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温玉柔光腻

“是,祖母。”

贺思音乖巧地行了一礼,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往上座男人身上扫了一眼。见他闭眼养神,只好抿着唇退了出去。

“轩儿,今儿就留祖母这边吃吧。”

没了外人,老夫人严肃的神色消去了七八分,手里转着佛珠,微阖的眼睛睁开,却半分未去其中的犀利,哪有半点方才伤心的神色。

“嗯,叨唠祖母了。”

贺尚轩的话语刚落,几乎是轻不可闻的一声无奈哀叹,老夫人知晓孙子辛苦,但这侯门荣宠复兴的担子除了交予他,再无人可以名正言顺地承担了。

想他早早就背负着侯府的重任,甚至比当年他的祖父还要早几年,其中付出的心血,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老夫人愈想,先前的那股愧疚与悲愤怎么都压制不住,要不是宫里的那人,她的孙子也不至于如今受两头夹攻腹背受敌的位置。还有她的孙儿衡哥儿,年纪轻轻的就,她恨,她恨啊!

申时一过,焦灼的热气散了许多,秋琴与春枝一见她退了出来,知趣地跟随了过去,秋琴自发地展开伞撑在她头顶。

“秋琴,春枝,哥哥喜欢吃些什么甜点?”

贺思音走到半道,忽然滞住了脚步,回身问道。腰间佩环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叮当作响,与蝴蝶暗纹缠|绕成一片。

贺思音只想着,方才哥哥那态度明显着是对拿当做了生人,要不是老夫人提醒了一句,估计他亦是不会搭理自己的。再细细琢磨一番,老夫人明显也是打着不喜让她接近哥哥的态度。出生未捷先死,这第一次试探,她偿到了挫败的滋味。

秋琴和春枝闻言怪异地对视了一眼,同时看见了对方眼神中的担忧,两人一同曲了曲身子,春枝垂头道:“小姐,奴婢不知。”

秋枝:“小姐,奴婢也不知,侯爷的吃食是厨房那边备下的,平日里我们也没法子靠近。”

府里的几个主子都有自己的小厨房,除了每逢年过节时,嘉肴美馔是由老夫人的厨房负责。

“那这府中,就不曾有些丫环为了让侯爷多瞧一眼,做些吃食拿给他”

贺思音笑眯眯地压低了声音。

对上小姐探寻的目光,秋琴和春枝心底咯噔了一下,两人身子板抖了抖,异口同声地道:“小姐,奴婢不敢!”

贺思音的目光停在亭子中嬉闹的丫环身上,老夫人善待府里的下人,除了每个月的月钱,有些主子用不上的物什也会赏给这些下人,因此,府中被牙子发卖进来的丫环,因着没有家人牵连,便将省下来的钱都花在了打扮上,远远地看过去,襦裙摇曳生姿,勾勒出细细的腰身,发上的首饰叮咚摇曳。

“你们不敢,那她们呢?”

就在秋琴和春枝差些将头埋在胸口时,贺思音抬起葱指虚虚指了指远处的丫环。

“小姐,夏荷在那处,”

春枝原是顺着贺思音的目光扫去的,忽然就瞧见了围绕在丫环中的女子。

秋琴撑着伞随着贺思音的动作往前移了移,低头轻声细语地道:“小姐,夏荷她,许会比我和春枝知晓得更多。”

秋琴并不是乱嚼舌根子的人,侯爷这几年未娶妻,这候府自然有些人按捺不住,买通了小厨房的人,露了几手,就是为了某一日侯爷要是欢喜那道菜,提上她们都名字,那她们往后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只是都未做成过。

“春枝,去唤她过来吧,”

贺思音眼眸微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原书里,夏荷可是背主忘恩负义之人,也可惜她命苦,背主爬床未成后被发卖出去了,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是,奴婢遵命。”

……

“小姐,”

夏荷本正与府里下人炫耀着她新买的襦裙,赞美的声音盈盈贯耳,还想多唠几句,听见秋琴来唤她,不情不愿地跟了过来。只不知是否出现了幻觉,夏荷觉得今日的小姐有些不对劲,将疑惑埋在心底,她与往日般行了一礼,自发地挤开了秋琴的位置笑盈盈扶住了贺思音手臂,秋琴敢怨不敢言,仿若早已习惯了。

贺思音瞧见她这一系列连贯动作,不喜,小步微移,嘴角噙着冷笑,冷冷哼了一声:“夏荷,我准你起来了吗?”

