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继承

“时绫,时绫你要去哪里啊,这女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说些胡话,你和小韫那么多年,闹什么脾气呢!”

刘母看时绫要走,赶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看着是在劝和,实际上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时绫的身上。

好像只要她一走,就是这场婚礼最大的罪人。

酒店大厅的空调刚好,时绫却觉得浑身发冷,这股子冷意寒到了骨子里,让她清醒的意识到,面前这个老女人是个什么心思。

她看向刘母,穿着贵气的刘母慈祥的面具龟裂,露出一张吃人的脸。

她忽地笑了。

这应该庆幸刘瑥出轨了?否则让自己和她妈处下去,迟早也是一个离婚的结局。

刘母见时绫神色缓和,带着浅笑上来拉她,不过还没靠近,就被两个伴娘给拦住了。

时绫没心思跟刘母讲道理,想也知道这样的女人脑子有毛病,她只看着地上的唐一苒:“什么时候的事?”

唐一苒咬着唇,没有吱声,她目光微红看向自己想要依靠的男人。

此时,刘瑥却站起来,挽留的目光看向时绫,似根本没有把唐一苒当回事。

刘瑥注视着时绫的脸,粉白的皮肤,唇色嫣红,笑的时候却带着让人怜爱的柔弱。刘瑥忽地后悔了,刚刚被踹的怒意一下子降了火。

“时绫,我和她根本没有关系,你这几天不太高兴,我知道,我向你道歉好吗?”他极为耐心地劝说着,看着时绫,语音带笑道:“亲戚们都在这儿看着呢。”

“是啊是啊,小韫都向你道歉了,时绫你——”刘母见老公还在一边站着,只有自己开口,让酒店安保进来:“这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人都能来破坏婚礼了,真是晦气!”

婚庆方没有动,酒店那边倒是派了两个小哥上来。

唐一苒不想走,她干脆往地上一躺,本就因为怀孕而显得发福的身材,再加上那厚实的羽绒服,显得圆滚又无奈,一副有本事你从我身上踏过去的架势。

时绫转身,站在唐一苒跟前,挡住保安,脸色严肃道:“到底说也是我朋友,我不能眼看着她怀了野种不帮忙。今天也别结婚了,我先带我朋友去打个胎再说。”

唐一苒一听,着急了:“时绫,你不能这么做啊,还有几个月孩子就要生了!刘瑥,刘瑥啊——你要是敢让她动了我们的孩子,我就撞死在你家门前。”

“你威胁谁呢!”刘母底气不足道。

时绫看着这闹剧,脸上没甚表情,反而看向了刘瑥。

刘瑥知道时绫的脾气,深知也瞒不住,再欺骗也只会让人更加生气。

索性他上前,也不敢拉时绫,他忍着痛,站在一边道:“我们回去再说好吗?现在大家都看着呢。”

“你还知道要脸?”时绫看了看宾客伸着头看的样子,道:“你还真够叫我恶心的。这还想复辟一夫两妻?你怎么不去死呢!”

刘母气急:“时绫,你怎么说话的!你一定要闹到这个下场吗?你叫大家怎么看你!”

时绫咬唇一笑:“你家是有皇位吗?真当老子还稀罕你儿子?一恶心的破鞋出轨渣男,你自己守着去吧。”

“时绫你——”

刘母情绪激动,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被时绫骂了让她难受,还是当着宾客的面丢脸难受。

时母和时父渐渐站在了时绫的身边,女方宾客坐着的弟弟也撑着台子跳上来,一副随时都能跟男方干架的样子。

男方的伴郎们也站在原地没敢动,这个时候他们好像帮谁也不是。

时绫道:“离婚,今天就离。”

时绫的嗓门儿不小,周围都寂静着,只有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无一例外,都是在看好戏,在问怎么了。

刘瑥看着时绫冷淡拒绝的模样,心里失落的同时,面上非常难看。

他刚刚一眼扫过去,看见了同事好奇的面容,但并没有看见万昔眉。

着急的同时,他又听到他妈咬牙切齿冲时绫道:“你——你怎么那么不讲理!你离婚,你离婚了看谁还要你!”

