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凤泠拥着雪白鹅绒被,捧着书籍看得津津有味。月麟领丫鬟抬进来泡脚木桶,服侍她泡过后,又忙着为她洗漱净面。
户外夜虫声声,屋里温暖如春。叶凤泠从没有见过鹅绒被,丫鬟说这是苏世子用的,只此一件,苏世子当时专门让她们连夜重新换上崭新雪白的被面,特特拿来给她用。
摸着手下软软的鹅绒被,叶凤泠的思绪时远时近。一时听到月麟在外面吩咐丫鬟们摆放花盆,一时又听到有人送进来各种东西。她的视线从纸面移到梅瓶里插好的梅花。
那是苏牧野差人送来的,日日都会换上新的。
梅花是桃红色的,形状像玫瑰,大小疏密,无可挑剔,看起来就像冬天开的桃花。有的已经开了,有的还在含苞待放,它们静静沉睡在枝头,一簇簇脉脉曳动着。远远望过去,桃粉一片,即使闭上眼睛,也能闻到沁人心脾的缕缕清香。
苏牧野走到窗前时,看到的便是暖融融烛光下,有美一人。美人唇红肤白、眉目温柔地望着几支疏梅,何等昳丽动人。
他顿住脚步,望着这幅美人赏梅图,心中想到几日前两人在小舟之上。她的衣裙尽数湿透,所有身姿都只隔着几道布料埋在他怀里,少女的甜香、柔软的身躯,一切都在无心无意中撩着人。当时没有在意,但之后……
苏牧野不禁挪开了视线,脸颊发热,他日思夜想,甚至在洛阳府的官舍内,都在思念着……
……
叶凤泠回过神儿时,正巧月麟走进来,问叶凤泠大雕如何处置。刚到洛阳时,叶凤泠想板一板大雕桀骜不驯的猖狂,可后来一是品香大会事情多,再者她还是心软了,不想眼睁睁看着大雕饿死,只得妥协,让褚亮和石头继续喂食。
来到芷园后,叶凤泠又开始饥饿管制。是以,月麟来问,今晚还给大雕喂食么?
叶凤泠沉吟了下,摇头,“告诉褚亮,等我明早去看。”
月麟领命下去。
苏牧野见状,欲踱步入内。眼前一闪,他看到叶凤泠自枕边拿起一个香囊。香囊里掉出来一枚银光闪闪的银币。
叶凤泠捏起银币,对着灯光眯着眼细细打量。
这枚银币,他不陌生,正是当初花桃儿赠予叶凤泠的,原来被她贴身带着。
苏牧野心里一滞,冰玉眼瞳幽深晦暗,抬起的一步缓缓退了回来。胸海里滚过浪涛阵阵,自嘲一笑,转身离去。
月麟回来为叶凤泠熄灯时,好奇地左顾右盼。
叶凤泠一面躺好,一面奇怪问她。月麟莫名道,出门时见到苏世子在门外,还以为在里面和小姐说话呢。
闭上眼的叶凤泠猛地坐了起来,惊疑不定:“你确定?”
月麟点头,非常肯定的样子。
叶凤泠抿紧唇,垂下眼眸,抓紧了手里的鹅绒被……
叶凤泠几人强行被留在芷园的几日,白灵过得不太舒心。
蒋府夜宴回来后,她就再没见到柳叶,第二天褚亮几个人也被接走。她和白奇去问陆羽筠,对方告诉他们柳叶几人现在在芷园,除非苏世子首肯,不然进不去。
白灵正垂头丧气、百无聊赖,就收到了褚亮带来的叶凤泠口信,让她如此如此这般。
听完口信,白灵眼前一亮。心思转动,她让褚亮给柳叶带话,等她消息即可。
白灵也不告诉白奇是何事情,只带着两个白家武士,出了门。
走在街上,白灵眼珠儿一转,计上心头。她拐去了陆羽筠住的地方——蒋府别院。
从蒋府别院出来时,白灵身边跟着陆羽筠。两人轻车熟路来到蒋府大船下。
时值午后,江面平静无风,奢华富贵的高门大船静静停泊于码头,一片静寂。船上人也稀少,只有一个船工慢悠悠、哼着歌修补破损的甲板。
陆羽筠的母亲是蒋府表亲,是以他在蒋府混了个脸熟。船工忙立起来谄媚地跟陆羽筠打招呼。白灵则趁机悄悄溜去船尾栏杆处。
她看着手里的锦帕,目光沉沉望着栏杆,脚下稍稍动了动,暗道:果然如柳叶所料。
小心翼翼地拿出另一条帕子把锦帕裹好揣进怀里,白灵转身向船头走去。
说时迟那时快,白灵听到船头传来船工大喊大叫的声音:“救命啊,有强盗啊!快来人啊,快——”
湿冷的河风一下将白灵吹的打了个激灵,只剩下冷汗淋漓。青光闪烁、刀剑暗器,白灵全身冰凉渗骨。
鲜血珠子溅的满地都是,白灵眼睁睁看着白家两个武士被四个身手矫健的江湖草莽拦腰斩杀。不远的甲板上,倒着头顶有血的陆羽筠。
白灵脚像灌了铅,动弹不得,喉咙里挤出了一声畸形之“啊——”
江湖草莽长得凶神恶煞,他们没想到还有一个小姑娘,发出嘿嘿怪笑,提着刀朝她走来。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影从船舱里跳出来。
草莽们愣了一下,目露迟疑,裹足不前。
从船舱里跳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蒋奉奉。
他急切地扫视一遍白灵,见她无碍后,空手迎战草莽。
双拳难敌四脚,更何况是带着白灵的蒋奉奉。不过几下,他便知道,不能硬碰硬。
蒋奉奉朝呆呆傻立着的白灵使了个眼色。
白灵浑身一震,猛地擦去眼角泪花,抽泣着扭头朝船舱跑去。前一夜刚刚来过,白灵熟门熟路进了船舱楼宇。
眨眼功夫,蒋奉奉也从窗口跳了进来。
他拽着白灵,朝屋里疾奔,边跑边随手捡起架上放着的那把名弓。
白灵在蒋奉奉扑到一面舱壁赏摸索时,泪水涟涟,她还沉浸在白家武士惨死的样子里,自责不已。接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低沉的机括声响起……
她奇怪地转过头,顿时大吃一惊!
