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林团子被魔尊大人带回了寝殿,一路上泄愤似的在他手上啃了好几口,可惜小乳牙根本不是铜墙铁皮的对手,废了半天劲连个印子都没留下,林荀之顿时更气了。
赵愉辰怕他气坏了,很配合的喊疼,可惜演技太过浮夸,林荀之瞬间连咬他的兴趣都没了,板着张小脸,一直到晚上都没跟他说过话。
赵愉辰为了哄他高兴,各类话本点心在他面前一字排开,还有一叠魔界特产的蟑螂瓜子。
这种十分具有魔族气息的黑暗料理自然不是用的真的蟑螂,而是一种长得很像小蟑螂的植物种子,炒过之后十分香脆,刨去诡异的外壳,里面的果肉带着一股满满的坚果奶油香。
焦糖味的炒蟑螂瓜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林荀之的挚爱。
林荀之垂眼看了一下摆在他面前的话本名字,《魔尊和他的纯情小娇妻》、《霸道魔尊只爱我》、《与魔尊不得不说的故事》...
诸如此类...
其中还混杂了一些《归元论》、《上清经》之类的道法典籍,连介绍魔界风土人情都小册子都有好几本。
林荀之小手费劲的划拉了一下,把介绍魔界风土人情都小册子归到面前,其余的扔到了一旁,免得被精神荼毒。
又默默的拿出了原先的话本,缩在椅子上摊开来一页页的翻。
他如今太过幼小,缩在椅子上占不了多少地方,正巧能留出个空摊书。
他正看的津津有味,赵愉辰就凑了过来:“师尊在看什么呢?刚刚就拽着不肯放。”
林荀之沉默着把书合上露出了封皮,《仙奴》...
赵愉辰:!!!
什么玩意?看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书!
魔尊大人完全不顾自己给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书,气势汹汹的抢过书翻了起来,严谨程度堪比晋江审核。
在确认了真的只是一本普通的言情话本没什么出格的内容后,才神色复杂的看了眼站在椅子上努力去够瓜子的林荀之一眼:“师尊喜欢看这种的?”
林荀之还在踮着脚尖费劲的伸长手臂,赵愉辰看了一会,默默地把碟子往前推了推。
终于拿到了心爱的瓜子的林荀之,慢吞吞的摸了一颗放在嘴里用乳牙磕了半天也没能啃开皮,表情更冷了。
“师尊要帮忙吗?”赵愉辰看了半天,小小一团的林荀之软乎乎的,干什么都感觉十分费劲,但又像只小动物似的,干什么都觉得他可爱。
林荀之冷冷的斜了他一眼,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瓜子,摊开白白嫩嫩的细小手掌,童音脆生生的:“把话本还给我!”
“不行!”赵愉辰本能拒绝,智商都跟着林荀之一起缩水了,看着师尊如今软乎乎的肉嘟嘟的模样,脑子一抽,来了句:“小孩子怎么能看这种东西呢?”
小孩子?!
他不说这话还好,他一说林荀之全身的毛都要炸开了:“赵愉辰!把魔偶解了!”
感觉自己玩脱了的赵愉辰:......
“师尊...”他默默的把话本放了回去,蹲下身与他平视:“你不觉得身上不疼了吗?”
“嗯?”林荀之被他问的一愣,刚刚满心都是变成小孩后的愤怒感,没有自己感受过身体的变化,现在一说,确实那些如影随形跟着他的细细密密的疼痛都消失不见了。
虽然变小了,但身体确实强健了许多。
“这魔偶是奚枝为师尊的病情而特质的,它会不断的抽取灵力温养躯体,配合特殊的法门还能修复神魂,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自动护主,唯一的问题就是会有三天保持幼童的状态。”
魔尊大人难得这么有耐心,怕他师尊不信还补了一句:“奚枝保证三天后就会复原的,若是没有我们再解除魔偶还不好?”
林荀之沉默了一下,觉得再生气下去就有些无理取闹了,又隐约抓住了一丝重点:“你说抽取灵力,抽的是谁的灵力?”