“你离不离?”时绫没理刘母,淡然地看着刘瑥。

刘瑥无动于衷。

时绫又蹲下看着唐一苒。

两个伴娘也在看唐一苒,只是她们除了最开始的惊讶,现在只剩下厌恶。

时绫蹲在唐一苒面前:“几年前借你的钱,你得还我。”

她蹲下,从唐一苒的口袋里拿出手机,伴娘们帮她按住唐一苒,时绫顺便借手开锁。

唐一苒着急道:“时、绫我现在没钱。你总不能看着我和孩子去死吧。”

“搞快点,不还钱你还大爷了。”李佳弥没时绫那么好脾气,她站起来,一副准备踩她肚子的架势。

唐一苒还想借着这肚子和刘瑥结婚,顿时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梨花带雨地看向刘瑥。

刘瑥见着这场景,想要上前又有些犹豫。现场已然失控,他想要拦下时绫,却又怕和女方撕破最后的脸皮。

时绫没有管唐一苒,熟练地用对方面部解锁。看见账户里的余额,时绫还多看了唐一苒一眼,寡淡的眼神望过去,把唐一苒吓得避开了视线。

余额里有小几万的钱,她的目光自刘瑥脸上扫过,嘲讽地又落回了唐一苒的脸上。

唐一苒早之前就没工作,时绫当她是工作累了嫌烦,要休息休息。如今看来,这是不想工作,躲着养胎呢。

就这,还能存下这笔钱,时绫对此很是怀疑。

毕业的时候大家都还一穷二白,就时绫手里有钱。李佳弥和王若都是回本地找工作,偏生唐一苒要去北上广打拼。

那些地方物价高,举目无亲的地步,前期找工作也难,时绫心软,就借了钱给她。

而今,钱也还了,时绫将手机丢回去,又客气地将唐一苒给扶起来。

唐一苒瑟瑟发抖着,她现在才知道怕一般,背脊微微弓着,护着肚子,就怕时绫会对她肚子下手。

哪儿知时绫只是温柔地将人扶起,送到刘瑥身边,她温声对唐一苒道:“咱们两清了。上位礼物,姐妹把这渣男送你了。”

唐一苒回头,看着时绫。

这一句阴阳怪气让在场的几人都有些难看,刘瑥本还以为时绫就此解气了,却没想到她根本不给人面子。

时绫穿上姐妹拿上来的羽绒服外套,冷眼扫过刘瑥:“你不去,就别怪我不客气。”

时绫说完,决绝转身。

这一幕让刘瑥想到了很多年前,有人堵住了时绫找她借钱。他本想上去帮忙,而时绫却直接打了110。就是那一眼,镇定自若的模样,叫人移不开眼。

然而,她对待自己的时候,也是如此,毫不留情面。

刘母不能让时绫轻易离开,她巴不得时绫和那小□□撕,这证明了她儿子有魅力,说明时绫对儿子上心。

但现在——时绫踢了她儿子一脚,就要走。

“时绫,你不能走。你走了,这婚宴怎么办!你还要和我儿子结婚的。那个女人算什么,她就是个小三,你跟她生什么气啊!妈求你了,你回来啊。”刘母跟着时绫背后撵。

时绫本就穿着喜服,这会儿走得不利落,她回头:“我姐妹继承了我男朋友,这婚礼她继承不正好?”

两个伴娘将刘母拦住。

但刘母脾气也上来了,伸手就把两穿着高跟鞋的伴娘推开。

刘母见时绫这态度,叫嚣道:“你刚刚还踢了我儿子一脚,他这辈子要是废了,你得负责。”

时绫咬下唇,抿出个恶劣的笑:“多少钱,你开个价,把他□□剁送过来。”

刘母一听时绫这恶意的话,怒意上涌,上去就要撕打。

两个伴娘上前去拦截,却被扯了头发。

李佳弥本还顾忌着刘母到底是个长辈,现在也顾不得了,高跟鞋一脱,就要上去撕扯。

刘瑥的爸见刘母动手了,也要上去拉架,不过很快就被时绫爸爸不客气地拦住了。

时妈妈想要上去,女宾席有时绫的发小把孩子丢给自家男人,撑着台面跳上去,就说‘我去’。

现场一片尖叫。

无数人在拿手机拍视频,热闹的场面叫人目瞪口呆。

男方那边上去拉架,女方这边已经有小姐妹跟着加入战场,明明就是男方做错了,就因为时绫不嫁,这前婆婆就要动手打人?

