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鱼炸好一大半的小鱼之后,在表面撒了一点辣椒面和椒盐,将这些炸小鱼放在一个干净的大盘子中,准备让王伯给桂枝大娘家送去。
王伯在屋里跟池温文说着话,但炸鱼的香味不停地往他鼻腔里钻,馋得他口水直流,早就心不在焉了。
直到夏鱼在院里叫王伯,王伯立刻忍不住了,应了一声就走了出去。
池温文也不介意王伯没跟他请示就离开,他早就把王伯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亲人和长辈,所以两人之间也不讲究主仆之分,有的全都是亲人间的牵挂。
空气中弥散的香味池温文也闻到了,可让他奇怪的是,他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有反胃的感觉。
厨房里,夏鱼先给王伯夹了几条小鱼尝尝味道。
王伯激动的连连说好,他已经很久都没沾油腥了,今天终于能解解馋了。
一条炸鱼入口,焦香酥脆,鲜香微辣,连鱼头和鱼骨都炸的很酥。王伯忍不住又吃了一条:“阿鱼,你这手艺真是太好了,这炸鱼的滋味比池府里的厨子做得都好。”
夏鱼听到王伯夸她,笑得两眼都弯成了月牙,她把一盘子炸好的小鱼放在竹篮里,递过去:“这盘先给桂枝大娘家送去,家里还有一小半,等会儿炸好了咱留着自己吃。”
“行,正好我把空鱼篓给送回去。”王伯点了点头,心想这小丫头还挺懂礼数的。
这鱼毕竟是李桂枝送来的,做好后给人家送回去点尝尝也是应该的。
王伯背上竹篓,提着竹篮,前脚刚出门,罗芳后脚就寻到了院里。
当她凑到厨房门口,看到夏鱼在炸鱼时,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她在这片寻摸了一圈是谁家在炸东西,就是没往池温文家想。毕竟村里人都知道,池书生为了看病花了不少钱,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了,哪还会舍得下油锅炸东西。
要不是她看到池书生家的大门没关,想着来凑个热闹,还真猜不到是他家在做好吃的。
罗芳撇了撇嘴,早上娶新媳妇舍不得摆桌,这会儿关起门倒是舍得做炸鱼了,真是小气的不行。
夏鱼背对着门口,听到屋外有动静,还以为是王伯回来了:“王伯啊,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罗芳嘿嘿一笑,砸吧着嘴唇:“不是,我是你罗芳嫂子。”
猛然听到一个女人说话,夏鱼吓得一个激灵,油花一下子溅到了手背上,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还是客气道:“罗芳嫂子啊,坐坐坐,一会儿王伯就回来了。”
夏鱼以为她是来找王伯的,急忙给她搬了个凳子让她歇着,然后翻着油锅里的小鱼,防止炸糊了。
“没事,不坐了,我就是随便看看。”罗芳摆了摆手,探头望油锅里看着:“妹子,你这是做啥哩,我老远就闻到了香味。”
刚好这一锅小鱼炸好了,夏鱼就夹了一条给罗芳:“嫂子,你尝尝我炸的小鱼味道怎么样?”
罗芳闻着油香早就受不了了,她接过小鱼不客气地吃了起来,吃完还嗦嗦手指头:“妹子,你这是咋做的,比俺们平时过年炸的小鱼好吃多了。”
说完,罗芳的眼睛不停地往盘子里瞟,趁夏鱼不注意又捏了一条炸鱼。
夏鱼没注意罗芳的小动作,她一边接着往油锅里炸小鱼,一边热情地跟她讲着操作步骤。
直到罗芳又拿起一条小鱼,夏鱼才发现她已经把盘子里的七八条炸鱼吃光了。
夏鱼心里顿时升一股火,这不吭不声的就把她炸的鱼吃光了,还真是不客气。
这不就是来蹭吃蹭喝的吗!
第二锅小鱼出锅,罗芳还要上手拿,夏鱼一把端过盘子放在自己的另一侧:“罗芳嫂子,这都晌午了,你还不回去做饭呀?”
罗芳没拿到鱼,有些尴尬,她佯装回头看看院里的日头:“哟,一不留神可都该做晌午饭。”
夏鱼下了逐客令:“是啊,时间过得可快了,你也赶紧做饭去吧,不然家里人赶不上吃饭了。”
可是罗芳一想到炸鱼的味道,就馋得挪不动腿了,她还想给自己的娃拿回去几条尝尝呢。
“妹子,你炸这么多鱼也吃不完,给我拿几条呗。”
哟,还连吃带拿呢。夏鱼的脸上一下子没了笑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吃不完?我中午吃不完留着晚上吃,晚上吃不完明天吃,凭啥给你拿几条?”
罗芳没想到这个刚嫁来的新媳妇说翻脸就翻脸,当着面就给她难堪。
她也不干示弱,扯着脖子嚷嚷道:“咋了,不就吃你两条鱼吗,小气成这样!”
夏鱼讥讽道:“你偷摸吃了几条鱼自己心里没数吗?吃完还想往家拿,倒底是你不要脸还是我小气?”
