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老实话,白然以前和邓思婷最深入的来往应该是校运会啦啦操排练的那段时间。
至于后来，她们也仅限于日常打招呼,邓思婷连打招呼都高高抬着下巴。
“就跟有人攥着她脖子似的,”宋依彤在宿舍里吐槽，“好像正眼看人会要了她的命。”
白然倒是不太在意,对邓思婷的印象止步于“像天鹅一样”。
邓思婷的眼泪来得突然，一颗颗的从脸上滑落，连肩膀都微微上下耸着,平日总是冷冰冰的脸上多了几分脆弱。
白然只当她刚刚的慌乱是遇险后没回过神，没料到她居然会哭，一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伸手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温声说：“我真的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放心吧。”
她左右看了看，怕有学生忽然出来,想了想,还是把邓思婷拉到走火通道附近。
邓思婷用手擦，但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一直流个没完。
白然一只手拎着舍友的东西，另一只手艰难的从包里掏出纸巾，帮对方擦泪：“好啦，没事了，如果那个家伙再来纠缠你，你就告诉学校的老师,或者告诉家里人，对着这种人，绝对不能退缩。”
她轻声劝慰了好几分钟，邓思婷终于慢慢止住哭泣，拿着纸巾印了印脸颊的泪痕，眼睛微肿的看着白然：“希望你信守承诺。”
她的语气又恢复了冷冷淡淡的，除了嗓音里不易察觉的微颤和红了的眼睛，实在看不出她刚刚哭得很凶。
白然虽然心里纳闷，但还是答应了：“我不说。”
二人进了电梯，邓思婷拎着的大帆布袋像是不堪重负，猛的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白然蹲下来帮忙，杂物中有张舞蹈演出的宣传单，还有一双旧舞鞋。
她捡起来递给邓思婷：“你刚刚去上舞蹈课吗？”
“嗯，”邓思婷有点不自然的接过鞋子，犹豫了一下又说，“是我自己练舞而已。”
邓思婷把东西往包里胡乱的塞。
白然这才注意到，邓思婷的帆布包看起来很旧了，洗得发白。
大概是察觉到白然的眼神，邓思婷有点狼狈的把带子断掉的包往怀里带，那张宣传单却没塞准，轻飘飘的又飘到了地上。
白然眼疾手快在半空抓住，才看一眼：“诶，这......”
邓思婷急急开口：“刚刚有人派传单，我拿到而已，这个不用给我了。”
说话之际，电梯门开了，邓思婷低声说一句“再见”，就头也不回的往自己宿舍走。
白然低头看手上的宣传单，裴雪逸的名字在最显眼的位置。
她平时没关注舞蹈届，但对裴雪逸这个名字还是有印象。
裴雪逸天赋卓绝，还没三十的她，现在已经是华国歌舞剧院的首席舞者。
但要说到印象深刻，还是因为葛华舒给她看的一个视频。
葛华舒是个游戏少女，不管是网游还是单机或者手游，她都有涉猎。
前阵子，她开始玩一个新公测的网游，每天晚上都要玩上一两个钟，宿舍里的其她人都见怪不怪。
有天，葛华舒给宿舍群转了个视频，配上文字【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我的女神】。
三排感叹号让白然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激动，她往后伸出脑袋：“你跟依彤一样开始追星了？”
“才不是星，这是真女神，”葛华舒信誓旦旦，“哦，你先来看这个，再看我刚发的。”
她在自己的电脑上打开了个视频，白然认出是她最近一直在玩的网游，故作惊讶的打趣道：“不得了，还是二次元的。”
视频里是一个少女角色穿着一袭古典长裙，在华丽的木搭高台上翩然起舞，少女表情温柔而缱绻。
有一说一，这个视频的动作确实比白然以前看过的游戏CG中的舞蹈要流畅得多。
“这个视频用了动作捕捉，”葛华舒托着腮，“捕捉的就是我女神的舞，可惜技术不够好，没有get到神韵。”
说话时，葛华舒点开了另一个视频。
这回是真人了。
一个面容温婉的女舞者撑着一把伞，在音乐声起时，慢慢的回过头。
