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鬼将穗珠

魔界给林荀之准备的居所与他在凌霄宗的极为相似,几乎是原版复刻,只是改了个名字叫胧月居,且采光不好,院子里光秃秃的。

但魔界大环境这样,到哪里采光都不怎么好,一年四季灰蒙蒙的,好似在天空蒙了一层纱,日照时间又短,能在这里存活下来的植物大多好养活,坚韧不催,越挫越勇,就像这里的人一样。

他看着一派荒凉的园子有些想念小青鸾了,想念在他的打理下瓜果满园,花香怡人的小院子。

魔界种植植被的方式极为豪放,一般都是撒上种子仍其自生自灭,出芽抽枝全凭天意,成林结果靠自己努力,中途夭折那是时运不济,反正撒点种子下回继续努力。

而林荀之的园子正巧就需要下回继续努力……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把青鸾接过来,让他继续努力。

叶宛秋过两日就要和睚眦一起离开了,这几日忙着和奚枝交接工作,赵愉辰也很忙,每日带着睚眦不见踪影,但是对他的生活起居倒是颇为上心,派了两个伶俐的魔族跟着不算,怕他不习惯魔界风格狂野的食物,还有配了个专门的厨师给他

无人看顾的林荀之乐得清闲,魔族莫名对他十分崇拜,个个以为他办事为荣,几乎是有求必应,又不会像叶宛秋和赵愉辰那样,对他管头束脚,简直完美。

林荀之十分珍惜每日并不长的日照时间,一到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必然搬着心爱的躺椅,倚在门廊下看书吃果子,其余时间躺躺靠靠养养病,偶尔兴起了也会在万魔宫四处走走,生活好不惬意。

整个宫殿几乎全部对林荀之开放,只是他若离开胧月居,必有魔将跟随,这些魔将大多被林荀之揍过,也知道他如今重伤在身,但对他依旧憧憬,说两句话都能激动的把原形露出来,刚开始的时候还互相攀比过,谁的原形更得林荀之喜爱。

对此林荀之表示不置可否,魔族原形大多狰狞,显然没有长在人族的审美点上,让他来评价一群长满骨刺,周身魔焰飘散,面容骇人的大魔们谁比较可爱……

那就还是一样可爱吧!

守门的魔将们换来还去,一点也不影响林荀之趁着阳光正好,倚在躺椅上假寐。

御用厨师上官茹照例为他送上自制的甜食,和一碗撒发着浓郁苦味,颜色暗沉的仿佛黑暗料理一般都药汁。

林荀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睡意都被这浓郁的苦意驱散了,偏过头打算眼不见为净。

这几日见惯了仙尊任性的魔女见状丝毫不慌,把餐盘往小几上一搁,绕到林荀之面前俯下身,用魅惑的声音温柔的在他耳旁低语:“仙尊,该起来喝药啦!”

温热的气息刻意的往敏感的耳根吹,林荀之悚然一惊,装睡方案自然也是不攻自破,他睁眼看了看面前娇媚的面容,不满的揉了揉泛红的耳根,又扫了眼茶几上放着的药碗,不满更甚。

于是面无表情的当着上官茹的面,拉起心爱的小被子一下裹到了头顶,无声抗议。

上官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直起身子抖了抖胸前两团硕大的软肉,有些怀疑人生的看了把自己裹成个茧的仙尊一眼,无声叹息。

每次都这样,用什么招数都不管用...

向来冷静自持的仙尊一看到药碗就像碰到了天敌,要不是亲眼所见谁敢信?

她有一半的魅魔血统,马力全开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个雄性生物能抵挡住她的魅惑,别说喝药这种小事了,喝个毒药估计也不在话下,但林荀之却是一点都不买账,这让她们这些小魔上哪说理去?

她蹲在一旁愁眉苦脸的看了看躺椅上裹得一点缝隙都不留的人形茧,苦大仇深的伸手扯了扯毯子,毫不意外的受到了抵抗。

上官茹木着脸尽职尽责的继续扯被子,边扯边拉长声调喊:“仙尊喝药啦...今日有桃花酥,起来尝一口吧...”