赵愉辰没想到他师尊会问这个问题,一时呆住了,隔了好一会才回答:“灵石的。”
“还有你的?”林荀之小脸板正,流露出一股不符合他外形的成熟:“花了这么大的心思救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赵愉辰又是一噎,觉得师尊问出的这话真是怎么解释都是道送命题。
刚开始或许是有恨的,但是现在,所有的恨意恐怕都在看到师尊病骨支离的倚在榻上咳血时烟消云散了,当时他就觉得这人仿佛冬日暖阳下的一捧雪,马上就要化了似的,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刺痛。
毕竟是从小将自己带回宗门,又手把手的带自己入道的师尊,童年的那些恩怨在生死面前瞬间就没有了意义,反倒是心底的痴心妄想随着师尊跌下神坛而肆意生长。
他不敢讲自己心中那幽暗晦涩的不轨之心,更害怕如梦魇般紧追不舍的幻境画面,他已经见了那么多次师尊死在自己怀里的场景,此生最怕之事无非是幻境成真。
而身染沉疴的师尊无时无刻不在加深这份恐惧,他实在是太害怕失去师尊了...
他看着林荀之的眼神晦暗不明,隔了好久才低低的说:“或许,是希望师尊能有活着看到我成为强者的一天吧...”
“还是为了小时候的事?”林荀之垂眸看着话本封皮走神:“这么小肚鸡肠?”
“嗯,童年阴影了,师尊得弥补我!”魔尊大人极为不要脸的讨福利,换来仙尊大人的一声冷哼。
“是谁刚刚说的我好好治病就是弥补他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魔尊大人觉得男人有时不能太顾忌面子,这样不容易讨到甜头,当既理又直气又壮的回答:“阴影有点大,得多弥补弥补才行...”
林荀之:......
呵......果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确实有点理亏的林仙尊无话可说,债虽然不是他欠下的,但却需要由他来还,况且白发青年在他识海不断散发着伤心悔恨的气息,存在感强的已经到了不容他忽视的程度。
心不甘情不愿的林荀之不由得升起了一种寄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惆怅感。
但好歹道种保住了,命也保住了,徒弟更是逻辑清晰能言善道,病情相当稳定,一点没有发疯的迹象。
白发青年的嘱托总算是提高了几点完成度,林荀之忍辱负重的想,那就保持下去吧,他如今也没有多少矫情的资本,何必再作死呢?
忍辱负重的林仙尊面无表情的问:“你还想要怎么弥补...”
“师尊就留在我身边,看我如何一步步成为一个超越你的强者,如何?”赵愉辰说的认真,眼神都比平时亮了许多。
林荀之撇撇嘴:“你如今就已经是超越我的强者了。”
“师尊何必与我咬文嚼字呢?”赵愉辰站起身,语气有些焦躁:“仙途漫漫,偶尔的一些挫折根本不算什么,我图的是长久,可不是一时的自欺欺人!”
林荀之叹气:“你也知道人生总有起伏磨难,还是非要与我争个对错高低吗?”
“是!”赵愉辰神情肃穆:“或许师尊觉得这并不算什么,但是于我而言却是关乎道心!”
都上纲上线到道心层面了,林荀之还能说什么,只能回答:“那便如你所愿吧!”
赵愉辰发现自己师尊其实是很容易心软的,可能是正道仙首做了多年,既重规矩又见不得他人受伤害,死磕到底完全不及委屈服软来的有用。
比如现在他想哄骗师尊今晚和他同塌而眠遭到拒绝,周身都流露出了一种委屈巴巴的气息,满眼都是师尊你又嫌弃我了的控诉,林荀之很快就败下阵来让他得了逞。
但同时林荀之也发现一旦他发病或者作势要哭的时候,原本气焰嚣张的魔尊大人就是瞬间偃旗息鼓。
比如刚刚禽兽徒弟大概是觉得幼儿的皮肤手感极好,掐他脸蛋掐上了瘾,娇嫩的皮肤很快就红了一片。
林荀之缩小后变得尤为发达的泪腺马上就运作了起来,澄澈无辜的大眼睛里顷刻就蓄满了泪水,随着纤长睫毛的微微颤动,随时都有决堤而出的危险。
赵愉辰马上就慌了神,整只禽兽都吓呆住了,手忙脚乱的哄了半天才算完。
两人心怀鬼胎,各自都觉得自己找到了对付对方的方法,气氛顿时相当和谐。
连晚上赵愉辰想抱着林荀之睡觉这种大事都没遭到太多抵抗,毕竟林荀之如今只是个稚儿,多禽兽不如也生不出任何杂念,况且林荀之畏冷,缩在赵愉辰怀里倒是挺暖和。
两人又莫名其妙的达成了统一,第一日平安度过。
第二天正常上班的上官茹突然发现自己要服务的甲方不见了,吓的她赶紧心急火燎的找魔尊报信,却发现他怀里抱着个奶团子正坐在案几上看公文,愣了半天没敢进门。
奶团子在他怀里睡的正香,白白嫩嫩的一团与魔尊大人的气场极为不搭,上官茹心惊肉跳的猜了半天两人的关系,情节越想越曲折离奇,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进了门。
赵愉辰早知道她来了,见她进来连眼皮都没抬,直接传音给她放了三天假。
突如其来的假期使她欢欣不已,但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那林仙尊呢?”