主子没发话就起来了,就这般站到了她身前,不知晓她们身份的人,还会以为夏荷是与她贺思音身份地位一般的人。

“小姐,奴婢,”

夏荷以为自个儿听错了,思绪转了一番,讨好地欲解释自己的行为:“小姐,奴婢今日见您午睡,便与几个熟悉的老乡唠了唠嗑,小姐息怒。”

贺思音的视线停在她抹着胭脂脸上,确有三分姿色,不过,若不是她的眼神里无半点悔意,她也差些被她表现出来的所欺骗。

夏荷候在一旁任由主子打量着,想着她刚买的胭脂和襦裙许被主子发现了,心底有些不安,手里紧捏着帕子,但一想到她与老乡合谋的事,日后可能就是这府里的姨奶奶了,底气又大了些。

贺思音就这样瞧着她的脸色变来变去,嘴角勾勒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秋琴早已换个位置帮主子遮着阳光,两人的忠心相比起来,自有高低。

“夏荷,随我去小厨房,春枝秋琴,你们下去休息一会,晚点儿随我去探望哥哥。”

“奴婢遵命,”秋琴和春枝异口同声,一道行了个礼。

夏荷闻言,眼睛里露出些许欣喜,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曲了曲身子,腰身纤细可握。

“小姐,您随奴婢来。”

贺思音轻笑一声,倒未再说什么,索性移步去了往小厨房,侯爷在府的日子不多,讨好他比处理丫环比较,孰轻孰重,自有分晓。

小厨房坐落在院子的西侧,甫一进门,贺思音视线环绕了一圈,正南偏西方向是一口小井,几个下人正忙着打水,参天大树投下了一大片的阴影。

眼神好使的下人见着‘贺家小姐’,早早地行了礼,方才那脸上的鄙夷仿若是假的一般,徒然安静,人心如何,不得知晓。

“厨房管事在哪?我家小姐要做些吃食给侯爷。”

夏荷撑腰上前,脸上对这些下人的鄙夷一目了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贺思音眉毛一挑,在原身面前,这夏荷就是这般打着主子的旗号出头的,其真真是奴才胆大妄为,给他人留下了娇蛮不讲理的名号。而原身也是怕自己是刘嬷嬷的孙女,被下人小瞧,见夏荷能让这些下人惧怕她,就默许了。

“怎么,无人回答是吗?是不是想领板子了?”

夏荷瞥见她们这些下人皆垂头不语,尖利的声音拔高,颇有一副女主人的造势。

若是天还早,贺思音倒不介意看一场戏,只如今夕阳西下,若错过了今日,还不知哪日里能在哥哥面前刷刷存在感了。她微掀开轻阖的眼皮,有些慵懒地拖长了软绵绵的声音:“叫管事过来,我给哥哥做些吃食。”

“是,小姐。”

绿装丫环欠身应道。

贺思音心里闪过诧异,可见这府里众人也无瞧不起原身的,佛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刘嬷嬷既对老夫人有救命之恩,那就是侯府的救命恩人,只要原身不出格,不危害侯府根本利益,这些下人还是不敢嚼舌根子的。

可见,夏荷这丫环,也不知与原身说了些什么,让她自卑得用蛮横来保护自己。那下人方才鄙夷的眼神,许是对着夏荷的,又许是因她这个主子被一个丫环牵着走。到底如何,贺思音不得而知,书中的剧情,贺思音也只是大致了解了一遍,并未全书通读。

“你这贱|婢,我方才问你你为何不答?”

就在丫环起身之时,夏荷伸手一推,脸上愤愤不平,绿装丫环小萍一个趔趄稳住了身子,眼眶憋得通红。

“小姐,奴婢带您过去。”

小萍瞪了她一眼,极力压抑着委屈。

“贱|婢,你不许走!”

夏荷伸手拦在她面前,眸中愤恨。

“别吵了,带路!”

贺思音轻嗤一声,小小的身子气势骇人,要是往日的原身,早就任由夏荷了,但她可不是没脑子的人,为了一个丫环,损己不为。

“奴婢遵命!”

小萍眼中诧异一晃而过,这往日里,小姐可不是被夏荷牵着鼻子走的。怎么今日,倒是奇了怪了。

“小姐,”

夏荷顿脚,颇为不满。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贺思音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她抿直了唇角冷冷看着她。如若坏了她的好事,她可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