不少宾客见刘母动手,也都吃瓜看好戏。幸好没嫁,不然以后还得多受这婆婆的气。

时绫的伴娘虽然只有两个,但发小和同学来得也不少。见状都去帮忙。

时绫看这乱成一团,一时之间倒吸口凉气。这他妈的。

刘瑥他妈打人了,刘瑥就站在一边儿看着,就像是怕他妈的形象影响到了自己,一点男人的担当都没有。

自己做错了事也只想着要女人去补救,活像是个多长了一根□□的孬货。

时绫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这样一个玩意儿的求婚。

她冷眼着看着这场面,思绪却是百转千回,到最后,她伸手,抓住了桌边的一个酒瓶,嘭的一声,砸在桌面。

破碎的玻璃声撞击着玻璃转盘,清脆的一个激灵,令众人回神,冷静了。

众人看向声音来源,此时,时绫逆光而站,身姿显得异常挺拔,却又瘦削的,仿佛不堪一击。

相反,此时的她却坚韧地令人可怕。

那艳丽的面容上,余下无尽的煞气。

时绫见他们停手,随意把手中剩余的玻璃片砸在地面,玻璃片弹跳到刘母脚边,刘母见状,下得退后两步。

她一步一步走回去,步伐快速,她看着两个闺蜜,一个被刘母揪着头发,一个揪着刘母的头发。

她愤怒地把碎玻璃踢开,再次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扣紧刘母的手,将人丢开,厉声道:“这儿是你的地盘吗,闹你妈呢闹!酒店我定的,钱是我给的!撒你妈的泼!”

男方还是第一次见到文雅的新娘大变模样,而女方却是见怪不怪。毕竟时绫打小就不是个能受欺负的主,只是后来上学了,懂事了就收敛了些,至少知道见人说人话。

“时绫!你就算要闹,你有必要这样跟我妈说话?!”

刘瑥终于说话了,暴怒的语气将混乱至压抑的气氛点燃。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开端。

时绫不是个慢性子,她脸上讥讽的表情,看对方这态度,顿时要炸。

两边的人都已经上前去,站到两人中间,试图在两位前新人动手之前,将人拦下来。

却此时,一声声鼓掌声打断了焦灼的气氛。

这声音将众人的视线拉了过去。

众人视野里,一位女子从人群中走出,她言笑晏晏,鼓着掌,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真是精彩。”

这会儿,正欣赏着大戏的刘瑥的同事,也都反应过来,几个同事纷纷露出诧异的表情。

“万总……”

刘瑥也被这声音吸引,他刚刚没看见万昔眉,之后更因为时绫把对方忽略了。

他嗫嚅着,却始终没有说出半个字。

“万总,你快坐快坐,这都是误会,误会啊。”刘母这会儿也不撒泼了。

她来不及整理仪容,当即去巴结万昔眉。

时绫见场面冷静了,注意力也没转移,她的视线扫过那冷静自持的女人,也没脸再待下去,便大步离开现场。

刘母围在万昔眉身边,又冲旁边喝道:“刘瑥,你快去把儿媳哄回来!”

刘母说了儿子,又奉承着万昔眉:“这都是误会,小姑娘娇气,哪儿想闹成这样……叫酒店收拾一下——”

万昔眉打断道:“不用了,这场戏我挺满意。”

刘母还想说什么,就见万昔眉忽地笑了一下,一时之间,冷若冰霜的脸化雪般消融。但刘母却由衷地感到冷意。

她下意识地去牵扯了下刘瑥,刘瑥此时也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万昔眉,她好像真的很开心,但这样的开心,却叫人莫名其妙的心生恐惧。

万昔眉看了一眼刘瑥,眼里像藏着什么话,不过没有说,她也大步朝着大门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