“治病去了,你不用管。”赵愉辰怕动静太大吵醒林荀之,两句话说完就开始赶人了。
上官茹狐疑的瞧了瞧赵愉辰和他怀里的奶团子,踌躇了半晌也没敢问两人的关系,心有不甘的走了。
只是她刚走没多久,尉迟风又来了,缠着满身绷带摇摇晃晃的走过来,进门时还差点被门栏绊了一下,快落地时被赵愉辰手一挥飞了出去砸进地里,伤上加伤。
尉迟风委委屈屈的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没搞明白怎么这次自己一句话还没说就又被揍了,整个魔都焉了吧唧的。
刚在惆怅上司君心难测,就收到了自家上司的传音:“有话快说,安静点!”
“尊上!咱又发现了一个小世界的通道,就是打不开!”尉迟风坐在地上兴奋的用骨尾甩地,嘭嘭嘭的丝毫没有顾及魔尊大人的心情。
林荀之在他怀里动了动,赵愉辰脸都黑了,只想把外边那只傻魔的尾巴给剁了!
他看了看怀里睡得不□□生的林荀之,又将小团子搂的紧了一些,宽大的袖袍落下来将他整个挡住,才咬牙切齿的传音回去:“想法子破开,派几个人先进去探探情况!”
尉迟风满面愁苦:“破了,废了半天都劲连个小口子都没突突开,也不知道对面是什么...”
魔界偏远,是整个世界离结膜最近的地方,也是结膜最薄的地方,时常会有一些小世界与本世界发生碰撞而产生通道。
虽然大多都是一些未成形的世界,环境恶劣的连最富想象力的说书先生都不敢想象,但偶有一些环境不错的,多少能让贫瘠的魔界缓和些压力。
每次打开一个通道,都像在玩盲盒游戏,暴富或者血亏全凭运气。
赵愉辰无奈的叹了口气,传音让他先标记着,留几个人继续努力,其余人再去找新的通道。
尉迟风龇牙咧嘴的站了起来,差点没站稳,尾巴“啪”一下甩在地上给了一个后坐力稳住身形。
尉迟风:好险好险,差点又要被人抬回去了。
赵愉辰:……心累
林荀之到底还是被吵醒了,在赵愉辰怀里挣动了一下,有些茫然的坐起身,迷迷瞪瞪的愣了一会才发现自己正坐在赵愉辰怀里,当即就吓清醒了:“我怎么会睡在这里?”
赵愉辰阴恻恻的看了眼门口不长记性好奇张望的大魔,垂眸给林荀之拢了拢薄毯:“你睡着时一直喊冷,我一过来就拽着我的衣襟不放直往我怀里扑,我不好拒绝所以就抱着了。”
林荀之!!!
赵愉辰说的一脸坦然,全然看不出撒谎的痕迹,林荀之心中尴尬,更是判断不出真伪,只感觉脸上烧的慌,恨不得将自己裹紧毯子里连条缝都不留。
门口的大魔看到粉嫩的奶团子新奇不已,赶都赶不走,两眼都放着光:“尊上!这是谁家的幼崽啊?真可爱!”
幼崽林仙尊:……
太丢人了!恨不得缩成一个球!
赵愉辰看着一个劲的往自己怀里拱的师尊心中好笑,但也及其受用,连带着对尉迟风的火气也没这么大了,用袖袍将怀里的小团子掩的严严实实,才开口赶人。
尉迟风有些依依不舍,眼珠子一转灵光乍现,开开心心的扒着门板问:“尊上!这是您和哪位仙子的孩子吗?”
赵愉辰明显感觉怀里的团子一僵,拽着自己的衣襟的力道大的吓人,安抚似的的拍了拍他的背,手一挥将尉迟风挥了出去嵌进了地板里。
上司转身就抱着奶团子走了,只留下悲悲惨惨的尉迟风内心凄苦,绝望的等着别人把他从地板上扣下来抬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