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之前浑浑噩噩,过一天算一天,心里从未认真想过事,来到白露院见大家都被收买了,也没想过反抗,方才听小姐一席话,才知错的离谱,这些年感觉都白活了。
奴婢会想办法凑齐银两。
只希望小姐不要赶奴婢出府,给奴婢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开始的机会。奴婢想要学东西,想要跟着小姐,奴婢发誓,这辈子都会忠于小姐,绝无二心,否则天打雷劈!”
苏樱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思忖了一瞬,“你怎么凑齐银两?”
“奴婢会在三天内想办法赚到那些银两。”
苏樱来了丝兴趣,“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红袖。”
“好,三日后,本小姐等着看你结果。”
红袖泪流满面的抬头,没想到苏樱真的会给她这个机会,她脸上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猛地朝她磕头,“奴婢谢小姐开恩!”
苏樱没想到她提点春梅的话,竟让一个小丫鬟听了进去。
不过苏樱也并不放在心上,很多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更难的是去坚持,并且不为小钱所动。
苏文峰散职回来,便听说了今日白露院的事,还说苏玉娇为此气得吃不下饭,苏文峰二话没说,怒气冲冲的便去了澄园。
园子里,苏樱和俞氏正动手剥着枇杷,想酿制一点枇杷酒,桌上还有桑葚,葡萄,都是用来泡酒的。
苏文峰见两人有说有笑,另一个没有母亲的女儿却备受欺凌,心中便是一阵恼怒,心疼。他铁青着脸,“今日的白露院是怎么回事?”
苏樱早想好了打发他的台词,头也不抬的继续剥着枇杷道:“我带去白露院的人和姐姐院子里的人起了冲突,差点打起来,就这样。”
苏文峰脖子一梗,“你没事带人去她院子做什么?”
“今日娘亲不舒服,我请了大夫,听说姐姐身子也不适,便想着让大夫顺便也去给姐姐瞧瞧。”
“那你们怎么起了冲突?”
苏樱剥了一个枇杷放进嘴里才不慌不忙的道:“估计是姐姐整日将自己关在宅子里,精神失常了。
她不要大夫给她把脉,还神神秘秘的护着一间杂物房不让人靠近,还让她宅子里的下人打我!
我总不能给姐姐置气吧,便只能处置她院子里的下人了。”
苏文峰听后脸又青又绿的,难怪苏玉娇那么生气,“即便你姐姐院子里的下人猖狂了些,你姐姐自会处置,你插什么手?”
“父亲你是升官升傻了吧?那些下人的卖身契都在母亲手里,姐姐管教不动,才导致下人猖獗,以下犯上的!
当了两天看门狗,就连府里是谁当家都忘了。
对付这种粗鲁没教养的东西,当然是厚颜无耻的我出马比较合适啊,怎么能坏了姐姐的名声呢?”
苏樱吧唧吧唧的说完,苏文峰额上的一条青筋涨了出来,脸上连着太阳窝的几条筋,尽在那里抽动,怒容满面。
苏樱这些话里涵盖的意思太多,听起来是为苏玉娇着想,又往死里贬低自己,实则无非告诉他一句话:后宅是俞氏当家,下人是俞氏掏钱买来的,苏玉娇只有使用权,其余资格一律没有。
而苏樱这么做,也是杀鸡给猴看,震慑府里所有的下人,让人都看清楚,谁才是主子!
苏樱前前后后都在表达同一个意思:白露院的人先动手,白露院的人不该对她动手,难道她不该处置?
面对苏樱如无垢琉璃一般的闪亮眸子,苏文峰瞳仁可怕地抽缩着,谁说苏樱蠢笨?他看这死丫头又精又贼。
看向俞氏时,俞氏只当没听到,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眼神都没赏他一个。
夫妻之间落到这个地步,苏文峰一阵窝火,却又不能指责俞氏什么,毕竟整个苏府的经济来源确实是靠俞氏撑着。
撕破了脸,对他没有好处。而且他感觉得到,自从苏樱回来后,俞氏对他的态度就变了,她眼里装的都是苏樱。
若他再不识趣对苏樱一味嫌弃,哪怕俞氏一把年纪了,也干得出和离的事。
苏樱就是俞氏的底线。
她眼里心里只有这个宝贝女儿,为了这个女儿她能豁出一切,包括他!
叹了口气后,苏文峰转身离开澄园。
离开之际,苏樱冲着他背影嚷嚷道:“父亲,姐姐的身子还是注意点吧,别再闹出三年前的幺蛾子。到时候可没人再给她收拾烂摊子。”
苏文峰走动的步子一顿,揉着额头,那里被苏樱气得疼。
走出澄园,苏文峰不禁在想,他不过是多怜惜了苏玉娇几分,怎么就和俞氏走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他永远都忘不了苏玉娇第一日来苏府时的情景。
只有八岁,小小瘦瘦的一个,整个胆小慌张,无措极了。
入府第一次敬茶就打翻了茶碗,虽然俞氏没说什么,却让她如惊弓之鸟,生怕受到嫌弃,何时何地都小心翼翼的。
后来府里便多出来了许多闲言碎语,说她长在市井,鄙陋粗俗,大字不识,加上她有些营养不良,皮肤偏黑,顶着一头黄黄的头发,与锦衣玉食,粉雕玉琢的苏樱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苏玉娇生长环境虽然不好,却体贴懂事,他不过多看她两眼,她就受宠若惊。与她亲近几分,她便眼里装的都是他的影子,如此聪慧玲珑的一个孩子,如何让他不去偏爱?
苏文峰却是不知这些都是苏玉娇的表象,苏玉娇幼年寄居花楼,吃不饱,穿不暖,童年灰暗,回归苏府后骨子里的自卑让她极力表现自己,讨好苏文峰,占有欲极强,一旦发现身边的人疏远她,就会心狠手辣的除掉。
苏文峰走后,俞氏看着眼前的枇杷罐子发呆,苏樱咳了咳道:“娘,你若是累了便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春梅就够了。”
看着浅笑盈盈的苏樱,俞氏原本翻涌的心,突然就平静下来。
她与苏文峰夫妻一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几十年下来,抛开苏玉娇两人又有多大的仇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