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第一次分手宣言

跑的满头大汗的洗砚来到叶凤泠门外,拉月麟去一旁,问清叶凤泠发病情况,哎呦叫出声,暗道,怎么如此不巧。

今夜的水榭小宴,确实没有把叶凤泠计算在内,但自家公子存的便是借蒋若若这一招,让叶三小姐醋上一醋,公子再顺水推舟上前安慰,也就能既全了两人面子,又和好如初。怎料,苏牧野已经走到一半,眼见小院灯火就在眼前。

结果从天而降一个神机影卫,跪倒在地,言墨盏偷袭洛阳府牢狱,意图截走暗中关押的柔兆。劫狱失败,人被拦下捉住,问苏牧野如何处置。

苏牧野手扶额头……

他留下洗砚,匆匆上了马,赶去洛阳府。

这边洗砚一听说叶凤泠在和蒋家小姐谈心之后突然发病,脸色一变,暗自惊心:好巧!

他一脸沉思、月麟一脸忧心,共立墙头月下。

远山如黛、空里流霜。

苏牧野领着六神无主、黯然绝望的墨盏回到芷园时,已是月上中天。他顿住,一个利眼飞过,剑眉微扬,朝墨盏冷冷道:“回书房等我。”

轻袍缓带,广袖长袍,衣袂翻飞衬着长廊红柱,疾行的脚步完全没了平日的懒散桀骜。

进到院里,洗砚忙跑上来,三言两语交代清楚,苏牧野挥手让人都下去,一个人放轻脚步,迈入里屋。

纱帐沉沉、香气氤氲,喝过药的美人,静静躺在眼前,苏牧野心跳的有些快,算起来,两人已经好多日未曾见过面了。

他足不点地、无声无息来到床榻前,伸手撩起纱帐,对上一双晶莹质冷的瞳眸,叶凤泠没有睡着!

一瞬间,两人都愣住,旋即,都看向了别处。

含着嘲讽的哼笑声飘出叶凤泠鼻腔,她闭上眼,意思很明显,我不想搭理你。

苏牧野脸颊暗红,目中勾墨,很快恢复如常,轻笑了一声:“病好了?有力气继续置气了?”

男女气息交融于一处,帐中光影斑驳,虚虚实实,苏牧野见叶凤泠依旧阖着眼,不吭声,干脆坐下来,伸出手摸去她额头。

叶凤泠躲开他的手,将头偏去一处,翻身朝里滚了下。

苏牧野面色平静,眉峰沉皱:“叶凤泠,不要得寸进尺。”

塌里的人一下子坐了起来,晶莹水眸明暗闪烁,整个人朝他扑过来,抱紧他。

她扬头,重重吻上他的唇。

苏牧野目中火焰跳动,呼吸一顿,才要开口,叶凤泠又亲了过来。

她搂着他的颈,蹭着他的腰,大胆地勾引他。

内室暖暖,苏牧野呼吸不可抑制地急促起来,含住她略显苍白的樱唇,热情拥吻。

香雾盘踞于炉上,不知何时,贴着他脸的眼睛猛地睁开,叶凤泠软成水的一声吟,搅得他呼吸紊乱,就在苏牧野觉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时,突然,舌尖一痛。

接着,头顶就被重重砸了一下,砸的人头晕眼花。

怀里本该羞涩动情的美人,举着沉甸甸的枕头,妄图砸第二下。

苏牧野彻底懵了,捂着发顶,呆呆望叶凤泠,看她目含讥诮,眼神幽静地望着他,哪里有一丝情动?

对上叶凤泠这种眼神,他心中一滞。

态度反常即为妖,苏牧野用指腹抹去嘴角的鲜红,蹙眉发恼:“你疯了么?”

叶凤泠望着他,目光灼灼,忽然甩出手里的枕头,被苏牧野挡臂弹开。

苏牧野怒:“乱发什么脾气?”

