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愉辰终于从梦魇中解脱的时候,他看见林荀之正跪坐在他面前神色紧张的看着他,活生生的,胸口也没有伤口,他手上的剑......
赵愉辰慌忙将手里的剑扔了,撞倒了一堆废弃的灵石,无暇奇怪满地的灵石残骸,他一下扑了上去紧紧的抱着他师尊不肯松手,泪水止不住的落下来打湿了林荀之的衣襟,口里不住地喃喃唤着:“师尊!师尊!......”
太好了,是幻境,果然是幻境,师尊还在他还活着!
赵愉辰喜不自胜,树袋熊似的扒在自家师尊身上不愿下来,他感受着林荀之身上隐隐环绕而上的香甜气息,听着他虽然不太有力但是稳定的心跳,觉得世上最美妙的事不过如此。
林荀之被他勒的喘不过气,拍了拍赵愉辰的手示意他放开,对方丝毫不为所动...
极度疲惫且内心有些奔溃的林荀之只好叹了口气,用轻柔暗哑的嗓音有些无力的说道:“松开,我快被你勒死了...”
他刚刚彻底见识了赵愉辰发疯是件多么可怕的事,大吼大叫状若疯魔不说,半边身子都泛起了一层黑鳞蔓延而上覆盖住了大半张脸,头上的黑龙角形态狰狞长着尖锐的骨刺,散着幽冷的蓝光,手中的骨剑红光大盛挥动带起的罡风扫平了整座森林,整个人魔气四溢宛如恶鬼,寻常人肯本近不了身。
饶是林荀之不是寻常人,看着也有点发怵,琢磨了半天该怎么冲上去才能不同归于尽,终于在赵愉辰砍了半个山头时决定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刚才给鬼修准备的套餐加大剂量再来一份,为防意外又彻底毁了阵法将傀儡挫骨扬灰,效果立竿见影就是有点费钱。
苏木给的红包全数用完,才把狂暴的赵愉辰慢慢安抚下来,太不容易了...
感觉自己随时能表演个原地晕倒的林荀之被徒弟抱着恩将仇报,深感心力交瘁。
好在赵愉辰似乎被话语中的“死”字刺激到了,赶忙松了点力道,但还是环着他不肯撒手。
“师尊,你没事真的太好!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赵愉辰眼眶通红,眼眸含泪,说着说着又抱了上来,林荀之觉得自己不死也要被徒弟勒死了,忍不住一阵呛咳。
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的赵愉辰,就看林荀之咳出了一口殷红,在自己怀里软软的倒了下去。
赵愉辰:!!!
他差点吓的心脏骤停,抱着林荀之软软的身体僵了好一会才回过了神,再次确定了生机还在,身上也没有新添什么伤口,才松了一口气,急急的抱着他师尊进了车厢。
此时的车厢里,好不容易挣脱了束缚的魔修正悄悄的往窗口挪动,刚爬了一半就见赵愉辰冲了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鬼修心凉了半截,却见赵愉辰并不理会他,而是小心翼翼的把怀里人往床上放,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正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惨遭报复呢,就见一把血刃带着满身的杀气直直的朝他冲来...
当叶宛秋终于靠着断水剑把自己从鬼物的疯狂攻击中解救出来时,就看到一个黑衣鬼修被一把红色陌刀追的满世界乱窜,嘴里不住的嗷嗷叫唤,身上奇奇怪怪的音乐混杂在一起叮当作响,仿佛一个水平堪忧的马戏班子似的。
他直觉那人就是害自己损失惨重的罪魁祸首,正跃跃欲试的准备棒打落水狗,就被一脸哀怨的睚眦拽进了车厢。
车厢里奚枝抓耳挠腮的对着一张纸叹气,手里抓着一直笔半晌都没有落下一个字,看到叶宛秋进来眼神都亮了,仿佛看到了救星。
“怎么了?”叶宛秋不明所以。
“看病...”奚枝指了指躺在床上的林荀之和坐在床头一动不动犹如石化的赵愉辰。
叶宛秋心里一突突,慌忙往前走了几步握住林荀之的手开始把脉:“是情况更糟了吗?...没有啊...”
并没有更糟,只是和之前一样遭......
“方子写的不好得重写...”奚枝满脸绝望的看着他,手里的毛笔甩出了几点墨汁。
叶宛秋:???
“为什么不好?
奚枝一屁股坐到桌子上自暴自弃,“材料不够名贵,结构不够巧妙,重写!”
那满心幽怨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写不出作业的小学生,十分悲惨。
叶宛秋心中一阵无语,他斜了一旁的赵愉辰一眼,语气不善的问道:“你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说立了道心誓言吗?怎么,免疫啊?”
道心誓言是以天道来归束立誓者的,一旦发出不可违背,不然容易道心破裂仙途无望。
“誓言要等师尊到达魔界才起效,”赵愉辰没有看叶宛秋,他的全副身心都在自己的师尊身上,“师叔快看看师尊怎么了?为什么到现在都没醒?”