刚才的动画舞蹈虽然还不错，但一模一样动作的真人出来后，还是明显落了下风。
舞者虽然没有娱乐圈的女明星那么漂亮，但脸上配合着舞蹈流露出来的神态，柔软的腰肢和富有感染力的舞姿，实在让人挪不开目光。
“裴雪逸，歌舞剧院首席！”葛华舒满脸骄傲介绍。
白然看完舞蹈，留下一句“我能理解古代为什么有昏君不早朝了”，回头就在电脑里存了个新文件夹，准备以后有机会给裴雪逸也作两幅画。
裴雪逸是风评很好的优秀青年舞者，邓思婷喜欢跳舞也是显而易见的，可她刚刚那些解释，一听就是在撒谎。
白然前后翻了翻平整的宣传单，没有什么特别，之前大概是被邓思婷很小心的放在包里，一点翘边都没有。
像这种级别的舞蹈家，巡回演出的宣传单才不可能由人沿街派发，就像Sky的演出不需要到处吆喝。
邓思婷为什么撒谎？
白然打开宿舍门的时候，宋依彤的话才说到一半：“......然后我看到邓思婷一脸反感，但是又很无奈，嗐，我要是她，早就一巴掌过去了！”
她说得激愤，挽起袖子就挥动胳膊。
白然轻巧的歪头躲开她过分大的动作，有些不解：“你们在说什么？”
葛华舒晃着椅子：“依彤说刚刚看到邓思婷跟她继父吵架。”
“继父？”白然有点茫然。
“我刚刚跟孔智鑫去找个老乡，回来的路上，在邮局那边的小路那儿看见的，”宋依彤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结果碰上了。”
白然联想起自己刚才的见闻，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她跟继父怎么了？”
宋依彤翻了个白眼：“她妈在她读初中的时候，嫁给了个有点钱的男人，那个男人不是好人。”
刚刚那个地中海男人难道就是......
“看他的后面就知道他前面样衰，”宋依彤一脸反胃，“娶了妈，还对女儿动手动脚。”
“天啊，”蓝妙妙从书里抬起头，满脸惊恐，“要是真的，那多恐怖啊？”
“是真的，”宋依彤用力搓了搓胳膊，似乎上面起了鸡皮疙瘩，“孔智鑫他爸跟邓思婷那个继父之前认识，有回喝酒喝多了，那个男人跟酒桌上的人吹，说自己在追一个小姑娘，然后掏了张照片出来。”
“孔智鑫他爸一看，居然是儿子班的大合照，但也没有说什么，就听那个男人说什么买一送一，妈老了女儿还嫩......”宋依彤说得连自己都反胃了，皱着脸缓和了一下，“不过应该没得手，他一直问饭桌上面的人，有没有经验，以后可以母女都服侍他。”
“怎么有这么恶心的人啊？”葛华舒忍不住了，“这不是禽兽吗！”
“我也这么觉得，”宋依彤低声说，“我看见那个男人动手动脚的，就拉着孔智鑫过去，那个狗东西马上就变成了一副慈父的样。”
蓝妙妙发问：“那你就走啦？”
宋依彤叹了口气：“我跟邓思婷不熟啊，过去打招呼的时候，她都对我爱答不理的，我总不能就这么把她拉走吧？万一她狗咬吕洞宾呢？”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葛华舒也有点怒意，“她妈妈要是知道了，得多伤心啊。”
“伤心个屁啊伤心，”宋依彤一拍桌子，更加愤概，“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叫母亲的！”
她重新压低声音：“那个男人在酒桌上说，邓思婷她妈都知道的，甚至还帮着他去劝女儿听话，只是这个女儿倔，一直不从。”
“那个男人得意洋洋的说，女孩儿长得漂亮，喜欢跳舞，本来是要学艺术的，但是他要求她妈阻止，她妈逼着她改成金融，说以后学了金融回男人的公司上班。”
“软的硬的方法都用过了，现在是断了生活费，所以她表面上是光鲜亮丽的有钱人家小姐，实际上就是个领助学金的穷学生。”
白然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当初苏昕说的“班主任说班上有个漂亮的女生申请助学金”说的其实是邓思婷，而苏昕却歪打误着理解成她。
说老实话，她之前其实也以为邓思婷是莫薇雨那样的有钱大小姐。
“哪有这种妈的！”葛华舒大吃一惊，“把女儿往火坑里推？这男的到底是有多大魅力多有钱？”
“魅力个屁，”宋依彤白眼快翻到天上，“地中海老男人，粗俗得要命！”
“我要是邓思婷，早晚得疯掉，”葛华舒叹气，“也难怪她性格这么差了。”
