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然吸了吸鼻子。
程淮不知道她在亚当里发生的事,可是在听说又接到了给周棠画画的任务时，告诉她这不是单纯的为了完成工作,而是包含了帮助朋友这种因素。
这种话让她心里更不好受了。
白然在这个时候倒是希望自己一心一意的为钱接单,当个没有感情的赚钱机器，那就不用有罪恶感了。
“发生了什么事？”程淮盯着她,语气沉稳。
她的表情这么明显，程淮不可能察觉不到她情绪的不对劲。
白然觉得，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了对方,应该会有解决办法，可这是她自己的事，程淮跟自己又没什么关系。
“没什么,”白然扯了扯嘴角，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就是一直没有什么灵感，有点发愁,怕画不出来。”
“你画什么都是好的,周棠的粉丝都会喜欢，”程淮一脸理所当然,“不喜欢的人都是审美不行的。”
白然被他有些不符形象的孩子气逗笑了，苦闷的心情稍微得到缓解。
程淮送白然回去的路上，绕了一条路。
“欸，走错了，”白然窝在副驾驶上发了一会楞，抬头望见骤然陌生的道路,不由得扭头看向程淮，“平时走的那条路应该是最近的。”
“没走错。”程淮打了个拐弯的方向灯，最后把车停在路边，“在车里等我一会。”
说话间，他就下了车。
白然有点纳闷，她望着程淮绕过车头，走进了路边的一间装修得非常小清新的店。
时间不早了，可灯火通明的店里还是坐满了人。
白然没来过这条街，她仰头打量着程淮走进去的店面，天蓝色的招牌，在灯光的映照下看起来清爽又显眼，上面的一串花体字，就像一团精心勾勒的奶油。
程淮回来的时候，手上拎了个和招牌类似颜色的盒子，才坐进车里，他就把盒子递给了白然。
“别晃那么厉害，里面的东西会坏掉。”
白然本来正好奇里面装着什么，听程淮这么说，赶紧规规矩矩的把盒子放腿上：“里面装了什么？”
“给你吃的，”程淮说着发动了车子，“听说这家店是上个月新开的，普通人每次都要等好几个小时才吃上。”
白然惊奇：“那你刚刚怎么这么快出来？”
程淮瞥了她一眼：“我是普通人吗？”
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想不到程淮幼稚的那面，居然这么可爱。
车子很快开到白然家楼下，她从车里出来，小心翼翼的抱着盒子。
程淮在车里看她，少女高兴又期待的打量着盒子，看起来可爱得完全不带掩饰。
跟下午从亚当出来时判若两人。
那不过是一盒蛋糕，她居然这么容易就开心。
程淮忽然好想抱抱她。
“白然。”
白然回过头，程淮从车里走了出来，朝她走去。
“怎么啦？”她望着走到自己面前的程淮，仰起了头。
路灯的光落下，正好把程淮笼罩其中，他周身看起来有种毛茸茸的感觉，他的眼神也是柔和的，整个人都有种安心温暖的气息。
白然忽然有点恍惚，她第一次看见程淮的时候，只觉得对方身上自带生人勿近的气息，那时候怎么料到，程淮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程淮看着她，过了半晌才开口：“你还没跟我说晚安。”
话才说出来，程淮自己都惊了。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矫情又厚脸皮的话。
其实他只是想跟白然多待一会儿。
白然也是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呆了呆，才有点磕磕巴巴的说：“那，那晚安？”
她慌得连道别的尾音都带着疑问，大概是自己的话说得实在是蠢得不符合平日的形象，程总心里有点儿懊恼，但这个时候又只能装出心愿得偿的样子。
“嗯，晚安，赶紧上去吧。”
白然懵懵懂懂的看了他两秒，才慢慢转身往大堂走，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
程淮看她傻傻的样子，伸出手挥了挥。
少女也回应着挥手，随后推开玻璃门，身影消失在拐弯处。
程淮回到车里，刚刚温和的笑意消失殆尽，他拿出手机，略略思索片刻，拨打了一个号码。
“......是我，程淮。”
“在家？听白然说，你最近好像迷上了星座？”
“现在帮我联系吴律师，就说我有事要咨询他。”
程淮听那头说了什么，沉思片刻：“再联系......”
