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思音惯常欢喜掌控一切,她斜靠在榻上,两只白嫩粉红交叠着,红润的唇随着秋琴按摩的动作时不时嘤咛一声,眉眼慵懒若有所思。
秋琴憋得脸蛋通红,捂着发热的鼻子,两方夹击,差些受不住,直到春枝端着木盆进来,她松了好大一口气。
春枝一如往常躬身进来,木盆平稳,只是有些欲言又止,神色纠结,“小,小姐。”
“唔”
贺思音懒懒地掀开眼皮,又掩了回去。
“夏荷在外头跪了许久了,”
“嗯,”
贺思音眉间闪过一丝诧异,又若无其事般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过来了半响,她才软糯着声音道:“你想为她求情”连秋琴也诧异地看了过去。
“不,不是,”
春枝忙连连否认,虽她承认夏荷这些日子过得是不如往常如意,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贺思音也不打断她,只听她又道:“夏荷说她有些事想要交代小姐,是有关小少爷的。”
她是丫环,一时半会也做不了主子的主,小少爷很重要,但春枝也存了私心,只怕小姐放夏荷进来时,一时又软了心,一切又会恢复到往日的状态。
瞧着小姐眼里看透一切的神情,春枝赧红着脸垂下了脑袋。
“睿哥儿唤她进来吧,”
夏荷甫一进门,一股清凉舒爽的气息迎面而来,闺房布置与她离开时无二异,垂落的珍珠帘将里外隔开,隐约可见橙色薄纱后,女娃靠着榻子,小小的一团。夏荷紧紧地拽住了粗糙不堪的手心,掩住了眼底的不甘。
“就在那儿说吧,”
隔着帘子和薄纱,女娃懒懒地吩咐道。
夏荷连小姐的面也见不着,甫一听着这话,脸色一僵,却扑通一声跪下,两侧的泪水断了线般落下,“小姐!”
那声儿,贺思音听着就疼,只她也不是心软之人,“你方才所说,与睿哥儿有关,到底是何事”
贺思音将一通安慰一并都省了过去,完全不按着夏荷心中的剧本来。
夏荷抬起泛红的眼睛,掩在袖口下的握成一拳,咬了咬牙,她狠心道:“小姐,这事我只能与你一同说。”
贺思音好笑地瞧了她一眼,“春枝与秋琴都不是外人,你说就是了,秋琴,使点劲扇。”
“是,”秋琴窃喜。
“小姐!”
夏荷捏地手骨泛白,颇不甘心。
“你要说呢,我就听听,你要不说呢,我就不听,这可不是很简单的事”
贺思音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铃铛,胸有成竹。
“小姐,若我说了,您可否派我回来院里”
夏荷使劲掐着手心,脖露青筋,她真是受够了这种生活,那些贱|人瞧着她落魄了,纷纷都来踩上一脚。
“说吧,到底是何事?”
贺思音懒懒打着哈欠,不顾身边两丫环的劝阻,问道。
夏荷面色一喜,“小姐,昨日奴婢经过花园假山时,不曾想偷听到了芷兰与小少爷院里的二等丫环在交谈,芷兰她竟妄想当侯爷夫人,她对小少爷的好处都是假的。她还辱骂了小姐您,用语粗俗不堪。”
亏得贺思音以为会听到大爆料,贺思音拦住了两愤愤不平的丫头,语气淡淡的:“没了”
夏荷瞪着眼睛,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掐着手心:“小姐,您可否安排奴婢回院里头”
“你说回院里头就回院里头,我多伤面子呀!”
贺思音坐起身子,歪着脑袋朝着外头道。
“小姐,您方才应了奴婢的!”
夏荷不甘,倏地站起身子,指责道。
“你大胆!”
春枝性子急切,掀开帘子,猛地对上了红着眼睛要吃人的夏荷。
“是你,肯定是你们这些贱|人在小姐面前乱嚼舌根的,”
夏荷梗着脖子,瞪着发红的眼,歇斯底里。
“滚出去,吵死了!”
