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群侠

众人皆看向唐求,却见那少年低着头,并没有看着俞伯年,更没有看陈衍昭,他只是端着一个茶杯,茶杯里的茶似乎已凉了,他既没有喝,更什么都没做,他盯着那个茶杯。

陈衍昭盯着唐求,笑道:“唐门少侠有什么疑议,大可当庭说出来。”

唐求只道:“茶凉了。”

陈衍昭沉下脸来,他本以为唐求要对着俞伯年说些什么,他竟然只是说了句这样无理的话。

陈衍昭冷笑一声,说道:“恐怕少侠若是把英雄会当做自己在唐门当少爷的境遇,就颇有些轻狂了。”

唐求放下茶杯,低声道:“倘若别人的茶还在冒着热气,我的茶已先凉了,我自然要多想。”

陈衍昭对着唐求笑了,他的笑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友善,他正捏着掌,还未做什么,俞伯年却吩咐道:“把我的茶给唐少侠换来。”

他对着唐求笑了笑,忽然道:“自然是武当礼遇不周。”

他的弟子却颇有些不忿,更觉得俞代掌门何需和唐求换茶,若真是这少年要生事,教人给他满上新茶便是了。何必对一个晚辈如此容让。

即便如此,那弟子自然要听俞伯年的吩咐,依旧给唐求换了茶。

俞伯年却笑了笑,并未和唐求计较什么。

那陈衍昭却道:“茶也换了,唐少侠还有什么不满意。”

唐求端起茶来,冷冷的笑了一声,俞伯年的那盏茶里,果然热气还在翻腾,他低声道:“自然多谢俞掌门。”他即使这样说,也没人看他抬起头来,对着俞伯年露出什么感谢的神情来。

展朔这时候却瞧着他,他用手指碰了碰展顾,低声对展顾说道:“哥……”

展顾在他掌心点道:“别喝茶。”

展朔蹙着眉,他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一切都没那么简单。

难道唐求的“茶”有别的意思?这些“茶”里又有别的东西吗?

这时候陈衍昭终于问道:“既然别人更没有疑议,那就请俞掌门指教,我们又如何为太华门复仇。”

俞伯年只顿了顿,抚了抚他的长须,说道:“陈座主,此次武当前来,意不在复仇,只为救人。”

这时候却听少林一字长老笑了笑,他合掌,说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俞施主说的是,既然要救人,少林自然义不容辞。”

他着袈裟,正与少年十二弟子,打坐在厅右。

五岳剑派前来的正是大弟子孟杨,他却道:“据五岳剑派所知,太华门三千六百名宗师门徒,竟一夜之间消亡,腊月二十五,五岳剑派正有八名弟子张掌门之名前去拜会,太华门静无声息,遍地血气冲天而起,那八名弟子进入太华门,却见尸横遍地,即使他们几人心智冷静、见识广远,当时也已惊惧万分,竟迈步不敢,瘫软不能行。”

他说着面色更冷峻,只咬着牙,却只听到少林一字长老闭上眼,蹙上眉头,手指碾动手中佛珠,嘴里说道:“阿弥陀佛。”他面有慈悲色,似在诵着佛经,是为太华门枉死三千人渡化苦难。

俞伯年也蹙起眉来,他点点头,说道:“没错,武当在当日已收到急报,立派武当首座七侠前来相救,连日奔袭,在当日辰时已到太华门。”

孟杨道:“俞掌门,既然如此,武当可有什么线索,既然要救人,又有何人可救?”

俞伯年这时候终于道:“武当七侠到后,未寻到太华门掌门南老道人,只寻到了太华门四大弟子陈樵、木南新,可惜两位高徒已经乘鹤西去,再不能言。”

俞伯年道:“其他弟子中竟无一存活,遍地尸骸,惨不忍睹。”

这时展朔咬着牙,只觉得竟这样凄惨,更不忍心。他看着哥哥展顾,却见展顾蹙着眉,似也心神沉重。

那雁门门人正是大弟子章挣,他却幽幽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又能救谁,武当可有查出,是何门何派,残害太华门三千门徒?”

俞伯年道:“武当七侠本已绝望,却在太华门斗真宫内,见到四大弟子之一,也是太华门南老道人的亲传三弟子李元识……”

那章挣笑了,他说道:“既然如此,南华四剑李元识还在,或许他已知道真相……”

俞伯年摇摇头,却道:“并非如此,我们见到他时,他已七窍流血,但气息尚在,他在斗真宫中,以太华真气护体,身上点中三处奇穴,才得以保住性命,当时武当七侠立刻以武当北斗真气成北斗阵相救,将他护在身旁……”

那陈衍昭却道:“如今他如何?”