“他没事,只是脱力了而已,睡一会就好了...”他又斜了一眼赵愉辰,“倒是你...好强的魔气啊...做了魔尊是能得到什么神秘传承吗?”
赵愉辰终于回头扫了他一眼:“师叔说笑了,我是魔尊,自然是该修炼几本魔族典籍融入一方。”
叶宛秋:......
小崽子现在嘴里没一句实话!
他不再搭理赵愉辰,转身给林荀之喂了颗丹药,又用灵力助他慢慢炼化,才去看奚枝写作业。
奚枝憋了半天也没写出几个字来,坐在那咬笔杆,尾骨甩的桌子啪啪响。
叶宛秋看着有些好笑,上去仔细一瞧,全是什么独眼蛇怪的蛇蜕碎片,双角兽的角,三月收获的月长石草之类的东西。
字迹歪歪扭扭的,大概是考虑到赵愉辰不识魔界文字才用的通用语。
可这没有用,中西医体系不同,叶宛秋依旧看的莫名其妙,心中浮现无数个问号。
赵愉辰到底是怎么看出来药材不名贵结构不巧妙的?
他扫了赵愉辰一眼,没有细问,但他做魔尊这事做的太顺,说是临时起意谁都不信,不然也不会逼着他发道心誓言了,林荀之跟着他去魔界也不知是福是祸,未来的事谁都不好说...
还没等叶宛秋比较出个优胜劣汰来,睚眦就一脸沉重的回来了,跟他一起的还有赵愉辰那把红色陌刀。
陌刀见到主人欢快的嗡鸣了一声,绕着赵愉辰亲昵的打转,被他收进体内。
睚眦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憋了好久才问了一句:“幽冥界有钱吗?”
气氛沉默了半晌,叶宛秋率先开口了:“当然是没钱...怎么了?”
“外头那些灵石碎渣...”睚眦顿了顿,面无表情干巴巴的接了下去:“二十万有吗?”
“不止...”叶宛秋心在流血,咬牙切齿的道:“还费了我不少天材地宝炼的药液!”
总结来说就是损失惨重,极度想让幽冥界付出代价。
两人对视一眼,睚眦幽幽的说:“不过他也没好多少,毁了那么多傀儡,又死了这么多鬼物,这一次也算是元气大伤了,下一次若是落到我手里,让他们幽冥界拿钱来赎!”
林荀之闻言挑了挑眉,总觉得对话的方向有点偏,就听许久不出声的赵愉辰终于说话了:“那鬼修什么来头?”
“不知道,”叶宛秋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烈松之前说有鬼修混在前来探望小七的人里,但那群道貌岸然的王八蛋都是修真界有名有姓的人物,心有多黑暂且不谈,身世都是干干净净经得起推敲的...”
一道凌厉的视线扫了过来,赵愉辰被挑起了兴趣,神情有些严肃:“会不会是附在了谁身上?”
“有这个可能,”叶宛秋喝干了手里的茶,又倒了一杯推到奚枝面前,看他抱着个茶杯边喝边漏,有些嫌弃的啧了一声,“据烈松说,对方可能生前是个大妖,他感受到了一丝血脉压制...诶!你慢点喝!”
他夺过了奚枝手里的茶杯,把桌上的水渍用灵力烘干,正想替奚枝把衣服弄干,就被他偏身躲过了。
“鬼王魏殊生前就是大妖。”奚枝尖尖细细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是他。”赵愉辰平静的回答道:“他至今还在弱水河里沉着,修为尽失,我前几天刚亲眼确认过。”
他依旧看着林荀之,神情平淡,眼中却满是柔情,赵愉辰伸手替他梳理雪色的长发,发丝冰凉,柔韧如水,正如同他的师尊,蒲柳之姿却不易摧折。
但赵愉辰却不再愿意林荀之再经历这些,他的师尊付出太多,早已足够,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只愿师尊身体康健无有忧愁,他会把所有的风雨都挡在外头,不再让林荀之受到半点伤害。
他的视线顺着林荀之光洁的额头,纤长的睫羽,高挺的鼻梁,柔和的颌骨,一寸寸的划过。
他师尊就这么睡着,线条柔和的像一幅画,斑驳的光影温柔的照在他的脸上,静谧而又美好,却又与脑中垂死的师尊重叠在一起,令他恐慌不已。
袖袍下的手指死死的蜷紧,眼神幽暗的透不过一丝光线,赵愉辰的心脏像被藤蔓紧紧缠绕住,紧的发疼。
幻境中林荀之鲜血淋漓倒在自己怀里的画面太过鲜明,哪怕知道是假的也足以让他痛彻心扉,赵愉辰垂眸看了眼自己握剑的手,眼神晦暗。
自己究竟是该有多疯才会对着师尊毫不犹豫的下杀手?
他阖眸又启,定了定心神,缓缓的开口道:“幽冥界近日不太平,让掌教师叔做好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