贺思音阴着脸,不耐烦地轻斥了一句,她每日里都能听到下人贱|骂之语,片刻不得休息。
夏荷被春枝和秋琴一同推搡着出去,才渐安静了下来。
翌日,从老夫人院落出来,贺思音折身去了睿哥儿的小院子。甫一踏进,院里头井然有序,几个下人安静地打扫着院子,时不时传来宫装女子的声音,盛气凌人。
“都给我扫干净了……”
檐下,睿哥儿皱巴着小脸,不甘不愿,奶娘在一旁给他添着外衣,“睿哥儿,真乖。”
“睿哥儿,”
贺思音娇声一喊,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前。
“小姑姑,”
睿哥儿眼睛一亮,推搡得更加厉害,奶娘哎呦呦地忙加快了速度。
“小姑姑,你来找睿哥儿了呀。”
只剩最后一个扣子未系上,睿哥儿就扒开了奶娘的手,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地仰着笑脸甜甜地叫唤。
“是呀,我来找你了,”
贺思音半蹲着身子,发上步摇金光一闪。
睿哥儿欢喜地搂住了小姑姑的脖子,他最爱姑姑身上的味道,甜甜的,像是他馋嘴时吃的糕糕。
“今儿随小姑姑去找爹爹好不好?”
贺思音罪恶的手在睿哥儿脸蛋上摸了一吧,抱着他的身子就要起来。
“好,”睿哥儿奶声奶气的。
“小姐,今儿奴婢要带睿哥儿去侯爷那儿一趟,”芷兰不知何时闪到两人身旁,作势要抢走睿哥儿。
一股刺鼻的胭脂香味迎面而来,贺思音皱着鼻子,“你身上怎么这么臭。”
“臭!”睿哥儿有模有样地捏住了鼻子。
当着下人的面被侮辱,芷兰面色不虞,一脸难堪,当下就抬高了声音:“你!这是宫中赏的香料,小姐您怕是未见过吧。”
“那也是怪臭的。”
贺思音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眼皮都懒得掀开。
“你骂我!”
听着下人窃笑的声音,芷兰面孔扭曲。
“声音不用那么大,我没聋。”
贺思音慢悠悠地将掩在睿哥儿耳朵上的手移开。
从昨儿开始,贺思音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极需要宣泄。
猛地一喊出来,芷兰自知这明面上已经撕开了,“你,你为何总是针对我!”
芷兰今年已经十七了,比她年纪还小的几个公主的侍女早已配了人嫁出去了,自从被贺思音打断了几次计划后,她私心里总觉着她当不了侯爷的妾,都是这女人在克她。况她从宫里出来,被训了一顿,里头的那人给她只给了她一个月的期限,她有些心急了。
“我针对你?你面子有多大?”
贺思音声音淡淡的,将怀里的睿哥儿拉了出来,低头仔细地给他系着扣子。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芷兰胸口起伏着,心中愤愤然,如一条淬了毒的蛇不饶人:“贺思音,你不过是个乡下贱|胚子,我是公主的侍女,当初可是奉了公主的命要护着小少爷的!”
这一声刺耳的声音,院里头一大半的人都听到了,面面相觑,看破不说破。
“你待如何,我就是贺府的大小姐,你出身高贵,仍是侯府里的一只汪!”
贺思音讥笑,将睿哥儿牵到身后,早晚有一日,她都要找芷兰算账的,还不如今日捅破了。
“贺思音,你个贱|人!你竟然真的敢骂我!”
芷兰气急败坏地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哎呦了一声。
“睿哥儿,你的芷兰姑姑疯了,小姑姑带你去探望爹爹可好?”
贺思音小脸平静,捏着睿哥儿胖嘟嘟的小手把玩着。
“好,”
睿哥儿听话地牵着小姑姑的手。
芷兰脸色发青,不甘地欲将睿哥儿抢过来,却被贺思音避开,身子猛地摔到了地上。
“不用行如此大礼的,”
贺思音嘴上不饶人,笑眯着眼睛,在睿哥儿奶娘极其它下人的目光下,光明正大地抱着睿哥儿踏出了院子。
只可怜芷兰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
“小姑姑,芷兰姑姑欺负你了?”
睿哥儿黑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搂在贺思音的脖子上双手紧紧的。
“那睿哥儿你觉着呢?”
贺思音将睿哥儿往上抱了抱,鼻尖冒着细汗。
“小姑姑最好了,”
睿哥儿状似努力地思索了半会,紧紧地皱巴着小眉头。
“睿哥儿往后可要记着这话才好,姑姑才没白疼你。”
不过几个跨院的距离,贺思音抱着睿哥儿到哥哥院里时,恰巧碰见了提着食盒的李山。
“李管事,哥哥还未忙完?”
李山诧异地停下脚步,笑面虎的标准笑容,“侯爷在里头歇着呢,”
“李管事,前头带路吧。”
一大一小的两人儿,同时眼巴巴地瞧着李山,李山说不出狠心的话来,只好在前头领路。
“哥哥,”
台阶出,黑色的袍子绣着云纹,露出了一角,贺思音欣喜地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