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程，这个事儿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
简志红红着眼，极憋屈极隐忍地问。
她甚至有些害怕。
她知道程国辉对那种李彤月坐台女没什么真感情，可她害怕程国辉为了那个小儿子放弃这个家，放弃她和儿子媳妇儿小孙女。
不，她甚至对他们这将近四十年的夫妻情分都没多少信心。
她现在六十多了，保养得再好也不过是个退休赋闲在家的小老太太，比起这样李彤月二十多岁小姑娘，她哪里还有什么自信？
感情？
这么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对于男人来说，不要太廉价了好吗。
简志红原以为比起程国辉那样的老面瓜，更不在乎那些儿女情长，原以为自己比他更像男人。
她这辈子从来没把男人当过倚仗。
哪怕出了这事儿以后，简志红都以为自己也仅是愤怒而已，从没有想到会内伤到绝望和窒息。
可这段日子，她感觉自己就是一条搁浅在岸上的鱼，企望着程国辉回来带她回到大海。
他若弃她如敝履，自己就完蛋了。
程国辉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简志红红着双眼，带着不安和忐忑，还有绵绵而幽怨的小期待。
这风风雨雨的四十年，凡事这个女人都会压他一头，家里甚至他们工作上大事小情都是她说了算。
程国辉做梦都想有一天被她重视，被她珍视，被她需要。
可是此时此刻看到这个女人落了满眼的忧伤，浑身包裹着凄然和酸楚的时候，他的心其实是痛的。
痛不欲生。
她的骄傲呢？
她的锋芒呢！
程国辉默了好半天才抑制着痛哭一场的情绪，用一个自认为掩饰得很好的声音说，“你让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但是，志红，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回家。
一下子命中了简志红的靶心似的。
瞬间溃不成军，眼泪决堤。
程国辉丢下手中抹布抢步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轻轻扶住了她抖动的双肩。
“志红！”
“志红我错了，志红！”
“你让我怎么样都成，你可千万别不要我啊志红……”
程国辉从一开始不确定地轻抚，都后来不安地拥抱，再到最后紧紧相拥，他几乎耗尽了毕生的气力和勇敢。
他觉得，今天若是不勇敢，不争取，自己将失去的不仅仅是一段婚姻，一个家，更是他的全部，他的命。
简志红也是从最初的啜泣，隐忍的呜咽，再到最后贴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她几乎放弃了视之如命的尊严和骄傲。
她亦觉得，今天若是再端着，再放任他走掉，自己将穷得只剩下了尊严和骄傲，什么都没有了。
“你……什么都不要说了，”简志红靠在程国辉怀里瓮声瓮气地说，“什么事儿，咱们俩都一块儿抗，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我不能不管你，也不能没有你……”
程国辉一下子泪目了。
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靠在老妻的肩头上哭得跟个孩子一样丑。
坐在餐椅上埋头打游戏的简志鑫一直没出声，不知道从哪一颗起，他的手指头已经忘了动作，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上厮杀的场面眼睛热热的。
简漾和于十安李红艳带着小9进门的时候，家里的气氛早就缓过来了。
特别是多了李红艳咋咋呼呼停不住的嘴，还有小9这个吃奶的娃娃，一下子就热闹了。
尤其是粉嫩嫩的小团子太可人了，四个老的争宠得不行。
所以下午程嘉杭和纪欢到家的时候，原以为的愁云惨淡的场面一点儿没有，倒是像很平常很自在的家庭聚会一样，其乐融融。
晚餐是李红艳带领着简漾和纪欢两个年轻的做的，成品加半成品，加热菜凉菜，满满一大桌子。
餐桌上谁都没提程国辉外面那孩子的事儿，也没有提简志红喝多了住院的事儿。
其实也不必特别去解释。
人与人之间，特别是亲人之间，所有的情感和情绪以及态度，都融汇到眼神里了，都体现在举手投足间了。
简志红平日里的气质和气势仿佛一下子就回来了，光彩依旧，神采奕奕。
可能她自己都不觉的，她一个人好不好，关系到了这一大家子的悲喜忧欢。
哪怕是一直被自己娘家妈撺掇着，带着种种戒备和思虑的纪欢，也因为这平和的气氛一点点放下了戒备，一点点融入了当下的欢愉。
晚饭后没多大一会儿，小9睡着了。
纪欢抱着她回了客卧去睡，简漾也跟过去了。
看着纪欢把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小家伙睡得还挺安稳。简漾也就放心了。
纪欢一抬头，看到简漾，朝她轻声“嘘”了一声。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轻轻地带上了门。
“我跟小9投缘，第一次见面就可稀罕让我抱了呢，这小家伙太乖了，我都不记得小橙子小时候这么小的时候什么样了。”
纪欢拉着简漾去了她和程嘉杭的婚房，“我给你找些小橙子小时候的衣服，人家都说，小宝宝穿旧衣裳好。”
“你还都留着呢，可真仔细。”简漾看着一件件完好又漂亮的小衣服感叹道。
“可不，小孩儿长得快，都没穿过几水就小了，扔了可惜了。”
“你跟我哥没打算要老二啊？”
纪欢耷拉着脑袋说，“这得问你哥啊！”
突然想到程国辉那个小儿子，“以前可能还有戏，现在估计一提孩子，他就心烦。”
“嫂子，这事儿你怎么看？”简漾知道她意有所指。
纪欢的眼光闪烁了一下，“这事儿还不全得看妈的意思，我哪说得上话啊。”
简漾抿了抿唇，稍微沉思了下，问，“上午纪叔和婶子去医院了，你听说了吧？”
纪欢就有些紧张了，她妈说简漾不好对付，她觉得也是。现在就感觉自己不是对手了。
她也不知道简漾要跟她说什么。隐约是觉得简漾会在她妈上午过去闹这事挑刺儿。
纪欢现在都有些后悔，拉她过来找什么衣服，真是闲的。
简漾瞧出了纪欢的紧张和不自在，就笑了笑，“嫂子，我没有别的意思哈，其实婶子想什么，我也猜个差不多，她主要是担心你和我哥在这事儿上吃亏，人之常情，我能理解的。”
简漾这么说，纪欢才松了口气。
“我妈就那么个人……”
“我估计婶子今天下午没过来，也是你没让他们来吧。”简漾眉眼笑笑地看着她，特别无害，“其实我也觉得，姑姑和姑父他们两夫妻的事儿，尽量给他们空间自己去解决吧。我瞅了，今天他们俩挺好的，估计这辈子是谁都离不开谁了，不挺好吗！”
纪欢茫茫然地点点头，也是，她是真没想到她公公婆婆不但没因此而结仇，好像两个人的关系比以前都亲密了。
所以，她妈还折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