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尊恐怕是不打算和精神病人多费口舌了,对于赵愉辰各种令人费解的行为都只是平心静气的嘲讽两句,实在太过分的时候才会想法子制止。
他大部分时候都寡言少语的窝在自己的小院里,好像对于被囚禁这件事恍若未闻。
“喝药吧!”叶宛秋把药碗往茶几上一搁,正盖着心爱的小被子躺在躺椅上看书晒太阳的林仙尊慢吞吞的从书后抬起了头。
“这么积极?”林仙尊不置可否的合上了书页:“我要是好了,你就该被送回去了...”
赵愉辰恐怕是觉得他真的伤的严重,魔界的大巫他又不太信任,就掳了叶宛秋来看病。
叶宛秋本就不放心林仙尊身处魔界,对于这种瞌睡送枕头的行为表示欢迎,稍稍挣扎了几下,十分轻易的就被逮了过来。
“那你记得多吐两口血演的像一点,我好多待两天。”叶宛秋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
“你越治越差岂不是砸自己招牌?”林仙尊拿起药碗吹了吹,被苦意熏的有些皱眉:“你觉得,他还有救吗?”
“谁?赵愉辰?”叶宛秋大马金戈的在他对面坐下,手指不耐烦的敲击着桌沿:“没救了,等死吧!”
“他确实是疯了一点...”
“一点?!”叶宛秋不可置信的瞪着他:“他是彻底疯了还不好!”
林仙尊抬头把药一饮而尽,拿了颗蜜饯放进嘴里,平静的问:“你能治吗?”
叶宛秋:......
“我不治脑子的!”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在咆哮。
“可惜了,那就只有用我的法子来了。”林仙尊将蜜饯碟子推到了叶宛秋的面前:“尝尝吗?魔界特产,味道很不错的。”
“什么法子?”叶宛秋警觉的看着他:“你又想干什么?”
“别紧张嘛,师兄,”林仙尊又缓缓躺了下去,盖上了他心爱的小被子,语气困倦的说:“我大概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我可以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的...”
林仙尊所谓的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就是之后死在徒弟剑下,用身体封存道种的壮举了。
林仙尊恐怕本来也不觉得自己还有多少天的寿命,与其勉强活着,不如死得其所,最后干一票大的,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他好像一直没有多少对于生的欲望,只是很平平静静的接受了这一切,然后审时度势理智的规划好了一切。
有时候甚至觉得,这是不是就是他想要的结局,他就是有一天厌倦了,太累了,想要卸下重担,想要逃离这一切。
但职责所在,他必然为其所累,所以他想最后做一件事,为修真界争取几年平稳,他好心安理得的离开。
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
他恐怕并不觉得这是终结,他觉得这是一种解脱,一种他期盼已久的解脱...
林荀之最后听到林仙尊身陨之时喃喃自语,他说:“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回到16岁那年,一切都未开始的时候...”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饱含着希望的光,只是下一刻,星星就寂灭了...
一切回归沉寂...
林荀之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古魔域了,他平平稳稳的躺在客栈的床上,赵愉辰就坐在床头看着他。
他看着赵愉辰轮廓分明的英俊脸庞,想起另一个故事里他的种种壮举,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还是趁早给他治治脑子吧...
“师尊,你醒啦!有哪里不舒服吗?”赵愉辰紧张的询问,和另一个他半点不一样。
林荀之撑着身体艰难坐起,一截细软的黑发飘散了下来,他有些惊讶的看了看自己,还未开口,赵愉辰就已经开口解释。
“我们离开古魔域的时候对魔偶的限制就解除了,况且…师尊还是暂时维持这个模样比较好,毕竟我们现在在鬼界……”
“鬼界……”他一开口就顿住了,声音又低又哑,砂纸般磨着喉咙溢出来,割的喉头生疼。
赵愉辰适时地为他递上了一杯润喉的药茶:“我们出来的时候就在鬼界的地盘上了,还是那截神奇的树枝开的通道。”
当时赵愉辰与林荀之双双晕倒在地,还是凤莱把他们拖出来的。
据凤莱说,那座金色塑像中恐怕存着隐士大能的一缕魂魄,在危急时刻爆发出强大的意志,白色虚影手握树枝好似握着一把绝世神器,以开天辟地之力,强行在古魔域打开了一个异界通道。
他似乎对林荀之格外关照,三人之中就将林荀之抱了起来,对于其他人理都不理。
他温柔的在林荀之眉心点了一下,又把树枝放进了他的手心,伏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轻轻的将他送了出去。
而他和赵愉辰都是被扔出去的……
对于这件事凤莱至今还心存不满,他觉得那个隐士大能可能连个眼神都没有留给他们,这在高傲美丽的凤凰身上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虽然他根本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容,更遑论眼神了。
赵愉辰对这件事的反映则比他实际多了,他只关心这位隐士大能可能是谁,究竟是敌是友,又有何意图。
小树枝在林荀之枕边安静的躺着,一副朴实无华的普通模样,叶片甚至因为长时间缺水而微微有些泛黄,奄奄的挂在细弱的枝丫上。
林荀之让赵愉辰找了个花瓶暂时养着它,但若水河的水质恐怕不适合它的成长,而荒芜的魔界和贫穷的鬼界根本不可能存在灵泉这个东西,无奈之际林荀之想到了万乙木源。
逼出了一小滴融进了水里,效果立竿见影。
泛黄卷边的树叶很快恢复了翠绿,新的嫩芽也肉眼可见的开始抽枝生长,林荀之期待着回到魔界后将它种进土里,看着它慢慢从幼嫩枝丫长成参天大树,若是可以,结出纸人来就更好了。
他确实有些想念纸人了。
他和赵愉辰离开的时间不短,据说魔界发生了不少事情,魔界那群憨憨发现自家新上任的尊上联系不上了,顿时心思活跃了不少,反正新上任的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自己好歹还是土生土长的魔族,没道理不能逆袭一把。
一个两个还好,可存着这种心思的大魔不在少数,之前不反是因为打不过,现如今打不过的人自己消失了,可不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
况且仙尊还在魔界呢!
