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的脚步声渐近,贺思音这才注意到有两个婢女交头接耳地朝这边走来,皆穿着一色的衣服,一抹翠绿。
“有人来了,”
贺思音压下心里头想说的话?,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眼睛偷偷注意着那边,见她们没往这边瞧才对早闪身到游廊后头的李山和秋琴招了招手。自己则拉着哥哥藏到了柱子后头,那柱子有两个成?年男子的体型般粗壮,藏匿两人并不成?问题。
眼前的小姑娘偷偷摸摸地往外伸着脑袋,两只手扒拉在柱子上,黑亮顺滑的头发披在后头,身形一动不动,那淡淡的香味再次向鼻间袭来,贺尚轩面无表情,身姿仿若劲松。
“呼,终于走了,”
待声音渐远,小姑娘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哥哥,都怪你,”
贺尚轩还未来得及开口,小姑娘忽然拽住了他的袖子:“我的哥哥,只能是我的。”
其实不然,贺思音心里头已经将哥哥怨了一通,赵雨柔看了他一眼就被迷得神魂颠倒的,他哥哥这么优秀,万一在这府里又有人被她哥哥给迷了去,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头就难受得紧,贺思音忽然一个激灵,这是占有欲?
…
贺思音换上哥哥叫人带来的衣裙后,对于自己的情绪变化还有些烦恼,她对哥哥竟然有了占有欲,万一哪天哥哥要是给她找了个嫂子怎么办,她抚着一揪一揪的心口,仿佛就被掏空了一半,几个月以来,她是贺思音,抑或贺思音变作了她,皆是前世因果,不论如何,今生?,哥哥是她的!
秋琴就这般瞧着小姐一下抚着心口,小脸纠结,一下又松开了手,豁然开朗的模样,她不解,“小姐?”
“嗯,就是这样。”
贺思音点头附和着自己的想法,心底一下子变得开朗起来。
“小姐?宴会开始了。”
秋琴瞧着自家小姐没事的模样,也不再担忧多问了。
“嗯,那我们去前头找祖母去,”
只是没想到,去找祖母也没找成。
只见通往前厅后花园的小道上,叽叽喳喳地聚拢了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听不清晰。瞧着倒像是看热闹的。
贺思音仔细瞧了瞧,发现先前那些个贬低她的贵女们都在那头,她下意识地暗下脸,只是通往前厅的就只有这条道了。小道旁边就是一方池水,她若是硬要过去,人家人多势众的,把她推了下去,只怕会吃了的暗亏。
“小姐,我去瞧瞧,”
春枝按捺不住地往前跑去,灵活地钻进人群之中,不过一会就跑了回来。
“小姐,前头倒下一个孩子,脸色铁青的,身上也是湿湿的,瞧着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这会她们正在讨论是谁家的孩子。”
春枝比划着,语气中不乏对这孩子的心疼。
“小姐,怎么办?”
“走,我们过去瞧瞧,”
贺思音脑中闪过一个强烈但又抓不住的念头,小脸严肃,她必须得去瞧瞧这个孩子,不然她会后悔的。
“小姐!”
眼见着小姐又要靠近这群讨厌的人,秋琴担忧地唤了一声。
贺思音两耳不闻,加快了步伐,她有感觉,这地面上的孩子呼吸轻微,只剩下了一口气了,等着她施救。
秋琴和春枝的呼唤声恰好将外延的人视线拉了过来,她们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只见一个粉衣女子同赵雨柔说了些什么,那赵雨柔很快地转过了头,瞧着贺思音一袭比先前更雅致的打扮,眼底闪过一丝嫉恨。
“呦,音姐儿,你这丫环都是干什么吃的?更衣到现在才回来?”
贺思音充耳不闻,“干卿何事?”
她声色严厉,不过一出声,那些贵女就让开了一条道,贺思音方才瞧见地上躺着的那个可怜的孩子。
小男孩不过五六岁,通身都是湿的,头发上还沾着池子里带上来的干草和藻类,脸色铁青,嘴唇几乎已经没有血色了。
贺思音瞧见男孩时就知晓了这些所谓的贵女为何不施救了,男孩身上穿的衣服已经洗得发白了,甚至还有补丁,比平南侯府下人的衣物还要不如,平民的生?命在她们眼里不过就是一条贱命罢了。
她们一身的光鲜靓丽,小男孩方被府里的某个小厮从水里捞上来,满身腥臭是难免的,她们今日来都是为了平南侯世子的,可仔细着这些衣物了。
“你!”
被人两次驳回,赵雨柔脸色气得发白,见她着急地往小男孩身边走去,忽地想到什么,嘲讽地笑了一声:“我说是什么让你如此宝贝的,你们都是一道的,可不是要心心相惜了吗?”
她说的正是两人的身份,小男孩瞧着像是乞丐窝里出来的,而贺思音的出身也不好,众贵女明白了这层关系,皆掩着嘴轻笑了起来。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秋琴和春枝气得红了脸,忙护在自家小姐面前。她们小姐也是侯府里名?正言顺的,哪里就由得她们这么作践了。
“贱|婢,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本小姐说话何时由你来插嘴了!”
