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宿在陈氏那里了？”许卿卿诧异地从瓷盘抬起脸，接过蓝烟递来的拧干的毛巾，有些不敢相信，“她倒还真有本事！”
蓝烟却道，“听说昨晚，相爷拜托陈氏照料李艺雪，陈氏又哭又闹的，最后相爷没办法了，才宿在那里的。”
许卿卿道，“看来她同意了？”
蓝烟瞧着她，“此事容不得她不同意。”
许卿卿悠悠的擦干手，将它搭在架子上，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如此甚好。”
她略微沉吟，“用过早膳，你等随我出去一趟。”
暖玉从外室探出头来，“小姐，这是要要去哪里？”
许卿卿淡淡道，“年末了，也该去城东的铺子里盘盘账了。”
正是隆冬时节，虽然雪停了，但是外面依旧漫天遍野的白雪覆地，原本热闹的路上稀稀散散的几个脚步匆匆的行人。
路两侧皆是积雪，一辆金顶马车悠悠行在路上，最后停留在一家名叫“金玉堂”的胭脂铺里。
门口的有个有小丫头正弯身用扫帚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门口的积雪，发出“沙沙“的声音，那丫头年纪不过十一二岁，两腮冻得通红，十指冻得像胡萝卜一般，每呼一口气就能看到一股热腾腾的白气。
见到有人来了，那丫鬟忙丢下手里的扫帚，上前行礼，“大小姐，掌柜的正在三楼等你。”
许卿卿没有看她，率蓝烟暖玉等人施施然上了三楼。
金玉阁作为盛京中数一数二的胭脂铺，实行贵宾制，一楼二楼对外开放，三楼皆是一些限量款的花重金都难买到的红妆，三楼只对贵宾开放。
而成为金玉阁的贵宾条件也是极其苛刻，必须连续三年内在金玉阁消费达一千两黄金才能成为入门级贵宾。
三楼往左拐，最靠后的雅间里，室内的炭盆里正烧着煤炭，红木的圆桌的香炉里正往外冒着袅袅青烟，鼻尖绕满了安神的檀香。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彼时江煜正在给自己面前白玉杯倒茶，淡淡的茶香和满室的檀香混合在一起，竟有些独特的味道。
江煜瞧了进来的许卿卿，“你来好巧，来尝尝我刚泡好的碧螺春。”
那江煜就是当日在榕城劫持许卿卿却被她收复的难民的领头，上一世，和宋远湛大婚后，她曾偷偷去过榕城，某天在一家客栈时，听见对面的几个布衣汉子在兴致正浓议论着春闱新晋的状元郎。
正凝神细听之际，却听见不远处一阵吹吹打打，锣鼓喧天，客栈的客人小二忙出去凑热闹，她也起身出去一看究竟，却看到高头大马上新晋状元郎江煜正春风得意的接受这百姓的膜拜和惊羡。
后来，江煜被封为六部给事中，被宣王拉拢，利用给事中一职，成为了宋远湛的左膀右臂。
这一世，她怎么可能再给宋远湛拉拢他的机会，她要在他二人结识之前把江煜培养成自己的心腹。
许卿卿微微一笑，手执白玉杯轻啜一口，顿是觉得茶香弥漫在唇齿间，她赞赏道，“手艺越来越了，这茶泡的刚好。”
江煜笑道，“泡的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小姐喜欢就够了。”言罢，起身进了内室，未几，从里面抱出一摞账本，轻轻放在许卿卿面前，“这是金玉阁下半年的营收情况。“
许卿卿瞧那账本不少卷着角，有些破烂和老旧，随手从最上面翻开一本，“看来江掌柜这半年来不少费心吧。”
江煜道，“大小姐对煜恩重如山，如何不尽心尽力为大小姐办事？”
许卿卿从榕城回到盛京的时候，她也把江煜带了回去，本事打算让他安心准备秋闱，哪想到无意间发现江煜竟然四十个经商理财的人才，正巧当时金玉阁中的钱掌柜回了乡下老家，她便有了让江煜打理金玉阁的心思。
江煜刚开始接手时，她还有几分忐忑，一个月下来，江煜将金玉阁打理的井井有条，创造性提出来贵宾制，消息一传出来，盛京贵女莫不抢着来消费，就是为了那象征着家族势力和个人地位的金玉阁的贵宾。
短短一个月，盈利就涨了两翻……
就江煜的这个精明头脑，上一世高中状元，成为宣王的心腹，许卿卿一点都不奇怪。
只是江煜却因为要打理店铺，今年秋闱考试也就耽误了。
许卿卿微微一默，还是赶紧找个人来顶替江煜更好。
“这冯秉坚的女儿冯嫣这半年在我们金玉阁花费不少啊，还有这许月瑶，见什么买什么吧，难怪天天问陈氏要钱……”
江煜道，“这些深居闺阁的官宦小姐，闲散自由，无非在这上面花花心思。倒是不像大小姐……心思玲珑，善工谋略……”
许卿卿淡淡瞥了他一眼，道，“她们如何和我相提并论。”
江煜微微颔首，“大小姐说的是。”
房间里很安静，偶有许卿卿翻书的沙沙声和轻轻饮茶的动静。
温暖的室内，暖玉坐在边上时不时地点着头，打起了盹。
蓝烟则一直在边上凝神静气，偶尔给许卿卿和江煜添倒茶水。
只是这时间一长，蓝烟的思绪也不自住的漫游去了，直到有人低声唤道，“拿笔砚。”她才猛的回神，忙疾步出去。
门再次被关上，三步开外的暖玉歪在榻上，发出来轻微的鼾声。
窗外夜色降临，笼罩着淡淡的葡萄紫，在这寒冷的时节里却显得压抑沉重。
江煜始终端坐在许卿卿对面和她一起对账，偶尔抬眸望过去，见许卿卿一副认真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吞了几吞，又咽到肚子里了。
蓝烟拿来了狼毫笔和砚台，在边上托着腮，静静给许卿卿墨砚。
许卿卿时不时在账本勾勾记记着什么，终于，两个时辰过去了，许卿卿也把最后一本账册给勾画完了。
她把那账册放在最上面，揉了揉太阳穴，道，“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空气中飘荡着一阵奇怪的声音，这微微的鼾声声音还不止一个人的，她扫眼望去，发现声音正是由蓝烟和暖玉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