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入楼

黄鹤楼,系是汉阳最有名的楼阁,“仙人指顶踏月归,黄鹤飞鸣乾坤定”,当年白眉老道在黄鹤楼中打坐九九八十一天,三十二门天下第一乾坤剑法去前挑战,正是一个月圆之夜。

据说汉阳百姓那夜正赏月,忽见一仙风道骨老仙人从黄鹤楼顶出,只似踏月而去,正当人们惊愕时,又见楼顶正站着一只黄鹤,忽然绝姿优雅,对月啼鸣九声,而后在空中展翅,滑翔而去。

无人不大惊,大喝,最后竟是一片欢呼惊讶之声。

展朔跟在展顾背后,他们正是要去,黄鹤楼!

他点点头,问道:“那么白眉老道和乾坤剑谁赢了呢?”

展顾笑了笑,说道:“那一天,白眉老道一去不返,而乾坤剑也销声匿迹。没人知道。只听说那日之后,汉阳瑞鹤高照,风调雨顺,已渐成九州通衢。故而很多人,都说这已是祥瑞。”

展朔想了想,说道:“乾坤剑是什么人物?他会不会就变成了那只黄鹤?有没有武功可以变成飞禽鸟兽?”

展顾只道:“当然不会,武功不过是强身健体,并不能变成别的东西。那是神怪,不是武功。”

展朔道:“是吗?”

展顾点头,道:“对,据说是五十年前。又很多传说,据说白眉老道当年已经一百二十岁,而乾坤剑当年只有二十岁。”

展朔跳起来,他说道:“他比他大一百岁?一百二十岁的老人,和二十岁的剑客比剑?”

展顾摇摇头,笑道:“不知道,只是传说,或许有些人故意为了好听,夸大了他们的年龄。”

展朔点点头,忽然说道:“但我觉得乾坤剑一定很厉害,很勇敢,是个了不起的少年。”

展顾问他:“为什么?”

展朔说道:“他有勇气去和大自己一百岁的老前辈比剑,他更不在露面,不去江湖上吹嘘这个值得骄傲的事情,说不定,他已是黄鹤了。”

展顾笑道:“他是不是黄鹤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一定不是个少年了,即使他当年二十岁,今年也有七十岁了,也是老爷爷了。”

展朔道:“哥哥才是老爷爷,”他对着展顾吐舌头,说道:“等你七十岁,我才六十几……”

展顾也管不得他调皮,他只是笑了笑,不和他斗嘴,说道:“黄鹤楼正是因为祥瑞,才被定为这次英雄会的相聚之地,只为逢凶化吉,为太华门讨回公道。”

展朔点点头。

他们又走了一刻,正是戌时,这时候已见黄鹤楼正在眼前。那楼阁威武端正,又十分秀丽典雅,展朔愣了愣,只看到楼里已亮了灯,灯火通明,一轮明月高挂在黄鹤楼之上,他只觉得心里一颤,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里生出一种共情,令他心神荡漾,豪情滚荡。

他转眼看展顾,展顾扭过头,和他点了点头。

他正望着,他身边一个黑衣的人正与他和展顾擦身而过,那人似乎年龄相仿,他打扮的十分简朴,并不似展顾兄弟二人那样明朗耀眼,反而冷淡平静的很,但奇怪的是,他什么都不做,却好似有种霜寒之气息围绕着他,不仅令人免不了要注视他,还觉得不敢靠近。

展顾只在瞬间就注意到了他。

展朔这时候已不再乱说话,他已静静的站在展顾身边。

那人已到了黄鹤楼门前,门前有个穿着道袍的迎客站在门口,问他:“来客何人何派?”

那人冷冷说道:“唐门,唐求。”

那位迎客紧紧的看着他,说道:“唐门只来了阁下一个人?”

唐求只道:“没错。”

那位迎客从衣襟里摸出一支竹哨来,在嘴边,用低声吹了三声,而后又用长声吹了一声,如同鹤鸣。这时候就听从楼厅里传来一种高鸣,好似鹤唳九霄,长声雅顿。

那迎客笑道:“唐公子请。”

唐求已进门。他的背景都冷的很,让人不能凝视。

展朔心道:“糖球。竟有人起这样的名字。”他忍住腹诽和笑意,越想越觉得,这个人和糖球真是一点也不沾边,叫冰刀还差不多。

展顾这时候捏了捏他的手,这时候对他说道:“小朔,一会儿你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只跟着哥哥。倘若有什么人为难哥哥,你也千万不要说话。”

展朔惊愕道:“为什么?”