赵雨柔见贺思音身边的丫环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恶狠狠地一巴掌拍了过去。
春枝哪里被人这般打过,一侧的脸蛋霎时红肿了起来。
贺思音探了探小男孩的呼吸,发现其还有一口气,就要弯腰施救,只突然被那一巴掌震醒,她一回身看见的就是春枝一手捂着脸蛋,眼里含着愤怒的泪水的模样。
赵雨柔扇了春枝一巴掌,心中快意了不少,此时正噙着得意的笑容往贺思音那边看去。脸上写着:我打了你的婢女,你想怎么着?
贺思音捏紧了小手,一脸阴沉,毫不留情地骂了回去:
“赵雨柔,除了嚣张跋扈,你还会干什么?!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就你这个恶毒的模样,难怪我哥哥瞧不上你,丑八怪!”
“你你你!你竟然敢骂我!你这个贱人,看我一巴掌不扇死你!”
赵雨柔虽不是家里唯一的姐儿,那也是宠着长大的,谁敢这么欺负她。她显然是气急了,一脸扭曲,高高地抬起巴掌,早已没了贵女该有的模样。
“骂你怎么了?丑还不让骂了?!”
贺思音怼了回去,那些贵女听着她这般骂发,都掩住了窃笑。赵雨柔长得还真不怎么样,鼻子塌塌的,方字脸,脸蛋上还长了许多小疙瘩,别看她每次打扮得金光闪闪地出门,这脸上的粉也不知抹了多少层。
“笑什么笑?!滚!你们都给我滚!”
赵雨柔心底最避讳的东西就这样被人揭露了出来,此时听见她们都窃笑声,恨不得撕烂了她们的嘴。
众人立即消声,散了开来,而贺思音这会已经蹲下身子给小男孩施救了,她解开小男孩的斜领衣襟,让他能够呼吸,又拿帕子清理了他的口腔,这才双手交叠给他按压起来。
赵雨柔愤怒了一双眼,此时见那个贱人那么在乎地上躺着的小乞丐,心里恨不得将两人都淹在池子里去。
赵雨柔先前抬起的手还没放下,命人将挡在贺思音前头的两个下贱的丫环拉开,打定了主意要替她贺思音的爹娘收拾收拾这个贱人。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疯子一样,不知从哪里取来的一根棍子,扭曲着脸上前。
人群哗啦一声散了开来。
“小姐!小姐!”
秋琴和春枝被人拖着,眼睁睁看着那个疯子拿着棍子就要上前,龇红了眼睛,撕心裂肺地喊着。
咻的一声,众人还未看清,只见那赵雨柔还未靠近贺思音,手上的棍子便被人用暗器打了过去。
“啊!”
棍子扑通一声掉在地上滚了一圈,赵雨柔痛得痛呼了一声,捂着发紫的手背。
突然起来的转折,连春枝和秋琴都忘记了挣扎。
贺思音早知哥哥派了人在她身边,所以倒一点儿也不担心,两只手忙碌着,
“咳咳咳,”
小男孩蓦地吐了一口水,身子颤了颤,眼睛睁开了一会又闭了回去。
贺思音此时还不知身后发生了什么,满心地都是被脑子里的救小男孩的呼声勾着走,见小男孩终于没事了,她伸手胡乱擦了一把脸上额角的汗水,软了小身子,满脸通红,只怕贴身的小衫也被汗水给沾湿了去。
贺思音顺势累瘫着小身子坐在地上,往小男孩额头上探去,幸好是七八月的天气,还未转冷,不然怕是有一番折腾的。
贺思音收回手,还未决定好要如何安置这可怜的小孩,思绪就被后头的声音给打断了,她余光瞥见了一根残缺的棍子,忽然想到什么,目光冷冷地朝着赵雨柔看去,那棍子至少有她的手臂般大小,要砸了过来,不死即伤,贺思音最恨别人如此算计她。
春枝和秋琴已从吓傻的那两个平南侯府丫环的手里挣脱了出来,忙向自己的小姐跑去。
“小姐,”
“小姐,”
赵雨柔脸色铁青地捂着自己的手,这平南侯府里的人如何敢伤她,定是这个贱人带来的人,私底下伤了她,对上贺思音淬冷的眼神,她只是微颤了一下,眼里含着恨意,手指死死地掐着手心,恨不得当场撕碎了她。
“允儿,我的允儿啊,你们平南侯府是敢什么吃的,我警告你们,要是我的孙子找不到了,我定铲平了你们平南侯府……”
一头发发白的老妇人拄着拐杖神色悲切地从小道另一头拐了进来。
后头跟着一大群人,贺思音眼尖地瞧见了自己的祖母和哥哥也在里头,老妇人身旁还有装扮华贵的夫人陪同而来,瞧着年纪,倒像是平南侯夫人。身旁的贵妇们似在安慰着什么,只是老妇人都听不进去。
“娘,娘!”
