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醉酒

展朔坐下来,不由的想起江沐的话来,他想,的确如此,“谁要是把别人当傻子,谁就是真的傻子。”

他一想到江沐的话,就更不自主的想起江沐来,不知道江沐现在住在地方,他见到他的朋友了吗?他过得还好吗?等他忙完了这些事,他真的会回来找我吗?

他捧着脸,精神都已飘忽。

展顾却说道:“既然如此,我要请的酒,当然要请各位,”他那白衣宽袖一浮荡,一坛酒,一下子飞上天来。酒封已经拍开了,酒香从酒坛子里荡出来,连酒一齐飞到那大汉面前。

那大汉用手接了,却见展顾又一扬手,又有两坛飞到其他两个大汉手里,他们都觉出展顾的内力之深,却都愣愣的接过——谪仙人,谁看到展顾这白衣飞酒的内功,不绝惊叹入迷呢?

展顾自己接过一坛酒,说道:“请。”

那西川一道笑道:“像展公子这样的人物,也用抱着酒坛喝酒吗?”

展顾笑道:“不举坛而醉,怎知酒中魂?”

他一手举着酒坛,一口饮下去,酒,如同一条小溪,汇入九天银河之中,他仰着头,只看他束发而坠,这稳然又潇洒那模样,如何不让人倾倒?

西川一道看着他,也拍开一坛酒,说道:“吾辈奉陪。”

他也畅饮起来。

那几个大汉,这才缓过神来,都举着坛子,大口喝下去。

这时候聂景川反而不喝酒了,他看着展朔,一边歪歪斜斜的好似倚在什么东西上,他只是笑。

展朔发觉他盯着自己看,转过脸来,问他:“干什么?”

聂景川问道:“我听说,展家两个公子千杯不醉。”

展朔马上反驳道:“胡说,我一杯酒都没有喝过,谁说我千杯不醉的。”

聂景川笑了,他点点头。

他忍不住说道:“寂真兄真过分,连喝酒他都令别人不好意思喝了。”

展朔问道:“为什么?他又与旁人喝不喝酒有什么关系?”

聂景川笑道:“你看,这个厅里这样多的人都在喝酒,那些美人都在瞧着谁?”

展朔听了他的话,转过眼去看,这时候才发现,这厅里的人,眼光都在展顾身上,风情万种的美人都悄悄的盯着他看,展朔虽然看着美人,可他却发现,不仅是那些美人,威风冷酷的陈衍昭,甚至西川一道喝着酒,眼睛的余光也在看着展顾。

展朔并不喜欢那个东洋人,他的朋友江沐,就绝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人,不管是欣赏,讨厌,玩味,他的眼睛看别人的时候,都是温柔的,真诚的。

于是展朔扭过头,说道:“真不知道是什么习惯。”他自然是在说那个东洋人。

聂景川却道:“你觉得为什么他们盯着你的兄长看?”

展朔不说话。

聂景川却低声道:“这时候,但凡有一些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一场大的变故。即使,像你哥哥这样超凡脱俗、英俊漂亮的人物,也免不了这样的事。”

展朔疑惑起来,聂景川看着他,对着他笑了笑,忽然只在那么一瞬间,他的身体好似长上了翅膀,他一下子从他的几案上提了起来。

好像一只无形的手,将他拉起。

可是展朔发现,并没有什么人,他只是一下子用了极厉害的轻功,他一下子跃到半空,这时候他的衣袖中,飞出了十二道白光,那白光细如牛毛,亮如雨丝,展朔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大厅里啪啪啪啪啪啪,一阵脆响,所有还未开坛的酒坛,全数崩裂开来!

展朔还未停住,酒里忽然雾气蒸腾,就是酒香四溢,酒似乎被烧着了一样,都似在燃烧,散发出浓郁的酒香,可酒根本没有烧起来。

难道,聂景川的针是热的?是烫的?倘若人中了他的针,会怎么样?

展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盯着人看,却见陈衍昭已经稳如泰山的坐着,好似没有什么变化,西川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酒,他的手里正握着刀。那几个大汉手里的酒坛子已经丢在地上,和其他坛子混在一起,酒撒了一地。

而他的哥哥展顾,这时候还是一手举着坛子,喝光了最后一滴酒。

人,谁没有动呢?

那陈衍昭说道:“聂公子,这样做是否用意?”

聂景川一下展了轻功,坐在那木梯之上,他笑道:“自然也想借寂真兄的光,也请大家喝一些酒。”

陈衍昭挥挥衣袖,低声笑道:“这就是你请的酒?”

