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明拉着严淮径直进了电梯,站定后偏头看他:“几楼?”
严淮用眼角施舍给他一个眼神,懒懒用手指比出个九。
楚修明伸手摁数字。
他说:“有比划的功夫不能自己按吗?”
严淮转过头,冲他扯扯嘴角,眼尾稍稍眯着,是一个看起来极近恶劣的笑:“我就想让你按。”
楚修明和他认识那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他这副做派,只说:“身体没好就别乱跑。”
严淮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低下头去看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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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淮开的房间是九楼最里面的那间,走廊直直向里延伸,两侧墙壁挂着色彩浓烈的风景画。
楚修明没工夫去看画,他看着这条走廊,眉间皱起一瞬。
虽然对这条走廊很不满意,但楚修明脚下的步伐仍然不急不缓,没有一丝一毫地停顿。
严淮仗着前面有人带着他走,低头专心致志看手机,没注意。
手机上是花花绿绿、琳琅满目的菜单,他拇指往上滑,从上往下全看了一遍后啪啪啪点下几个菜:“……这个点没什么吃的,我就随便点了几样,你凑合两口。”
他把手机塞进口袋里。“现在总不能指望我给你做了。”
楚修明嗯了声,语气淡淡:“都行。”
走到房间门外,楚修明往后伸出手掌,严淮掏出房卡递给他。
——滴。
房间内灯光霎时明亮,楚修明将这间房里的陈设大致扫一眼,眼底藏着些不好的情绪。
他拉着严淮进来,倒像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等把严淮这个病号在沙发上挑了个安逸的地儿安顿好,再找了个软乎的靠枕给他垫在背后,楚修明才开口问:“怎么住酒店?”
“严家在浙省没有房产吗?”
说话时楚修明松开了手,自己走到对面坐下,严淮眼神一直跟着他,无意识转转手腕。他的腕骨很漂亮,白皙、清瘦、骨感,很适合点缀一些精致饰品,或者就像刚才一样被人握着。
“以前是有的。”严淮移开眼,把一条腿放沙发上,手也很随意地搭在膝盖上,表面浮现出思考的模样,“那是我家老大的,我把他送进去了以后就给卖了,嫌晦气。”
送去哪里?严淮没说,楚修明也没兴趣知道别人的事。
他问了些关于严淮自己的问题。这两年多没在国内,楚修明认为自己应该是有很多问题问的。
上次两人见面,一个不想留,一个急着走,导致这场原本应该早就发生的寒暄硬是拖到了现在。
楚修明问,严淮就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答,谁都没有半点不耐烦。
楚修明问你过得怎么样,严淮就说挺好。楚修明问长高了没,严淮说你自己看。楚修明问胆子大点了吗,严淮说差不多和脾气一样大了。
“……”
——楚修明想,面前这个人看来完全不知道昨晚他对着手机呜咽大半个小时。
不过他也没有戳破。
过了会,严淮先前点的餐送过来了,楚修明这才发现他根本只点了一个人的,连餐具都只有一份,严淮嘴硬,反正就说自己不饿。
楚修明随他去,也不反驳他,自己吃的时候时不时递给他一筷子。
这顿早餐加宵夜吃了有二十多分钟。
过后许未发过来一条短信,大意是说突然还有其他事务需要处理,楚少在的话今晚他就不过来了。
严淮在手机上回复一句滚吧,关上手机,他伸出手指在楚修明面前的桌面上敲敲。
楚修明抬起头:“怎么了?”
严淮说:“许未今天不会过来了。”
楚修明哦了声,站起来。“这个点了,收拾一下,然后睡觉。”
严淮没什么意见。
楚修明于是把人拎去卫生间。他在早几年的时候就这样天天伺候严淮了,这会儿看见什么都是心如止水。那是严淮病情最严重的时期,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得跟着楚修明,每天都粘着他,看不见人会害怕,也会哭。
楚修明捏着手下这人的后颈,忽然觉得这一幕似乎很熟悉。有相似残余的触感从记忆的最深处翻涌出来,游移到指尖,静静悄悄地贴上那片细腻的皮肤。
楚修明看着低垂着头的严淮,眼底却看见了另一个相对青涩很多、年少很多的人影。
严淮用毛巾擦完脸,抬头才发现楚修明一直看着他。
“干嘛?”
严淮瞥过来一眼。
楚修明眼底的光沉到实处,他忽然问:“明天那个姓孟的演员会过来吗?”
严淮稍显随意的表情消失了,嘴角向下压。
“你什么意思?”
楚修明收回手:“没什么。”
严淮盯着他看,半晌后冷冷哼一声,扭头离开。
“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是我有病还是你有病。”
楚修明没回答这句话,下瞥的视线刚好扫到落了水渍的洗手台。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巨响。
——砰!
这是严淮把门猛力拉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