次玄清寺。
那时候,去玄清寺的山路很难走,蒋司曜每次都要抱怨,耍赖不想去。直到,从父亲的口中听说,玄清寺的红梅,是母亲认为整个南华市最好看的红梅,蒋司曜这才什么都不说了,乖乖地跟着父亲登山前往玄清寺。
付农:“老爷还特地嘱咐了,少爷如果陪着一起去的话,就叫其他人都不许跟着,只管在山下等着。”
蒋司曜眉头微拧,思绪还深陷在小的时候。
付农:“少爷如果不想去的话,就由夫人陪着一起去。”
这里的“夫人”是指吕倩华。
蒋司曜皱了皱眉头,轻声道:“我和他去,明天不重要的工作,全都帮我推了,不着急的工作,就往后挪。”
付农点了点头,又问道:“在北都市与何氏集团的合作项目,第一期目标已经完成,后续的合作方案,何纪北会亲自过来,需要少爷定一个具体时间。”
说起何纪北,蒋司曜勾了勾唇角,“叫他随时过来,反正他又不忙。”
在蒋司曜的印象中,何纪北还是一个不务正业,整天只知道玩的形象。他甚至不知道何纪北能不能帮他回忆起点什么,不过,等何纪北来了,他可以问问,说不定何纪北能解答他心中的疑惑呢。
付农:“少爷,何纪北现在已经正式接管了何氏集团,他其实还挺忙的,这一次亲自来南华市,一方面是来洽谈合作项目的后续工作,另一方面是来看望您的。”
蒋司曜的眸中露出了吃惊的神色,没想到,有一天,一向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的何纪北,居然接管何氏集团了。
蒋司曜:“既然如此,让何纪北挑一个他方便的时间吧。”
付农:“是,少爷。”
蒋司曜:“付农,我知道你有所顾忌,所以选择什么都不说,但你应该很清楚,我是一个宁可选择残酷的真实,也不愿选择美好的虚幻的人。”
付农:“我知道,少爷。”
没有下文了。
蒋司曜气得抿了抿唇,再次下了逐客令,“没有别的事情了,就赶紧走,看你我都来气!”
这一个月,他把能用的方法全用了,但身边这些人,全都缄口不说,就连最好套话的李元,也打死不说。
“少爷,我保证过,不管你怎么问,我打死都不说的,你要是再问,还是打死我吧。”李元一顿崩溃,在少爷面前,他毫无保密能力,可是,如果他泄密的话,那对少爷将是极大的伤害。温小姐都已经和腾鑫在一起了,少爷如果真的想起了些什么,除了痛苦,还能有什么?
忘了好,忘了好啊。
只是,有些许对不起温小姐,有时候,记住的那个人才是最纠结痛苦的,对于遗忘者来说,其实挺好的。
付农准备要离开,看了一眼那两幅画,不怕死地问道:“少爷,这两幅画,需要我帮少爷放回到收藏室吗?”
蒋司曜收回思绪,冷冷地看着付农,这几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他怎么觉得,身边的这些人都变得很嚣张,不仅不听他的话,而且还专门气他,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胆子和勇气?
付农收到少爷警告的目光,心领神会,最后提醒了一句,“少爷早些休息。”
“等一下。”蒋司曜忽然瞥见了付农大衣上的几根白色的绒毛,他快步走上前去,揪下一根仔细瞧了瞧,问道,“你养猫了?”
付农心中一惊,瞥了一眼温瑜送给少爷的画,那上面画了少爷和钢琴。
他已经叫下人把所有与钢琴有关的东西都搬到腾淼那边了,钢琴暂时由腾淼照顾着。
这几根猫毛,可能是他从腾淼的衣服上粘过来的。
付农诚实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养猫。”
蒋司曜仔细审视了一番付农,他那真诚的眼神,不像是在撒谎,“我想也是,你这段时间都快忙成狗了,哪有时间养猫。”
付农弯了弯唇,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蒋司曜摆了摆手,示意付农可以走了。
夜色渐浓,蒋司曜来到窗前,抬头仰望天空。
都说一个人死了之后,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妈妈,你是哪一颗?
我一出生,你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你还认得我吗?
老头子说你生前很喜欢玄清寺的红梅,说梅花有凌霜雪的傲骨,折一支插在花瓶里,每次看到,都会斗志满满。
你陪着老头子度过了艰苦奋斗的岁月,而老头子他却……
想起吕倩华,蒋司曜眸光变得晦暗,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寒意。
我不记得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车祸,我虽然是盛天集团的执行总裁,可现在,所有人分明都是听吕倩华的。
那个女人,到底给大家施了什么魔咒,为什么会让所有人都听她的?
还有,老头子的身体状况似乎很不好,从视频里看,比我想象中的瘦了好多,哪怕是失去了五年的记忆,这五年的光景,怎么就把他摧残得这样老了。
妈妈,是你要过来接走老头子了吗?
我虽然嘴上总是说恨他,可是,如果连他也离开了我,那从此,我就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如果可以的话,妈妈,您能晚一点再来接老头子去您的那个世界吗?
云层飘过,遮住了月亮,连带着周围的星星也都被遮住了。
蒋司曜收回目光,伸手将窗帘拉上。
转身看着这两幅陌生的画,蒋司曜蹲下身来,又仔细研究了一番。
他就不信了,凭他自己,就一丁点儿也想不起来。
画的右下角写着两个字母——“WY”
蒋司曜自己也画画,会在画稿上署名“SY”,这个“WY”到底是谁啊?
正苦思冥想间,蒋司曜的手机响了,是何纪北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