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陆哲逗沈乔和BLX那位辅助正开心的时候，余光瞥见有人敲了敲自己的桌子，闷声隐约传进隔音效果很好的耳机里，似是礼貌地提醒自己有事要说。
他唇角的笑意未减，头也不回地开口说道：“没空。”
周大嘴脖子拉长，像只大头蠢鹅似的悄摸探去脑袋看了一眼他的游戏页面，用每次体检都十分标准的5.3视力捕捉到陆哲的游戏ID，而后又骤然缩回脖子，神情复杂地上下打量着陆哲。
五分钟后——
陆哲遗憾地发现对面又投降了，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开始琢磨自己这回怎么逗着沈乔多说两句话。
“咚咚咚！”周大嘴耐不住寂寞，这次更用力地敲着陆哲的桌角。
这次他终于换来了自家战队队长一个吝啬的目光，只是对方唇角的弧度里明晃晃挂着不耐烦：“请用十五个字阐述你的中心思想。”
周大嘴：“……”他忍不住咋舌：“你是魔鬼吗？”
陆哲微笑着提醒：“还剩十个字。”
周大嘴忍不住在作死的边缘大鹏展翅：“你的id有故事？”
陆哲不为所动：“三。”
周大嘴：“……”
感受到陆哲温柔目光里搜搜刮出的冷刀子，周大嘴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本能，憋闷地挤出最后三个：“我……沈乔……”
旁边的钱宝趁着游戏排队时间，认认真真地闭着眼睛做眼保健操，一面刮着太阳穴一面插话：“错，你，周大嘴！”
周大嘴：“……”
陆哲：“……”
他轻轻笑了一下，指尖有规律地点着桌面，露出个足够去酒吧营业的漂亮笑容，对周大嘴开口道：“恭喜你，周经理，你又一次成功降低了我对你的容忍度。”
周大嘴一听他正儿八经喊自己经理就渗得慌，虽然他一个Beta不会被Alpha的信息素影响，但陆哲一这么笑，他就觉出一阵窒息，好像空气在无形中悄悄挤压他，让他连膝盖都不自觉发软。
他清了清嗓子，小心对上陆哲的目光，观察着他的反应开口道：“俱乐部想让我去试试挖沈乔。”
一听这话，连老蜗和二花都悄悄把耳机拨开，露出一只耳朵来——
LPL选手都知道，陆哲和沈乔不合，具体缘由已不可考，但当事人对另一位的避讳程度已经到了不能听见对方名字的地步，就像陆哲刚才那样。
挖沈乔来打上单位置，陆哲会答应吗？
……
“抱歉。”
半小时后，在乐乐离开后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又重新坐回电脑前练习打野的沈乔接到了一个电话，听见电话里的内容时，他垂着眼眸看着黑色的键盘，一滴未来得及擦干的水沿着他的眉骨缓缓下滑，爬过眼角的时候，随着他的话语一起下落。
他睫毛小幅度抖了抖，随即，沈乔像是被什么动静惊醒，明明眉心皱起，沙沙的声音却是难得局促，甚至少见地因为用词过于礼貌而几度放慢了语速：“感谢厚爱，但……我想我应该不会考虑DG。”
像是害怕对方再说出更多的话动摇自己的决心，沈乔在对方的声音里单调而又执着地重复：“谢谢，不用，再见。”
“嘟——”
周大嘴愕然地看着被挂掉的电话，不解地看向跟着自己一起走出训练室、此刻就抱着手臂站在自己旁边的陆哲，惊讶道：“还有别的队伍给他递橄榄枝了？为什么他连薪资和待遇都没听就挂了？”
“你品品他刚才那个拒绝三连，‘谢谢’、‘不用’、‘再见’，我合理怀疑他把我当骗子推销了，不行，我要再打一个试试……”
陆哲就站在通风的窗口边听完了整个过程，脸颊始终半侧着看向窗外，耳侧一缕碎发下，下颌线条被走廊的灯拢上柔和的光泽，然而瞧着窗外的黑眸里却沉沉一片，整个人看着又冷漠又温柔，仿若矛盾综合体。
打电话的时候周大嘴就注意到了陆哲的神情，从他周身的姿态里窥出了他对结果的漠然，不过周大嘴并不在意。
事实上，在他提出那个要求的时候，陆哲没有反对就已经很让他意外了。
哪怕当时对方的话有种奇怪的挑衅感，让周大嘴第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你可以试试。”
周大嘴眨了一下眼睛，以为陆哲是在说反话威胁自己，于是犹豫要不要掉头去劝高层算了，即便周大嘴自己也觉得沈乔的实力起码比DG二队强、又正是坐冷板凳的时候，或许谈下来的违约金和薪水都不用太高——
可LOL不是一个人的游戏，队伍合作很重要，俱乐部宁可要一个菜一点的上单，也不会选跟陆哲有仇的人进来。
因为他是LPL实力最强的打野，去年带领DG拿下夏季赛和世界赛冠军，如今俨然有“联盟第一打野”的风范。
说白了，陆哲是DG需要毫不犹豫留住的核心选手，他的要求会被高层重点考虑。