赵雨柔的眼睛更尖,她仿若瞧见了能为自己做主的人,硬是挤出来几滴泪水,离开前嫉恨地瞧了眼贺思音,她偏跌跌撞撞地跑向平南侯夫人。
“娘,那个贱人连同地上的小乞丐一同欺负了我,”
赵雨柔梨花带雨地告了状,将旁人都看作了空气,只顾着自己埋怨,塑造出了自己是弱者?的形象,全程无视她娘频频暗示的眼神。
“娘,你倒是替我报仇啊!”
赵雨柔告了许久没得到她娘的回复,反而被她扯开了手,一时便有些不满,拔高了声音。
“老夫人,请你恕罪,小女不懂事。”
平南侯夫人一脸讪讪地道着歉,见女儿还是不懂事地阴着脸色,便狠心地在她手上拧了一下。
“娘,你干什么?”
她娘恰巧碰到了那块黑紫的伤口,赵雨柔疼得刺耳一叫,疼得脾气都上来了。
“你给我闭嘴,这是黄国公老夫人!还不快见礼!”
平南侯夫人见她如此不着调,脸色便有些不好了。早知往日就不应该听了她的话?心软,将宫里来的嬷嬷打发走了。
黄国公老夫人,即老黄国公的妻子,不同于平南侯的爵位,老黄国公是唯一一个与皇帝同姓且封了爵位的人,皇帝生?性多疑,但直到现如今仍保留了黄国公的爵位,那是因为承了他的大恩情,到如今,皇帝对老黄国公的家眷仍旧是仁慈的。
“允儿,允儿。”
老妇人满心焦急,哪里听得到他们在说什么,她不知看到了什么,眼睛忽地一瞪,扔了拐杖忙蹒跚着脚步跑了过去。
贺思音正尝试着将小男孩抱起来,去问问哥哥该怎么办,没想到那老妇人就这么跑了过来,眼神犀利,像是要杀人一般,一把将小男孩夺了过来。
老妇人摸到他满身的湿气,语气更是冷,“你这恶毒的小姑娘,允儿,你把我的允儿怎么样了!!!”说罢,她就往小男孩鼻口探去,摸到呼吸,忽然就软了身子。
“你这老妇人,蛮不讲理,明明是我家小姐救了这落水的小孩一命,你还含血喷人!!”
春枝听她这么说,第一个就受不了了,她还忘不了先前小姐为了救这个小男孩,被那么多人嘲笑,此时听这老妇人不但不敢谢还污蔑她家小姐,心底就有些愤愤不平。
“你!”
老妇人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她就那么一个孙子,还是个批了早夭的命的。
此时那些个贵女都事不关己地退了出去,而随老妇人一同来的人也走了过来。
贺思音明明白白地瞧见,祖母失望的眼神,倒像是她做错了一般,怕也是误会了她了,她的视线转到哥哥身上,便有些委屈。贺尚轩淡淡掀开了眸子,倒也是完全瞧不见什么。贺思音委屈地收回了视线,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见的地方,贺尚轩暗暗收了暗器,仔细一看,便会发现这暗器与先前袭击赵雨柔的一模一样。
“娘,就是她和那个小乞”
赵雨柔瞧见黄国公老夫人抱着那个小乞丐,声音戛然而止。
显然,平南侯夫人也意识到了什么,脸上忽地一白,恶狠狠地瞪了眼女儿,此时只盼老妇人没听见。
“咳咳咳,祖母。”
允哥儿闻到熟悉的味道,虚弱地睁开眼睛,乖巧地蹭了蹭,忽地想到什么,他余光忽地瞥见一旁的贺思音,慢吞吞地抬起脖子,他记得自己模模糊糊醒来时,看见了一个仙女姐姐,他才活过来的。
“仙女姐姐,救,救我。”
允哥儿受了一番惊吓,说了几句话就喘息着,但老妇人顷刻就听出来了他要表达的意思。她的允哥儿是说,眼前这个小姑娘救了他。
老妇人脸色变来变去,旁人的也不例外,最唏嘘的莫过于赵雨柔和那些贵女,此时悔死了,哪里能想到穿着补丁的娃竟然是老黄国公的孙子,这不是太匪夷所思了吗?
“祖母知道了,允哥儿乖乖睡一觉啊,乖啊。”老妇人听着他虚弱的声音,心疼得不行,忙拦住了他,劝他睡一觉。
“好,仙女姐姐。”
允哥儿不舍地抓住了贺思音一侧衣角,满足地红着脸蛋睡着了。
“老身,老身误会姑娘了,还请姑娘多多包涵。”
黄国公老夫人这辈子还从未向人认过错,唯一的一次也是为了孙子而低了头。将孙子交给儿媳和大夫,说出这一通话?,她老脸也是骚得慌。
瞧这阵势,贺思音同其它人一样,显然也是没想着小男孩与这个老妇人间的关系,太诡异了,祖母穿着华丽,孙儿却是穿着破烂,怎么看都像是一副虐待儿童的画面。
贺思音满身酸软,内心复杂得很,这孩子穿得那么寒酸,救了回来也不知会不会被这老妇人磋磨,方才她又被这个人模狗样的老妇人辱骂了一番,这心里绞得很。
“哥哥,祖母。”
瞧着越来越近的身影,她委屈地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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