展顾道:“小朔,这一次,绝不会这样简单,你只要做一件事就好,就已令哥哥不再分心。”

展朔立刻答道:“什么事,我一定做好。”

展顾道:“保全自己。”

他凑着展朔的耳朵,忽然轻声说道:“哥哥之前告诉你的那句话,你要记好,但绝不可轻易说。”

“长伴云衢千里明。”

展朔点点头,他绝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又有何用。

他这时候只觉得天气虽冷,但这地方并不是凶神恶煞遍布的苦难之地,即便他知道的确凶险,却绝不会觉得这样的一座高楼里,暗藏着什么样的杀机。

他和展顾到了楼前,那个迎客人已笑道:“来客可是龙池山庄两位公子?”

展顾笑道:“正是。”

那迎客人盯着展顾展朔,又瞧了两眼,又拿着竹哨,又通报一遍。于是鹤鸣再起,那声音敦厚远至,那人迎手道:“请……”

龙池山庄一行六人,进入黄鹤楼中。

展朔只紧紧跟着展顾,这时候不再声张,只静如刃。

等他们上了楼,却见各大门派一各自坐定,武道派已定坐在正中位置,另有少林、崆峒、嵩山、五岳、天刀、一步登科楼、顿挫山庄、唐门、雁门等门派,除了显眼的几大门派,三楼十八派的子弟,几乎都已到了。

展顾被请坐下,展朔跟着他,还有龙池山庄四人。

这时候,展朔忽然看到了那个黑衣人,他正低着眉坐着,在灯光中,他已见到那人的模样,那人冷霜入眉鬓,眼中无情,薄唇挺鼻,还似个少年。

原来他和我差不多大?展朔想到。

他瞧那个少年人,却想,他本没有哥哥好看,为什么他总是想要盯着他看,是因为他又让人觉得冷,又让人忍不住想了解?更或者,这些门派,都带着自己的弟子、门客前来,只有唐门只来了他一个人?

他这时候忽然又想,或许是他穿着一身黑衣,只觉得他白的很,好似面无血色,他的唇角也淡,即便五官英俊的很,却又让人不敢靠近。

他似乎察觉了展朔在看着他,他只轻轻抬了一下眼,这一下已令展朔十分心惊,他忙胡乱看一看,避开那少年的目光。

他已悄悄吃了定魂丹,口袋里正放着穿心芽,他已决定要听展顾的话,决不可掉以轻心。

这时候,他忽然发现,雁门的人都带着斗笠,每个人都被斗笠遮住脸,几乎看不清人的模样,他看着展顾,身边的龙池山庄的子弟说道:“朔少爷,雁门向来都以竹斗笠为兵,这个斗笠可不一般,也叫九转子。”

展朔即使听着,他却忍不住想,若看不清脸,这斗笠底下,都是雁门的人吗?

展顾的目光却盯着一个空席,那空席身边人影错落,但唯独那里一个人也没有站。

那个位置,或许所有人都想到了,那是给太华门子弟的!可惜这个位置,又能来几个人呢?

展朔低着头,这时候他忽然看到武当派几个弟子正从楼下上来,那几个人似乎都是初级弟子,衣着也是玄色浅袍,身带太极图。

那几个人进了楼,并没有进到大厅里,而是从楼梯一侧又下去了。

那手下对着展朔道:“这次来黄鹤楼的,都是各派的首座大弟子、分舵主、堂主,已是十分重视。”

展朔点点头。

这时候又有几个门派落座,渐渐已没有什么客至纷沓的声音了。

这时候忽然听到有人高声发话道:“这次我们是为了太华门而来,只是太华门一个人都没有来,若是这样,我们又怎么知道他们门派如何,到底是何模样,难道空口救人?”

正是崆峒的一名弟子,他喝道。他身前,正是崆峒派的常长老。

这时候武当的大弟子门徒说道:“太华门遭逢大难,正是武林之殇,如今太华门人已所剩无几……”他说不下话,半晌才道:“崆峒何必揭疤谈医?”

这时候那雁门的门人幽幽道:“忍痛可医,武当若是护短,就不必叫我们来。自然武当可救,与我们又如何干系。”

嵩山座上正是那陈衍昭,他说道:“雁门弟兄何必这番语气,此次英雄会,正是我们为太华门救偿之时,血泪之殇,比相报之,自然要稍安勿躁,沉气凝神,只等俞长老发话。”

这时候展朔定睛望去,武当正中,正坐着武当派十代大弟子俞伯年,武当掌门闭关之时,由武当四位首座大弟子代掌门,俞伯年正是其中之一。此人美髯清瘦,五十多岁,目光炯炯,正坐在武当之中。

俞伯年稳声道:“这次黄鹤楼中相聚,本是为太华门鸣鼎相救,武当自然义不容辞,如今却要太华门弟子相见,也是情理之中。”

陈衍昭道:“没错,听闻太华门掌门南老道人在那夜厮杀中失踪,太华门四大弟子护法,至今两死一伤一叛,如今能请谁来?”

俞伯年冷冷道:“谁也请不来。”

这时候却听有人轻声一哼,不是别人,正是唐门独坐一人,唐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