……
“不用打了。”就在这时，陆哲回过头来，目光投向周大嘴的手机屏幕，淡淡地开口说道：“你给他打电话，他不会答应的。”
周大嘴敏锐察觉到这话里有隐藏信息：“为什么？因为你们之间有过节吗？”
陆哲却不再谈这个问题，反而骤然跳转了话题：“明天我要请一天假。”
周大嘴：“……”
周大嘴：“理由呢？”
陆哲深深看他一眼，缓缓勾了一下唇，“去给DG找个新上单。”
周大嘴冷静地与他对视，半晌后冷漠道：“不批，我合理怀疑你想偷懒摸鱼——”
陆哲自顾自转身，冲他摆了摆手，语气愉快地回答：“谢谢周经理。”
他的身后传来略有些崩溃的回答：“需要我的时候我是周经理，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成了大嘴，你们这些Alpha都是爱情骗子。”
……
次日。
沈乔的房门被敲响时，整个人都还没清醒。
室内厚厚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灿烂的阳光，黑咕隆咚的屋里弥漫着恰到好处的睡意，他眼皮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开门时的气场颓靡又懒散，声音也是如此：“……什么事？”
乐乐表情格外复杂地望着他：“有人找你。”
沈乔懒洋洋地动了下眉头，无声示意他往下说。
乐乐给出答案：“DG的陆哲。”说完他又迅速打听：“你最近……怎么惹他了吗？他为什么找上门来了？”
沈乔的目光迟滞了一瞬。
随后，他站直了身体，扔下一句：“不知道，我回去睡了，训练之前别再敲我门。”
乐乐对着关紧的房门问：“那你不去见见他吗？”
沈乔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让他滚。”
乐乐：“……”
沈乔在门后等了一会儿，听见乐乐远去的脚步声，无端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烦躁，他一时无法甩开这种情绪，下意识要去找烟盒，在床边的桌上、抽屉里翻了一会儿，却只找到三个空空如也的盒子。
烟抽完了。
他睡意全消地在床上坐了几分钟，估摸着陆哲应该走了，起来随意洗漱、换了件带兜帽的卫衣、又拿了条浅蓝色的牛仔裤，换上就往楼下走。
踏出基地大门的那一刻沈乔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步伐顿了顿，目光往左侧看去的时候，来人的身影已经裹挟着雪松的气息堵在了自己的身后。
陆哲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呢喃一样地亲昵落在沈乔耳畔，洒在耳后那片雪色里：
“躲啊，接着躲，有本事你就躲我一辈子。”
沈乔僵了一下。
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故意不顺着陆哲的话往下说，只是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开口问：“你来做什么？”
陆哲笑了一下，鼻息再次轻微落在沈乔同一片肌肤上，他正想迈步往前拉开距离，却被陆哲反手勾住了脖颈，沈乔条件反射地支棱起右手手肘想往后撞去，又在接触到陆哲的刹那收敛了力道，最后仅是抗拒地抵着。
与此同时，陆哲的回答又近了一些传来，气息都喷落在他的耳廓里：“听说你不想来DG？”
沈乔嗤了一声：“自信点，把‘听说’两个字去掉。”
陆哲：“哦。”
他说：“你不想来，我偏要让你来。”
沈乔顿了顿，目视基地门外的绿化带，看见那红黄交错的花儿，又重复了一遍医院那天见面时问过的问题：“陆哲，你是不是有病？”
陆哲笑了起来，因为两人此刻的距离挨得很近，所以沈乔明显能察觉到他微微颤动的胸膛。
好一会儿陆哲才停下笑声，回答他：“是。”
身后那人的雪松味沉沉压来，仿佛堆满雪的松枝不堪重负断裂，带着满树的松针不讲道理地往下埋，以至于陆哲说话的声音明明是温柔的，却让沈乔听得骨头缝里都钻进寒意：
“我是有病。”
“当初同意你跟我分手的时候我就病了，这几年都没好过，快病入膏肓了。”
陆哲安静了几秒钟，忽然又一次开口，却是低低喊了一声：“乔乔。”
听见这个称呼，沈乔垂在身侧的左手小指像是痉挛一样，轻轻抖了一下。
他眼睑半垂着，听见陆哲笑吟吟问道：“你会来救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