展顾轻轻放下酒坛,笑道:“酒香四溢,恐怕所有人都要醉了。”

聂景川道:“如果有人手指捏着三峰十二剑的气剑诀看人喝酒,自然不知道滋味。如果有人眼睛盯着别人,手腕却运着五十道迎刀式陪别人喝酒,自然也不知道滋味。如果有人猛喝一坛酒连品都不品,自然更不知道滋味。”

他这样说着,陈衍昭和西川一道都脸上带着笑,不为所动,但陈衍昭的笑容明显已经有些僵硬。

展顾却看着聂景川笑道:“没有滋味的酒,聂兄自然看不下去,可是……”

他站到展朔面前,对着聂景川道:“倘若我也正运着飞封内气喝一坛酒,岂不是让一口酒也不喝只观察别人做什么的人,觉得有滋味极了。”

聂景川哈哈大笑起来,他说道:“展寂真,天底下绝没有比你更有趣的人,我敢说,神仙绝不会比你有趣。”

展朔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这几个人,竟没有一个人在真正喝酒,都在防备或是准备。

飞封内气,是龙池山庄的独门内功,可以化气为力,倘若有人攻势极猛,欺身急至,可以力相弹,力保自己不被急袭。

展朔虽然什么武功都没练过,山庄里的武功他当然都懂得。他的哥哥,只在防守罢了。

展寂真说道:“人喝多了酒就会说真话,总有些人,明明没有喝酒,却什么话都喜欢说,却不知道讨不讨喝酒的人喜欢。”

聂景真笑道:“倘若一个酒鬼,自己没有喝酒,看到别人喝酒,却不好好喝酒,岂不是气的什么话都想说。”

展顾笑道:“我倒看你也没有好好生气。”

聂景川笑了。他不仅没有好好生气,他已被展顾逗的开心极了。

他对着陈衍昭说道:“陈座主,我已喝多了酒,实在只能惹别人不开心了,只得告辞,只得赔罪告辞。”

陈衍昭面色已经恢复了许多,他说道:“聂公子不过性情真罢了,本欲想邀把酒言欢,此刻……”

聂景川笑道:“我已先醉,更已先欢,”他忽然对陈衍昭说道:“倘若是寂真来之前所说的事情,我更愿意的很。”

他人说着,忽然往楼梯下一滚,展朔一下子站起来,忙瞧他是不是跌了下去,他绝不想不到聂景川会这样消失,或是他就这样失足坠下去,他闻着酒香,往前一冲。

展顾一下子拉住他,他只好瞧展顾,展顾说道:“他已走了……”

展朔道:“可他……”

展顾说道:“这里的窗户都是十几个,你怕连看他从哪里走的,都未看到……”

展朔知道他没事,又点点头,自己坐到那个几案后面。

展顾道:“真抱歉,本该我请大家喝上二十坛酒,可惜,恐怕再拿酒来,酒坛已装不下了。”

这时候展朔忽然叫了一声,他说道:“那三个人?!”

这时候这几个人再抬眼瞧,那三个大汉早已不见踪影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溜走了吗?

展顾冷着脸,并没有说什么。

他们是在什么时候走的?是聂景川打碎酒坛子,他们丢掉酒坛子的时候?还是聂景川从楼梯跌下,离开这里的时候?

展朔竟然毫不知情,全不知道,这里的人,都知道吗?都看到了吗?

他不由得想,谁是笨蛋?

他只好嘟起嘴来,却听那陈衍昭说道:“或许他们悄悄溜走了。”

这还用或许吗?展朔无话可说。

展顾说道:“或许如此,既然如此,就如此。”

他连说了三个如此,那东洋人笑道:“的确如此。”

展朔不答话,他觉得头也昏昏的,那酒气好闻的很,让他忍不住闻了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些眼睛也睁不开,再不开心的事情,好似都可以过去,也想说,的确如此,酒算了罢。

这时候展顾坐到了他身旁,陈衍昭笑道:“其实,本座这次找展少庄主,还有一件事,也想同展少庄主谈一谈。”

展顾笑道:“愿闻其详。”

陈衍昭道:“我想展少庄主一定知道,太华门的得意弟子,更是无耻的叛徒,许询!”

展顾只是盯着陈衍昭,那西川一道的刀已放下,他已经仅仅的盯着展顾,展朔看看他,发现他的眼神已经令人生厌,好似看着野兔的狐狸。

展顾道:“我的确认得听过他……”

展朔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好似一点也睁不开了,他好想睡着,他不知不觉的,想要依着哥哥的肩膀睡下去,他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慢慢睡下去了,他只听到陈衍昭的声音,说道:“倘若展少庄主和我们合作,做一件事……”

展朔已醉倒了,再没听到一句话,已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