林荀之不为所动。

上官茹不甘心,上官茹哀怨,上官茹锲而不舍的继续翻被子。

魅魔天生擅长魅惑,个个生来就是惑人的小妖精,偏偏碰到林荀之十八般武艺样样不行,连碗药都骗不下去,她无不悲伤的想,她真是给魅魔们丢脸了,魅魔一族的声誉砸在她手里了真是不好意思...

几次拉扯无果后,上官茹萎靡不振的蹲在角落发呆,茫然无措的模样好像搞不定甲方需求的可怜社畜。

上官茹没能悲伤多久,她上司就来了,冷冷的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自行领会。

魅魔表面悲伤不已,内心一阵欢喜,麻溜的就从赵愉辰的眼前消失,提前下班的喜悦能冲淡一切失落。

丢脸就丢脸吧,哪有下班重要!

赵愉辰看了看一旁的药碗,觉得有些好笑,坐到塌旁小心的把人揽到自己怀里,又轻轻的把蒙住头的被子扯开:“师尊怎么变得这么孩子气了?药都不肯喝?”

被迫从乌龟壳里探出头的林荀之咬了咬唇,细软的银发被揉的散乱,在毯子里闷久了肤色有些泛红,眼中也蒙了一层水雾,看上去可怜又可爱,可说出的话语却是依旧平和冷淡:“我一会喝。”

赵愉辰存心逗他:“哦,一会是什么时候?”

林荀之沉默了一会,思考了一下如果是正牌的林仙尊会是什么反应,他缓了口气,语气不轻不重的,却又有些严肃:“赵愉辰,我是你师尊!”

“嗯,所以呢?”赵愉辰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忍不住往他耳根轻轻的吹了口气,满意的感受到怀中人一阵震颤,娇嫩的耳廓瞬间就红了,可爱的紧。

被徒弟逗弄的林荀之又羞又恼,撑着他的胸口重重的推拒了一下,冷声道:“所以我为什么要向你汇报?”

他显然是有些生气了,眼里的水雾渐浓,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脸颊上因怒气而染上了一些鲜活的颜色,散落的领口露出纤细的脖颈,一阵微风吹来,白发飘散,轻抚而过,令人心中微痒。

怎么就能这么好看呢...

赵愉辰眼神幽暗,胸中是抑制不住的疯狂心动,违背主人的意愿狂乱的表述着爱意,周身的魔气极具侵略的缠绕上怀里的人,手不由自主的把人往怀里扣的更紧了。

真的是太喜欢了...

喜欢到恨不得把人融到血脉里...

但他又不敢...

他的师尊看着清清冷冷的,脸皮又薄,一副好欺负的模样,稍稍一逗弄,苍白的脸上就会浮现几许薄红,让人忍不住想再欺负的狠一些,看看他禁欲的脸上还能露出什么样好看的表情。

但他骨子里却是极倔的,就像冬日里被积雪压弯不堪重负的枝条,柔韧难催。

他懂他师尊,并不想逼的太紧,于是微微松了松手,柔声问他:“师尊是想自己喝,还是徒儿喂你喝?”

终于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的林荀之,冷着脸垂着眸,声音听不出多少喜怒:“赵愉辰,你不怕我恢复修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教训你吗?”

