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然生气太过,已经忘了自己和程淮约好晚上去看表演的事。
她捏着手机，看着车里的程淮,心头忽然涌起委屈感,在对方面前似乎能得到安慰。
程淮轻轻侧了侧头：“上车。”
两人吃完饭后才去大剧院，落座的时候,距离开场还有些时间，程淮接过白然买的水，语状无意的问。
“最近他还有找你麻烦吗？”
白然怔了怔,意识到对方说的是程立青，摇摇头：“没有，那天之后我们就没见过面了。”
程淮的手指摩挲着白然刚买的水瓶,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似乎在观察她说的是不是真话。
上次程立青跟白然谈完话后,不知道程淮是从哪儿知道了这件事，当天又开车到白然宿舍楼下。
他的表情看起来,好像程立青训斥的对象其实是他才对。
虽然程淮来的目的是让白然不要在意程立青的话,但最后还是白然反过来把他的怒气抹掉。
“姨丈后来没有跟你说什么吧？”白然想了想，轻声问。
程淮冷哼一声：“他还有什么需要跟我说？来来去去无非都是那几句。”
“如果他以后还来找你,说一些有的没的，你直接走就行了。”
白然见他提起程立青时表情又变得难看，连忙转了个话题：“以诚哥最近好像开始沉迷星座学，他有没有跟你说过类似星座运程的话？”
“星座？”程淮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他略略思考了一下，声音里带着点困惑,“你说的是哪方面？”
“比如说今天适合搭配什么玩意，或者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白然想起季以诚前几日一本正经的跟她发微信，说她六月份应该多穿粉色的衣服，戴粉水晶首饰。
她当时还觉得有点古怪，季以诚向来都是一副“究极死直男”的形象，他不研究女生的喜好，也不理解女生口中的穿衣潮流是怎样，甚至在看电视剧时，第一时间觉得男主亲女主会吃一嘴口红很难受。
白然跟季以诚说话总是有话直说，当时就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季以诚却有点忸怩起来。
直到白然软磨硬泡了许久，他才不情不愿的说自己看了星座预测，这么做可以大幅度降低遇到小人的概率，提升运势。
白然这才知道为什么最近聊天时，他时不时总会绕到星座上的原因。
程淮微微蹙眉，看起来对这个提问有不少疑惑。
“没有，不过他今天在我桌上放了盆仙人掌，在他自己的桌上放了盆多肉植物，”程淮拧开水瓶喝了一口，“他说加点绿色，对眼睛好。”
白然有些忍俊不禁。
仙人掌和多肉植物恐怕也是什么开运物哦！
程淮见她想笑又要憋着的脸，不由得也带了点笑，往她的身旁凑了凑：“想到什么，这么开心？”
白然觉得，既然季以诚不说，她也不能跟程淮说“你的秘书最近沉迷星座玄学”这种事，搞不好程淮还会说她教坏了季以诚。
见她不说，程淮也不追问，顿了顿，有些懒懒的发问：“你跟那个爱追星的朋友最近是不是又有了什么奇思妙想？”
白然本来在偷笑，听程淮说起宋依彤，不由得又想起了下午那档事，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她抬眼看见程淮正打量着自己，怕对方发现自己异样，连忙又挤出点笑：“没有啊。”
刚刚在车上，程淮就问过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她不想对方担忧，撒了个小谎，只说自己在想构图，没有什么灵感，生自己的气。
也不知道程淮信了没有，反正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剧院里的灯渐渐暗下来，光线也变得柔和，白然的目光从头顶落下，无意中扫过身后的几排观众席，眼前忽然一亮。
她看见了邓思婷。
明显精心打扮过的邓思婷在位置坐下后，脸上的笑意是白然从没在班上见过的，满足、兴奋，还带着点和周围人不同的庄重，好像接下来要看的不是一场表演，而是什么神圣的朝拜仪式。
程淮说抽奖，就真的让人在学院里搞了个似模似样的课余兴趣调查，让全学院的人都参加问卷调查，最后抽出几个幸运儿给予奖励。
其它奖项，白然都不怎么记得了，邓思婷的那个门票送到班上时，班上一下子就传遍了。
太幸运了吧！大家都做了问卷调查，虽然抽到奖的学生不少，但班上只有她拿到这么大的奖，不仅拿到了裴雪逸巡演的vip票，还附带一张裴雪逸的签名照。
在照片背后，裴雪逸还写了一句话。
【不要放弃你的梦想。】
白然后来回到宿舍，听宋依彤一脸惊讶的说自己好像在厕所看到邓思婷哭了。
“估计是觉得自己这么倒霉的人，终于也欧了一次，苦尽甘来吧。”宋依彤分析。
不，她不是，白然在心里默默说，只是一个普通人实现了一个小却不易得到的梦想，心中激动的流露。
“程淮程淮，”白然轻轻拉了拉程淮的手臂，示意他往后看，“你看，是邓思婷。”
程淮没回头，只是望着她：“谁？”
“就是上次抽到vip门票的女生呀，”白然见他好像已经忘了，只能又大概的说了一下前情，“你看，她好高兴啊。”
“哦，你之前想把票转手的那个人是吧，”程淮淡淡的说，连多了解一点的兴趣都没有，“你也挺高兴的。”
“当然啦，毕竟帮了人嘛，”白然稍微把刚才陆文曜引起的不痛快稍微重新压下去些，看着邓思婷感叹，“果然人开心时，都会看起来更漂亮。”
白然望着邓思婷，这个女孩子平日总是冷冰冰的脸此刻表情生动又明媚，不像只高傲的天鹅了，只是个简简单单的，会因为心愿实现而满足的大学生。