指不定能发展出一段美好的跨界友谊,或者更进一步的旷世奇恋也说不定……
一群大魔畅想的未来都很美好,可惜事实却给了他们响亮的一巴掌。
知道一切底细被勒令坐镇山乾殿的尉迟风每日愁眉苦脸的坐在殿门口,等着上门来或挑衅或游说的大魔们,尽职尽责的代替现实和赵愉辰甩他们响亮的一巴掌。
大魔们探讨时局的气氛热烈非常,语言恐怕难以表述内心的激动之情,必然要加上肢体动作,这几日山乾殿坏的东西之多能让不知情的人以为修真界又举兵再犯了。
上官茹和奚枝也忙的热火朝天,甚至开展起了第二副业。
这群大魔有挑战尉迟风的,也有几句话说不通自己打起来的,场面异常火爆,大量的伤员需要医治,也需要补充体力,当然再来一杯酒助兴就更妙了。
上官茹甚至在山乾殿门口搭了一个小帐篷,售卖果酒和可以快速恢复魔气的小点心,每日都供不应求。
而奚枝则卖起了可以短时间提升战力的魔药,在他看来这群大魔们精力旺盛皮糙肉厚,几乎不需要他的治疗,可能隔天就能痊愈了,还是卖魔药来的实际一点。
这两人都极具商业头脑赚的彭满钵满,可沦为没有感情的打架机器的尉迟风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每日唉声叹气的苦口婆心的劝说那些送上门来挨揍的大魔,希望他们能清醒一点不要做无用功了,毕竟雀翎在他手上,大魔们能打得过他就有鬼了。
大魔们单打独斗确实只有被按趴下的份,但是又不好意思对自己的同胞群殴,加之发现林仙尊跟着魔尊一起不知所踪,顿时意兴阑珊了起来。
打架的大魔们渐渐少了起来,但上官茹的小帐篷依旧人头攒动,大魔们把这里当成了临时酒馆,每日扎堆在这里喝的醉醺醺的,吵吵嚷嚷弄的一片狼藉。
叶宛秋来的时候以为修真界的大军已经扫荡过一遍了,后来发现不是,那群大魔只是醉趴下了,或是酒后发疯被打趴下的。
总之看着魔界的未来十分堪忧……
叶宛秋是听说了魔偶的事来兴师问罪的,这事在修真界已经传开了,街头巷尾人竟皆知,甚至超过了魔尊偷偷与某位仙子育有一子的桃色新闻。
一时间赵愉辰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而林仙尊以身饲魔忍辱负重的形象深入人心。
甚至不少宗门都用赵愉辰做反面例子教育自己的弟子不可如此大逆不道。
叶宛秋也觉得他怕是当了魔尊后无人可管,狼子野心终于暴露了出来,什么丧心病狂折辱师尊的事都干的出来。
他在山乾殿找到唯一一个脑子清晰没被酒精麻痹大脑的尉迟风,询问他赵愉辰的去处。
在得知赵愉辰竟然带着林荀之一同不知所踪后,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林荀之这玻璃似的人精心养护着都尚且不知明日如何,他竟然还敢带着跑,简直是惨无人道!
一则魔尊逼迫、折、磨仙尊的戏码已经在他脑中上演出各种不同版本了,叶宛秋当即就扬言他不看到赵愉辰和林荀之就不回去了,至今还在山乾殿住着。
而大魔们也因为叶宛秋的到来而收敛了不少,在一次惨痛的中毒事故后更是无人再敢在山乾殿门口喝酒,尉迟风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将山乾殿重新装修一下了。
为此他对于叶宛秋的到来心存感激,给赵愉辰递消息时措辞都柔和了不少。
赵愉辰得到消息时林荀之刚醒,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勒令前来通报消息的奚枝一个字都不许多说,安心治病。
叶宛秋爱住就住吧,既然来了鬼界哪有不拿续魂草就走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