******
白然洗完澡后，一边开电脑，一边拆程淮刚刚给的盒子。
里面放了三块精致的三角蛋糕，蜜桃味，草莓味的，还有个芝士味的。
原来程淮也这么有少女心啊。
白然各种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都舍不得吃，正想发个微博，忽然接到了宋依彤的电话。
她思索了三秒，大概想好开头应该怎么安慰对方，才按下接听键。
“小然，那个狗东西真的这么丧心病狂吗！”
不是料想之中的抽泣，宋依彤高亢而中气十足的叫声，让白然猛的被拉回以前看对方为了给陆文曜反黑，在网上打字跟黑子对喷的情景。
她微微把电话挪开了些：“什么狗东西？”
“嗐，就是那个抄袭狗！”宋依彤似乎在吃薯片，咔嚓咔嚓的声音格外响亮，“他是不是为了转移视线，就去给周棠泼黑水？”
白然懵了：“你从哪里听来的？”
“微博都上热搜一了呀，”宋依彤气愤中又带点诧异，“你今天下午不是才去亚当吗，没有听到一点点风声？”
闻讯，白然在电脑上打开了微博。
热搜的第一条就是陆文曜的名字，后面还跟了个“沸”字。
“我真是猪油蒙了心，”宋依彤哐哐的拍着桌子，“抄袭已经罪不可赦，还拉踩同公司的人，他有没有心？”
“亚当这个垃圾公司心里一点B数都没？周棠现在不是他家最赚钱的艺人？为了保个抄袭狗，去抹黑摇钱树，也是牛逼，这公司不倒闭都对不起这波弱智操作。”
宋依彤充分发挥了她“一秒八喷”的技能，说得口干舌燥，喝了几口水后，又说：“想起之前给他氪的金，就觉得自己有病。”
一条名为【亚当内部会议记录】的微博吸引了白然的注意力。
这微博来自一个平日热衷爆各种真假参半料的博主。
【自从陆文曜被爆出抄袭事件后，一直没有在公众面前露面，亚当公司也没有对这件事发表任何直接回应，网友怀疑公司想冷处理，其实公司是在研究如何转移大家的视线。】
文字的底下配了一个音频。
白然点开了音频，大概因为是偷录的，里面先是传出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被调整了几下后，说话声音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目前的方案都不好，不要侧重于解释没有抄袭，这种事情，怎么解释得清楚的？”先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陌生。
接着，一个女人尖尖的声音传出：“我同意Alex的话，那些上网的人记性都不太好，如果这个时候娱乐圈有更大的丑闻，他们马上就会转移注意力，网民嘛，就跟嗅到肉骨头的狗，哪有风吹草动，就奔到哪儿。”
“花点钱，挖一下那几个顶流的料然后放出来，我敢保证，过不了几天，就没人再管陆文曜到底是不是抄袭了，演唱会依然还是那么火爆。”
这把声音尖酸刻薄，白然听着耳熟，忽然想起好像是公关部的一个高层。
“这个不妥，爆对家的料，一是你不能保证后续言论完全在你控制里，二是，如果被那方的公司知道是我们做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万一反过来，再把陆文曜这件事提起，那不就白做了？”
白然眉头微微皱起，这把声音她熟悉，分明是宋哥的。
女人不屑：“那你有好办法？”
宋哥：“没有，但我觉得这个不好。”
又有一个男人说：“阿宋的顾虑是有道理的，这圈子就这么大，你黑了对家，迟早会被知道，依我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自己家的事，自己解决。”
“你的意思是......”宋哥发问。
“既然要转移注意力，那就不能用太小咖的，网友不感兴趣，我们公司目前除了陆文曜，还有谁最红？”
“不行！”宋哥情绪一下子变得激动，“周棠现在正是上升期，他的形象很好，路人缘也很足，拍出来的戏普通观众都愿意买单，用他去给陆文曜遮丑，简直是丢了芝麻捡西瓜！”
白然的心微微一沉，这个时候的宋哥，明明还是维护周棠的，为什么跟她说话的时候，态度完全不一样了呢？
“哟，这还护上了，”女人冷笑起来，“是不是忘了谁给你发工资？周棠吗？他不也就是公司里的一个打工仔，宋明哲，你的名字多好，明哲保身，你怎么就不像你名字那样？为周棠说话，不怕你老婆孩子下个月喝西北风吗？到时候周棠养你们一家？”
宋哥不再作声了。
刚刚提议的男人清了清嗓子：“我这么说，肯定有理由，正常人的想法里，一个公司会主动去黑自己旗下最赚钱的艺人吗？脑子有病吧，这么一来就不可能有人怀疑热搜是我们买的。”
录音中除了男人的声音，其他人都安静下来。
“周棠现在大火，而且在剧组中进行封闭拍摄，对家出手黑他，他的反应不及时，是不是很容易被人猜到的事？”
“那网友就会怀疑跟他有资源冲突的人，这种事，一般公司是不会因为网友的猜测，正儿八经的发个通稿说没做过的，但是那边男演员的粉丝不乐意看偶像被泼脏水，那他们就会奋起反击。”
“周棠目前粉丝也挺多了是吧，那他的粉丝，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
“撕着撕着，不就撕出热搜了，这么一来，我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男人的思路清晰，头脑冷静：“想撕逼，首先要做的，是破坏周棠的路人缘，宋明哲去找之前那个画画的，让她整多几幅画，不要质量，只要数量，然后我们每天用热搜推上去，多刷几次，总有人烦的。”
“之后再编一些莫须有的黑料，记住放得小心点，最好不轻不重的让人怀疑是同行竞争......”
虽然天气渐热，白然还是越听身上越发冷。
她本以为宋哥之前在办公室里说的话已经够让人厌恶了，没想到居然只是冰山一角。
“哦对了，”男人顿了顿，忽然又开口，“还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