他声音突然抬高,隐怒之色已掩饰不住。

刚才那股春意缭乱、魅惑缠绵的气氛陡然化作刀光剑影,怒火一触即发。

苏牧野平素很少动怒,即使动怒也是面不改色。但他阴着脸的样子,真的有些吓人。叶凤泠却并不害怕,只轻轻一笑:“怎么,你轻薄我,我反抗还不行了么?还是说,我就应该乖乖顺顺做你掌心的玩物,等你得闲垂询?”

“噢,也不对,在你看来,是我勾引的你,自然沦为了那肮脏下贱的淤泥,可以肆意欺辱!”

从听了蒋若若那些似是而非、意有所指的话,叶凤泠就觉得心痛如绞。万没想到,重生一世,又一次要被别人当作妾室看待。什么姐妹情深,不过是为豪门勋贵滥情好色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讲她还没有下定决心嫁给苏牧野,就算她嫁,也定不会去给他做小的。那蒋若若的话,分明是劝她同蒋若若握手言和,甚至义结金兰才好。

呸!

最令叶凤泠失望的是,他到现在还在骗她!

她不是一无所知的傻瓜,蒋若若敢如此有底气的直挫她的锐气,定是有所依仗。联想到蒋府同苏牧野的关系,叶凤泠瞬间就明白了,锦屏山里,苏牧野根本没说实话!

他当着她的面都能将谎话说得理直气壮、天衣无缝,那她看不到的时候,他又都做了些什么?是否将她当禁脔一般玩弄于股掌之上,看她为他着急、为他奔波,他是不是很得意?

枉她竟然相信他真心想娶她,还在心里暗自窃喜,在这里为了他患得患失。

有那么一个时刻,叶凤泠都想跑到院子里,跳进冰凉池水,一了百了。

可她到底忍住了,她沉着冷静地盯着纱帐顶,告诉自己:不,不能为了别人,白白搭进去自己的命。而且,锦屏山时自己不是对自己说,他能用心骗骗自己就是好的了么。可为什么蒋若若说那些话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会这么疼,疼的让人喘不过气呢?

现在,对着他那张俊美如铸的脸,叶凤泠垂下眼,唇角弯了一下:“我再问你一遍,你和蒋若若什么关系?”

苏牧野眉头一动,淡声:“自小一处读过几年书。”

叶凤泠幽幽道:“别的呢?”

苏牧野心思转动,突地一笑:“怎么,是若若说了什么,你又醋了?”

看着眼前人清高矜贵的嘴脸,说着惯常挑逗的话,叶凤泠只觉心泡在苦水里,打了几个转儿,原来他的多情如此伤人。

她对他感到绝望。

“我原以为你是真心想娶我,就算嫁给你会面对重重重压,我竟也真的在认真考虑这门亲事。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我只问你,你寄回去的那封家信回音是什么?蒋若若……她她是不是才是你家里想让你娶的人!”

苏牧野闭了闭眼,知道叶凤泠猜到了什么,他有些尴尬地错开目光。

只这一个动作,叶凤泠便什么都明白了。她咬牙切齿,眼泪一下涌上眼眶,再也不想见眼前人,猛地推他:“这是我的床,你给我滚出去!”

苏牧野一动不动,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仿佛凝固成一座丰碑,在漫天风雪中岿然不动。

叶凤泠被他气得发抖,音儿都破了:“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明明你同她已经隐有默契,门当户对、师门翁婿,多好啊,你还来招惹我做什么?在你眼里,我是有多轻浮不堪,随便玩玩再甩去一旁也无所谓么?”

“我心狠手辣、我心机深沉,但是我从来问心无愧。不像你,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风流倜傥、处处留情,苏牧野,你玩弄别人就算了,凭什么要来玩弄我?”