赵愉辰闻言低低的笑了两声,拿过药碗端在他面前,“那师尊更要乖乖喝药了,徒儿还等着师尊训诫呢。”

他垂眸,看着他师尊,眼里的情谊浓的都快要溢出来,而林荀之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药汁,皱着眉一把夺过来,气吞山河的干了下去。

赵愉辰弯起的唇角有一丝苦意,又神色自然的接过药碗,极为顺手的往他嘴里塞了颗蜜饯,替他把毯子裹好。

丝丝甜意驱散了苦味,只留下酸甜,被苦意浸麻的舌尖很快恢复了自然,林荀之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

这蜜饯是上官茹的秘方,也不知她如何做的,酸甜适口,比市面上大多蜜饯都要合他心意。

林荀之说喜欢,魅魔大受鼓舞,又开发了出了好几个新品种,想要凭借出众的厨艺一举征服仙尊的胃。

他眼馋的又往装蜜饯的碟子里望了一眼,赵愉辰自然也看到了,但没有纵容师尊的任性,而是递了杯茶过来。

捧着茶杯的林荀之认命的叹了口气,也没喝,只是握在手里慢慢的转着,有些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耳边传来低沉的笑声,温热的气息激的林荀之耳畔酥麻一片,手中的茶水都险些撒了出来。

“师尊这话说的,好像埋怨丈夫久久不归的深闺怨妇。”赵愉辰有些玩味的看着林荀之有些颤栗的粉嫩耳尖,气息若有似无的喷吐,却又不直接触碰,只是保持着一个若即若离的距离。

林荀之心中恼火,又被他逗得酥痒,身子都险些软了下来,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维持语调的平顺:“赵愉辰!你再胡说就逐出师门!”

“好好好,不胡说,师尊莫生气,”话语中的笑意更明显了,冒犯师尊的混账弟子又装起了乖顺,手中许久未动的茶杯被取走,腰后垫上了两个软垫,让他可以躺的更舒服些,弄的林荀之都不知道该不该再把这场火发下去。

再紧揪着不放,反倒像是他这个做长辈的有些无理取闹了,林荀之为了林仙尊的声誉着想,只能默默的把这口气咽了。

“我来是想告诉师尊,鬼修的事有眉目了。”赵愉辰见好就收,转而说起了正事,他有自信,只要人在他的手里,还有谁能夺得走呢?

天长日久,总能让师尊回心转意的不是吗?

林荀之果然对鬼修之事感兴趣,听到这句话眼神都亮了一下。

赵愉辰袖袍下的手不自在的动了一下,他师尊的身形太过瘦削,孱弱的好像风一吹就倒,看的人心尖泛疼。

他忍不住想把师尊搂进怀里细细的护着,又顾忌师尊不愿,气性上来加重了病情,心疼的还是他,终究还是强忍住了。

只是深深的缓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鬼王魏殊坐下有一鬼将,名唤穗珠,曾修音之一道,最善夺舍。”

赵愉辰顿了顿,想等等看他师尊的反应,可惜一无所获,于是微微叹了口气又接了下去:“您曾在若水河畔重创了他,他至今还记着…”

“嗯?”林荀之有些茫然,又一个被他揍过的?真不愧的修真界曾经的战力天花板,处处都竖着敌,走哪都有被他揍趴下过得故人……

“封印鬼王的那次,他混在一群鬼将里一块冲过来的,您可能不记得了,毕竟是一块打趴下的,也不太好分辨,只是幽冥界不像魔界豁达,他们可素来都是记仇的。”赵愉辰盯着那双苍白的仿佛透明的手看了半晌,还是塞了个暖炉过去。

鎏金暖炉做工精致,温度也正适宜,林荀之并没有推拒,“我那次…一共打趴了多少个鬼将?”

“师尊不必忧心,虽然冲上来一群鬼将,但最后存活下来的只他一个,其余的再没有机会记仇了。”

魔尊大人也不是个善茬,他若知道是当日斩草未除根惹出来的事端,早就提着却邪去幽冥界灭口了,哪里还能容得穗珠蹦跶到师尊面前?

林荀之心中有些汗颜,仙界魁首名不虚传,如此战力最终竟然还能落到如今这幅日日缠绵病榻的悲惨境地,真不知道是敌方太勇猛,还是我方直接弃了权…

而自己被拉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原因呢?

他一无修为,二无本事,只能靠着林仙尊的名头狐假虎威罢了,但仙尊他怎么就偏偏选了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