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你所言,你应该叫千毒手,为何还有一个佛字?”叶凤泠很认真琢磨着。
王琪冷哼,嘲讽看叶凤泠:“那是因为我毒杀人,除非特别,一般都不会痛苦很久,从这一点上来说,我的慈悲之心泛滥成灾。千毒千佛手当之无愧!”
叶凤泠:“……”
“盯上你的人是谁?”叶凤泠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画着圈,出声问道,她已经感觉到危险了,意识到凭王琪的背景、身份和身手,能把她关在这里让她逃不出去的人,一定有着更大更深的背景。
叶凤泠甚至已经开始后悔,她为什么要问最开始的问题。
王琪双目深沉冷静,声音却透着一份调侃和无畏:“盯上我的便是大名鼎鼎的神机影卫,你听说过他们么?”
从她刚刚提千毒岛,叶凤泠的反应来看,王琪大概知道叶凤泠并非江湖之人,是以她觉得跟叶凤泠讲这些有些无聊。
这就好比你觉得特别牛逼的一个人,另一个人瞪着眼问你,那是谁?
你还不能说对方不知道这件事本身就是很傻冒的事,因为对方确实不知道。
可这次叶凤泠的反应出乎王琪意料。
“神机影卫?你说神机影卫盯上了你?”叶凤泠惊呼出声。
不能怪她,实在是这事信息量过于庞大,把叶凤泠直接惊地从地上跳起来。
她顾不上王琪身上恶臭,直接伸手要去看她的脚。
“住手!你要作什么?”王琪恶狠狠道,她最讨厌别人无故近她身前。
一挥衣袖,恶臭气息将叶凤泠卷起,直接摔去旁边墙角。
叶凤泠揉着摔疼的胳膊,没好气地瞪王琪一眼,无奈道:“我想看看你的脚,如果救你出去,最好先把你脚筋接上。”
闻得此言,王琪立即变脸,欢喜不已:“你懂医术?”
“现在不太懂了。”叶凤泠冷冷道。其实她是想看看被挑断脚筋是什么样子,但很明显现在不能实话实说。
王琪闻言气哼哼扭过脸,不再理她。
半晌,角落里传来声音。
“你知道神机影卫?”王琪忍不住问叶凤泠,这人不知道千毒岛,却对神机影卫反应如此大。
她心里立刻升起浓浓警备,手心抬起,伺机而动……
“呃,他们曾阴差阳错帮了我一个忙。”叶凤泠并不知道她此刻离危险一步之遥。
这话让王琪更惊奇,她还从没听说过神机影卫会无缘无故帮谁,只知道那群朝廷狗腿子,专爱挑软柿子捏。
审视的目光紧盯叶凤泠。
叶凤泠眨眨眼,脑筋转了转,开口试探:“神机影卫是怎么把你弄进来的?”
从得知郝新被神机影卫杀死,叶凤泠就对神机影卫充满了好奇,这样一群神出鬼没的人,如鬼魅一样,无迹可寻,偏偏又经常做一些天马行空、突破天际的事,所做之事简直比茶馆里说书人讲的话本还有意思。
说到这件事,王琪气急败坏、破口大骂,在掺杂着数不清的不雅词汇的讲述里,叶凤泠终于理顺了整件事。
从千毒岛出来后,王琪一路向北,她记得当时大师兄叛逃出岛,一方面是不喜制毒,拒绝接受千毒岛,另一方面是他同别人私定了终身,江湖有传言,两人一路北上。王琪想当然断定,大师兄此时定在北方定居。
听到这里时,叶凤泠心里腹诽,王琪真是有够单纯,既然是私定终身,不想被人找到,王琪大师兄一定不会流传出自己的行踪啊。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王琪一边了解了解市井之气,接触些人,一边打听大师兄,就在她觉得一切都很完美,不日便可寻到大师兄的时候,遇上了自己命中的劫数。
再优秀的猎人,也会有致命的缺点,对于王琪而言,她的致命缺点便是好赌和好酒。千毒岛太孤独了,如果不喝酒,她估计得把自己闷死。而赌,则是她年轻时偶然沾染上的恶习,也是她师傅轻易不让她出岛的原因之一。
行到卫州城,看见风中飘荡的大大“赌”字,王琪再也忍不住,心潮澎湃迈步跑进赌场。
殊不知,进赌场那一刻,她就已经步入了神机影卫精心准备的圈套。
开始,赌运不行,王琪连输好几把。就在她打算收手时,运气开始翻盘,手气竟然转好了,赢钱赢到手抽筋。周围顷刻围上好多赌徒,纷纷跟着她买。结果,谁也没想到,她真能一路赢到尾。
王琪志得意满走出赌场,身后跟着五六个跟她一块赢钱赢到手脚发软的赌友。赢了钱,赌友们欢欣雀跃,拉着她一起去喝酒。