如果她的家庭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她是不是也能学跳舞，每天都笑容满面呢？
她盯着邓思婷想得专注，没注意程淮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程淮听白然夸赞邓思婷长得好看，可他一点都不好奇，他的眼中全被眼前的少女装得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其她人了。
刚才晚饭的时候，他趁白然去洗手间的间隙，给季以诚发了个信息，让他去查查今天亚当公司有什么新闻，特别要查周棠是不是出了什么幺蛾子。
他不瞎，白然从亚当出来时，脸上的表情又气又难过，看见自己时，更是委屈得快要哭的样子。
她本来是个爱笑又乐观的人，这个表情绝对不可能什么事都没发生。
没多久，季以诚就回复了，给出的答案却出乎意料。
周棠还在封闭的剧组里拍戏，别说新闻，连微博都好多天没发了。
亚当确实出事了，但不是周棠，而是陆文曜，也就是白然去年看的演唱会上的主唱，闹出了抄袭的事。
陆文曜似乎是惯犯了，只是这次踢到了钢板，压不下去。
亚当要保这棵摇钱树，居然想出让吸金能力后来居上的周棠挡刀的办法，通过短时间的高频率曝光，把火力吸引走一部分。
程淮觉得，这个公司的决策者脑子里估计都是水。
白然看穿了他们的意图，拒绝了这次的合作，然而亚当却威胁她，逼她要么交高额违约金滚蛋，要么就在规定时间内把画交出来。
程淮盯着季以诚发来的文字，脸色一点一点的变黑。
直到看见最后一句，他的眉头纠得如同码头上的麻绳。
【这个公司欺人太甚！白小姐不想做这么昧着良心的事，他们就威胁，】季以诚的文字都看得出很是气愤，【听说白小姐被执行经理指着鼻子骂得快哭了，这垃圾公司，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它倒闭！】
程淮很少见季以诚语气这么激烈的文字，可见对方也被气得不轻。
白然从远处走回来，他慢慢放下手机，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话。
程淮盯着白然，心里又涩又痛，他当作宝贝的人，居然被区区娱乐公司打压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偏偏又倔着不告诉自己。
“嗯？”半天没等到程淮说话，白然终于转过头，“怎么啦？”
她的笑里充满欣慰，眼睛里亮晶晶的，真是个傻里傻气的，容易满足的人。
“没什么，”程淮笑了笑，忽然伸出手敲了敲她的脑袋，“跟我看表演都没看见你同学这么开心，真是太挫败了。”
白然捂着脑袋，脸微微发热：“因为她能来看表演真的不容易呀，我发现帮助人，还挺有成就感。”
她想跟往常一样打趣两句，却发现程淮目光中的温柔满得几近溢出。
程淮向她靠了过来，低声问：“那什么时候你也帮帮我，让我也实现一下心愿呢？“
才刚说完，观众席上的灯就熄了大半，天花板宛如天上稀稀落落的星星。
白然涨红了脸。
“嘘，”程淮在暗中示意她安静，“演出开始了。”
******
演出结束时，白然发现周棠居然给自己发了个新的视频。
【宋哥说下一轮宣传需要你帮忙，我知道你画画要看到真人，赶紧拍个视频，让你看看新鲜出炉的我。】
视频里的周棠黑了些，也瘦了些，可能是刚收工，穿着戏服，脸上也脏兮兮的，但笑容灿烂，怀里抱着一只圆乎乎的橘猫。
“嗨，白然，不好意思啦，拍摄进度赶，一时半会也没时间回去打扮了，将就着看吧，你瞅瞅，这是我们剧组的小猫，得跟我搭档好几个月呢，我给它改了个名字叫球球，要不你下回画个我跟猫的画？”
“哈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不要受我影响，对了，上次那个乱世巨星好给人的印象好深啊，编剧和导演觉得不错，这会儿剧本有些细节都按照你之前画的来改了......”
“我说你啊，画归画，别熬夜赶工啊，我算了算，按照宋哥说的，下一轮宣传时间还远着呢，你慢慢画，别年纪轻轻就秃了头。”
“对了，我的经纪人今天跟我说，自从跟着我，好像自己也要成金牌经纪人了，还给我规划未来十年的路，我说，唉，算了，还是先想想这部剧结束了之后接什么剧吧......”
他笑得开心，白然却越看越沉重。
她不算周棠的粉丝，对他也没有超越朋友的感情，可是一想到对方这么重视配合自己，自己接下来却要为虎作伥，心里就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
手上忽然一空。
程淮把她的手机抽走了。
“欸，程淮你.....”白然见他点开视频看，伸手就要去夺。
程淮依着身高优势，举起了手。
“就是这家伙让你今天愁眉苦脸的啊？”他啧了一声，“小女生是不是都挺喜欢这样的类型。”
酸溜溜的语气，就差没在脑门上刻个“醋”字。
白然哭笑不得，连忙解释：“我跟他只是单纯的合作伙伴。”
“不是这么简单吧。”程淮反驳。
白然愣了，程淮的脸上没有像平时那样，说起周棠就带着调侃，而是平和又认真。
“不只是合作伙伴，还是朋友，”程淮看着她，目光柔和而信任，他带着笑，一手放在白然头上，轻轻拍了拍，“帮朋友画画，用心是应该的，好好画，不用担心别的事。”
白然仰头看着他，心里忽然有某个地方被戳到。
她眨眨眼，眼眶忽然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