俞伯年叹道:“虽然性命尚在,却是昏迷不醒。”

武林豪杰皆叹气。

这时候五岳剑派孟杨也道:“即是如此,又如如何是好,南华四剑只余有其一,就是叛剑许询!”

许询!

展朔顿了顿,这个名字他似乎听说过,不正是那一日,那嵩山陈衍昭和东洋人西川一道所提的太华叛徒许询!?他们要哥哥答应他们什么事?

展朔顿时谨慎起来,听得更加认真。

俞伯年却道:“许询离开太华门已有半年,在江湖上早已销声匿迹,这一次太华之殇,似于许询也无甚关系,你们何必寻他。”

那章挣冷冷笑了,他说道:“听闻许询叛逃太华门,当年被同门南华三剑以飞仙剑阵困在玉清宫,他一人破阵而出,已和南老道人的剑术相差无几,正是他偷了南老道人的密传剑谱所为,如今他若练了半年剑术,说不定正是寻仇而来。”

那俞伯年还未说话,展顾忽然冷冷笑道:“倘若他能一夜之间,杀尽太华门门人弟子三千六百人,这样的剑术,天下又怎会有?”

展朔忽听哥哥讲话,这时候不知道如何说话,只在哥哥身边点头。

那章挣却道:“原来是龙池山庄,好极。”

他带着斗笠,低声道:“他总有嫌疑,若不是他,谁能对太华门了若指掌,轻车熟路,一夜屠灭太华门,连太华门三大宫也杀戮殆尽。恐也可能是他勾结其他魔教邪毒,也不无可能。”

展顾却道:“一夜屠尽同门,此为禽兽恶魔无异,这样未有任何证据,如此猜测,过于辱灭他人。”

这时候唐求忽然道:“听闻一年前,雁门大师兄章挣和太华门四剑比武,正是九转子伤木南新,正斗之间,许询倚在木门喝酒,已酒壶投之,竟将九转子打落,他只问你,是否唐门唐求?”

章挣愣了愣,说道:“那又如何?”

唐求笑道:“他又说道,唐门唐求用剑不用毒,用毒不用剑,你绝不是唐求。”

这时候展朔顿时明白过来,原来章挣绝对用了毒,他那九转子以如此残忍,竟还以毒斗之,骗的太华门二弟子木南新,绝非光明正大。

他忍不住说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武器里藏着毒和别人比武?”

章挣一下子冷下脸来,那马上,从他喉咙里发成一声低低的闷哑的笑声,让人不觉毛骨悚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闷声笑了。

展朔却又道:“即便如此,你也输给了许询。叫许询打掉了兵器。”

他已全然明白了唐求的用意,既然那章挣和展顾针锋相对,展朔自然不会冷眼旁观,他自然要将话说的明白。

章挣这时候却道:“许询和在下输赢如何,不必孩童来谈,既然是龙池山庄展小公子,小小年纪,若是有意说这样的话,恐怕其挑唆之心太盛。我本为了大义才问许询之事,唐门的唐求公子却要矛头指向在下,其心思之深也不可小觑。”

唐求只冷冷笑了一声,他这时候却道:“正因为阁下提了许询,却让我想起这桩事。”

这时候孟杨却道:“若这样说,岂不是雁门和太华门也有仇怨?”

那章挣冷声笑了,又是喉咙里低声闷笑,他一个字也不说。

这时候俞伯年却说道:“据我所知,许询确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更无踪迹,若寻许询这条线,怕是难上加难,各位都是武林英雄,各派难免有所摩擦,不可为此事相互怀疑,暗斗争难。”

那陈衍昭却道:“如此说来,该如何是好?叛徒也不寻找,太华门又无人可救,我们来又该做何事?”

俞伯年却道:“有人可救!”

这时候孟杨问道:“谁?”

俞伯年却道:“太华门三子弟李元识!”

那陈衍昭说道:“既然武当七侠已武当北斗真气相救,他都已昏迷不醒,又谁能来救?我们即便想救,他又在何处,我们几大派疗伤高手前去相救?”

俞伯年却道:“此事关系重大,在不知太华门是何人何派所害之前,更不敢令李元识同各位相见,恐有不测,难免要为各位门派惹出祸端,七侠当日飞鸽传书回武当,武当张真人已立刻飞信至终南山,正达神医老祖华真人手中!”

华真人!

原来是惊世的神医老仙翁华真人,众人已皆惊,华真人已隐世三十年之久,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竟在终南山中?!

俞伯年道:“华真人飞信而至,有八字。”

众人忙问道:“什么字!”

俞伯年道:“滴水入海,春风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