听到这里,叶凤泠又忍不住撇嘴,如果是她,一定要奇怪,一个女人,孤身走入赌场,出来后,被数个男人约酒,本身就写着大大的“危险”两字,也就是王琪这样蠢萌之人,还能大摇大摆、心无旁骛地跟着一块去喝酒。
开始喝酒,王琪的好酒量就显露出优势了,五六个赌友愣是全被喝趴下,怎能不让她洋洋得意。喝趴下的赌友临睡着前,约她明日继续拼酒,王琪喝的高兴,满口应下。
翌日,她如约来到约定之处,五六个赌友带了二十人等着她。这一次,王琪没能顶住,喝到第十九个人时,她大着舌头说不出话,眼前人影乱晃,想用毒都用不出来了,一翻眼皮,干净利索地醉晕去酒桌下。
再次睁开眼,王琪已经进了死牢,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搜走了。开始她的腿还没事,可狱卒很快开始给她上刑,几轮下来,加之他们封死她下身大穴,又挑断了脚筋,王琪被折磨的面无人色、毫无还手之力。
“你怎么能确定是神机影卫下的手?”叶凤泠听到这里,提出疑问。
“老娘纵横一世,江湖上除了神机影卫没人敢这么对我。多年前,我曾对他们老大下手,虽说没毒死吧,也让他们老大半死不活,听说最后熬了好几年还是翘辫子了,哈哈哈。”王琪鼻孔朝天,对自己的丰功伟绩自鸣得意。
“那他们竟然不杀你?”叶凤泠心头为之一震,老大都被下毒了,王琪还能活到现在,神机影卫是心太大,还是另有所图?
“因为我身上有他们想要的毒方啊,我给他们老大下的金波花雨,你肯定也没听过。那毒不致命,只是会让人变傻变呆而已,他们就是想要这个毒方,还想要解药。”
“让人痴傻?毒方、解药?”叶凤泠低垂目光,她明白了,王琪一日不交毒方,她就能多活一日,交出毒方的时候,就是她下黄泉的日子。
“你说他们是不是有够阴险?”
“一般般吧,”叶凤泠暗道,她面上作唾弃状,连连点头。
“那你就算出去,以神机影卫的势力,早晚也还会被抓到啊。”叶凤泠问。
王琪狂妄大笑:“小美人,你未免太小看千毒千佛手了,如果他们不是惧我甚深,何须将我整治得如此之惨,只要我能出去这牢笼,他们就难以再抓到我。”
叶凤泠沉默了会儿,才歪头轻声笑道:“如果再给你酒、再找你赌呢?”
王琪脸上的表情像被人迎头击下一棒,眼睛鼓鼓瞪着她,又扭过头,不再理叶凤泠了。
总算出了口恶气,叶凤泠靠在墙角,将王琪的话在心里滚过两遭,忽然惊呼:“糟了!”
“又怎么了?”王琪掀开眼皮,冷冷问。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还说得这么详细!”叶凤泠反应了过来。
只听得墙角里传来阴恻又冰冷的笑声,王琪心道:因为我不担心你会说出去啊,我重见阳光之时也是送你上路的时刻。
各自沉浸于心事和忙着揣测对方的两人,都没注意到,黑暗之中,有另外一人如鬼魅一样停止闭气,开始呼吸,一团团的冷凝之花在黑暗中缓慢飘散。
第二天,纨娘一早醒来,就开始全身打冷战,她在死牢里冻了一晚上,睡得死沉,睁开眼便开始发烧。
叶凤泠心急如焚,朝狱卒喊了半日,也没人搭理她们,无奈之下,叶凤泠只得扯下她囚服下摆,在破木盆里还没完全冻上的冰水里浸湿,给纨娘擦拭全身。
这样下去不行,叶凤泠暗道,再几晚,不要说纨娘,估计和罗也受不住,必须尽快想办法出去。叶凤泠把手里的湿布递给和罗,走向墙角晒太阳的王琪。
“王琪前辈,既然你已经在这里有段时间,可能画下这座牢狱的舆图?”叶凤泠曼妙身姿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光明和黑暗同时包裹着瘦削的身躯,让明的愈明媚、暗的愈妩媚。
王琪抬头,无所谓笑笑:“放弃吧,这座牢狱虽然又小又破,却是修自前朝,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布局。”
叶凤泠原本还心存几丝希望,现在迎头一盆冷水,只得沉默,不看花桃儿筹谋许久,最终还是易容成狱卒进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