罗芳被她戳穿的心思,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却还一副不讲理的样子:“我给我娃拿点咋了,一点破鱼抠成这样。”
夏鱼都被气笑了,想占便宜嘴还硬。
“你想拿回家几条也行。”夏鱼盯着罗芳,“一盘炸鱼五文钱。”
想吃行啊,拿钱买呗。
罗芳瞪着眼珠子,还要钱?
她平时占便宜习惯了,这回没占到,心里自然恼得不行,嘴上也不干不净起来:“你真是黑良心,不要脸。一盘子不值钱的破鱼都敢要五文钱,白给我都不要哩。小气成这样,活该你嫁个病痨子、守活寡。”
夏鱼一听这话火气蹭蹭往上冒,说她黑良心,不要脸,守活寡?这人嘴巴毒成这样,是没被人打过吧?
她脸色一变,一把将筷子摔在一边,油锅也不管了,拎起墙边的扫帚就往罗芳身上拍打:“不会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给老娘滚出去!”
罗芳没反应过来,脸上就被扫帚的枝条划了一道。
夏鱼继续抡起扫帚往她身上拍,把她打得眼前一片花白。
罗芳一边用胳膊挡脸,一边往院外跑,还不忘大声叫道:“疯了,池书生的新媳妇疯了!”
邻里邻居听见动静的人纷纷赶过来凑热闹。
夏鱼把罗芳赶出去后,当着众人的面,指着她大骂道:“在我家连吃带拿的,还骂我不要脸、守活寡,往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完,夏鱼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怪不得王伯白天也锁门呢,碰到这种不要脸的,家里两个大老爷们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任由欺负。
“咳咳咳……”池温文在屋里咳嗽起来。
夏鱼急忙进去瞧:“你没事吧?”
池温文坐在床边,问道:“谁来了?”
他刚在屋里听到罗芳的鬼哭狼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想着起身下床瞧瞧,可刚起身就咳嗽的不行了。
想起罗芳,夏鱼撇了撇嘴,冷哼道:“没事,就是个晦气的人,已经被我撵走了。”
撵走?池温文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她娇弱的小身板。
门外还站着看热闹的人,见罗芳狼狈的样子都有些幸灾乐祸。
平时跟罗芳走得近的李二菊上前劝道:“妹子,别跟她一般见识,池书生这个新媳妇就是一条疯狗。”
罗芳阴沉着脸,攥紧了手心。
住在池温文隔壁的白小妹听见这话不乐意了:“二菊嫂子,你说话咋真不讲理呢?刚才我都听见了,要不是罗芳嫂子先骂人,还咒人家当寡妇,池家嫂子能这么生气吗!”
李二菊瞥了一眼白小妹,不想跟这个十一、二岁的丫头片子争论:“你懂什么,罗芳说的难道不是实话?池书生快不行了,这事咱村里谁不知道。”
白小妹气得小脸通红,还想再说什么,就被自己娘拉进院子里,好一通训斥:“你没事管罗芳的闲事干啥!”
白小妹不服气:“池大哥以前还教过小弟读书哩,我为他说两句话咋了。”
“以后他家的事你别管,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
王伯将一盘炸鱼给李桂枝一家送去后,李桂枝和两个儿媳妇、两个孙女吃得都停不下来。
大媳妇枣芝给闺女大丫挑了条炸得焦黄的,又给二丫挑了条大的,夸道:“王伯,你家新媳妇手可真巧,这小鱼做的太好吃了,大丫平时都不爱吃鱼,这一口气连吃了好几条。”
二媳妇柳双,两只手一手拿着一条小鱼,也顾不上自己闺女二丫,边吃边道:“这炸得焦香不腻,又酥又脆,味道真好。赶明儿我去跟阿鱼学学咋做,回来也给你们做。”
李桂枝给王伯到了一碗白开水,开玩笑打击着二媳妇的热情:“你可歇歇吧,平时连个鸡蛋都摊不好,这会儿还想炸鱼哩。”
王伯听着她们夸阿鱼,心里也高兴:“没事,阿鱼刚来也没个认识的人,她们年轻人多走动走动也好。”
几人正说得开心热闹,这时村里的一个年轻小媳妇站在门口喊道:“王伯,你家新媳妇跟罗芳打起来了,罗芳这会儿正跟村长哭闹告状呢。”
这冷不丁的,吓得几人出了一身冷汗。
王伯水也不喝了,起身打了招呼就往家里赶去。
柳双惊讶道:“咋回事,罗芳咋会跟阿鱼碰上面了?”
李桂枝赶紧道:“你俩快跟着王伯去瞅瞅,大丫二丫我给你们照看着。”
李桂枝知道罗芳嘴巴厉害,爱颠倒是非,人也不讲理,就让两个媳妇跟去池家看看,万一村长找上门了,也有个人能帮着说说话。
咋着说池温文给她的大孙子指了一条明路,万一她孙子将来考上了秀才光宗耀祖,池家就是他们的大恩人。
不过,没一会儿功夫,李桂枝也在家呆不住,领着两个孙女就出了门。
临走前,她还不忘把一盘子炸小鱼用帘布盖好藏在柜子里,等家里的男人从地里回来后再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