却见一处屏风之后的舱壁上,赫然露出一个狭窄的小门。
蒋奉奉单手提弓,走到她跟前,盯着她眼角泪水,面无表情道:“跟我来。”
“什什么?”白灵瞠目结舌。
“没时间了,快点……”蒋奉奉默然片刻,直接握上白灵的手,强行将她拖进小门,喝道:“走!”
白灵踉跄着被扯进去,旋即蒋奉奉也挤了进来,也不知道他按动了哪里的机关,小门重新封闭起来。在外面看,仿佛这面舱壁和其他舱壁没什么区别。
小门看着小,里面空间更狭窄。两个人根本就是紧贴在一起。白灵又气又羞,下意识就想推开他,却不想蒋奉奉突然用力捂住她的嘴。
他们听到,头顶有人登登登跑动。
白灵被捂的吃痛,眼泪又要掉下来时,听到蒋奉奉在她耳畔低声道:“看见脚底下台阶没,顺着向下走。”
被提醒,她不得不伸脚探了探,才感觉到眼前的确有一个极窄极陡的楼梯。因第一次走,全然不熟悉,白灵颤巍巍迈腿,险些摔下去,亏得蒋奉奉早有防备扶了腰间一下,那手又极快地离开。
走了几步,白灵的额头就撞到木板,原来是舱壁。蒋奉奉从身后挤过来,道:“你让开些。”
“……怎么让?”地方就这么大,所有的密道都是不想让人看出来的,自然做的都是极为狭窄,白灵摸着黑向四面转了转,发现根本动弹不得。蒋奉奉在她耳畔叹了口气,问道:“你会闭气么?”
白灵警惕起来,雪扑扑大眼睛在黑暗里瞪着他:“……不会。”
蒋奉奉:“哎……你,别动。”
白灵听到这声“哎”,满心不自在,心头郁闷,情知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遂乖乖不动,不想却感觉到蒋奉奉的手向自己腰间摸来,毛发竖立!正欲躲避,有手臂擦过她腰,在舱壁上摸索起来。
她这才明白过来,蒋奉奉是在找机关,心下一松,却觉得面上腾腾烧了起来。
蒋奉奉隔着一个人,到底有些不便,摸来摸去寻了好半晌。他手按住机关,轻声道:“等会儿舱壁会打开,水要漫进来。我说憋气,你就使劲吸一大口气,然后抱紧我的腰。咱们游上去。记住,不出水面,不能吸气也不能张开嘴。听明白了么?”
白灵咬着唇在黑暗中轻轻点了点头。
只听不轻不重的咯噔一声,舱壁突然打开,江水瞬间冲进密道,淹没了两人。
蒋奉奉喊了一声:“憋气。”一手提着名弓、一手抱紧怀里的白灵,用力登了下船舱,使劲朝上游去。
从水淹没全身开始,白灵就闭上了眼睛,她惊惧交加,不知所措,只知道按照蒋奉奉所言,贴近他,使劲抱着那劲瘦腰身。
耳朵嗡嗡有些疼,憋气憋得她满脸通红,胸口越来越难受,白灵开始觉得痛苦难受起来,她想张开嘴,又牢牢记着蒋奉奉说的话。踌躇之间,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手里的弓不轻,怀里的白灵更是有重量,蒋奉奉一面奋力向上游去,一面留神关注白灵,他看到白灵嘴边开始冒出数不清的小气泡,又见她闭着眼的脸紫红一片,踌躇犹豫片刻,便附身亲上了那枚出现于梦境之中的樱檀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