“我一个人从苏北路远迢迢回京都,从没奢想飞黄腾达,只想寻个老实夫君,安安分分过我的日子,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叶凤泠说得落泪,泪光噙在眸中,晶光闪闪如湘竹泪。外面的月麟和洗砚早就吓得面无人色,把门关好,死死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靠近。

月麟听到叶凤泠的哽咽声,心中也跟着难过,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急地洗砚抓耳挠腮。

苏牧野被她哭的心慌意乱,竭力镇静:“我没骗你。家里的意思是家里,我是我。我想娶的,只有你。至于蒋若若,她怎么想,我无法左右。”

叶凤泠恨恨瞪着他,面颊上滚滚落下泪珠,脸容已透白无血色:是啊,瞧瞧他推的一干二净,他还是那样情深意重,一切都是家里的安排。可最后结果不还是一样么。

她受够了这些借口,言简意赅:“我不会嫁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明天我就离开,你若是不放我走,我就死给你看!”

苏牧野垂着的眼皮重重一跳,他怒火攻心,才要出声呵斥,看到她唇被咬的血红,心霎时软了下去,只得深深出了口气,冷冷道:“嫁不嫁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若敢死,我就让月麟他们都给你陪葬。”

“你!你好卑鄙!”

苏牧野勾了下唇,没有出声。

叶凤泠恨极他怨极他,然也怕极他。她知道,若是他铁了心跟自己过不去,有一百种方法整治自己,她现在能在这里张牙舞爪,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的愤怒,无非是他不想撕破两个人之间的温情面纱。突然间,她觉得很累,不想再和他纠缠。何必呢……

她想了想,意兴阑珊地把崖柏手串从手上褪下来摔去他脸上,冷淡的:“我知道自己欠你很多,都不说写的那些欠条,光你救我帮我就不计其数。我没有别的什么,如果你想要银子,等我回了苏北,让我外祖父拿给你。如果你想要我的身子,你现在拿走吧。只是有一点,你要放了我。我……不想和你再有什么瓜葛了……”

苏牧野心被刺了一下,脸色僵硬,他目光扫过被叶凤泠扔过来的崖柏手串,呼吸越来越重,额头青筋砰砰跳动……突然他冷漠的笑了,是一种疯狂的怒笑,笑容冰凉渗骨,如同雪莲盛开。

“若你不同意,执意勉强我嫁给你,我只能说,无论我做大做小,都不会让你好过的,一定会搅得你家宅难安,到时候,停妻再娶更麻烦,你要想好……”

苏牧野砰地站起来,一脚踹开床榻旁的木凳。

怒声:“够了!”

他盯着叶凤泠被烛火照的透亮的脸,气得浑身发抖,瓷白如玉的面被怒火烧的通红:“无非几句话,你就想了这么多。是你早有此打算,还是你根本就没想和我长相思守,随时做着同别人双宿双飞的准备?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好用的工具,一旦遇上麻烦,一旦我难缠一点,你就想卷铺盖走人!你……”

控制不住面目颤抖和语声战栗,苏牧野袖袍一展,动作幅度很大,衣襟飘荡,绣于袖口的梅花里纹若隐若现。

叶凤泠一眼看到,盯着那清雅之极的繁复花纹,冷然讥诮。

一切都明白了。

送她梅花,不是她喜欢吧,是有别人喜欢。别人都贴在额间了,不是心爱之物是什么!

叶凤泠低眉,神色冰凉,哼笑出声:“不要再装了。我知道你多少对我起过心思,现在没有得到我身子,所以不甘,但若是到了这个地步,还这样就没意思了。你觉得我真的是跳梁小丑,要被你耍的团团转才行么?你很得意吧,操控我、剪掉我身边所有的异性,看着我为了你牵肠挂肚,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苏牧野后退:“叶凤泠!”

他伸出手颤抖着指她,恨不得剖开她的心,可叶凤泠只坐在那里静静望来,一动不动。

苏牧野扬头闭上眼,转身想走。

叶凤泠见状,手攥成拳,目中潮湿火热,几乎又要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