白然愣愣的听着她们的对话，眼前又浮现邓思婷泪流满面的脸，女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咬着牙让她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她的眼里在求助，但最后还是没能开口。
又或者是觉得，最亲的亲人都这样对她，普通同学又能帮她什么呢。
白然没有加入谈话，只是把裴雪逸的宣传单放在桌上，打开了电脑。
******
周棠进剧组前一个星期，白然终于把最后一幅画发了出来。
早上，她还没来得及看底下的回复怎样，宋哥的电话先来了。
舍友们还在睡觉，白然有点手忙脚乱的拿着手机到阳台上接听。
“太！太好了！”宋哥激动得打嗝，“这幅压轴绝对是爆点，我就说，你多来公司看看周棠真人，肯定有灵感！要贴合气质，就是得近距离，长期观察！”
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让她看着几张高p就开始画的。
白然没有反驳，只是应和着对方：“是宋哥出的主意好。”
“这倒也不是，你画得确实好，再加上阿棠之前给你的那本角色小本本应该也起了点作用吧，这下可以省一笔热搜费了，光靠网友，他今天就能上一次热搜。”
宋哥那头有些吵闹，还有哗啦啦的翻书声：“我们打算按照最后这幅画，给他设计一次主题拍摄，想跟你协商一下版权。”
白然听见版权二字，脑子里先蹦出“钱”这个字样，她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没问题。”
“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公司一趟，我们再详谈吧，哦，对了，到时候再谈谈和我们公司深度合作的事吧。”
宋哥神清气爽的放下电话，又点开了电脑里的大图。
黑发青年鼻子高挺，薄唇微张，微微抬起的下颌搭配着锐利的眼神，不可一世又狂妄，却让人完全讨厌不起来，不只是因为面容帅气，那种邪气和光明磊落混合在他身上，碰撞出奇妙的和谐感。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躺在酒红色的绒布上，手上握着一支鲜艳欲滴的玫瑰。
在左下角，漂亮的金色字体竖着写了四个小字。
【乱世巨星】。
配字也是绝了啊！这就是巨星相啊！跟白然合作，公司真是赚大发了！
宋哥心里咆哮，盯着热搜榜最下面的那个缓慢上升的【周棠乱世巨星】tag，又打起小算盘，本来是准备在白然画好最后一幅画，就买个热搜，把合集推到热搜前五，顺便预热新剧。
现在看来，这笔钱可以省了，看看用在什么地方呢.......
新来的助理抱着叠文件过来，看见宋哥满脸喜滋滋的，忍不住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哇，这是棠哥吗？”
“难道现在娱乐圈还有比他更有魅力的小生吗？”宋哥动作夸张的摊了摊手。
助理点点头，见宋哥心情很好，又大着胆子凑近了些，望着底下的签字：“不愧是Natural，宋哥，下次她来公司的时候，能帮我向她要个签名吗？”
“哟，”宋哥听助理说得诚恳，有点惊讶，“你什么时候成了她的粉丝？”
助理嘿嘿一笑，翻出手机：“呐你看，我的手机屏保都是她的画呢。”
锁着屏的亮屏中，是白然最新画的八月。
“她家的边牧好可爱啊，”助理羡慕的说，“好想知道这样的全职大大是不是天天都会遛狗。”
“什么全职，”宋哥忍不住笑出声，“她还是个大一的学生，之前期末考的时候，还跟我请假了两个星期。”
“真的假的，”助理倒抽一口气，又看向电脑屏幕，“画得好好啊......”
她仔细打量着画中的周棠：“宋哥，我一直很想说，网上越来越多人画棠哥，可是好像最开始，是Natural大大把他眼睛下面的那颗痣画成小星星哎，后面大家渐渐也就跟着一起画......”
宋哥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你不说我也没注意，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不过周棠本人也挺喜欢的，最近做造型的时候，经常要求把那里画成星星。”
他哈哈大笑：“倒是聪明，懂得在这种小地方加强记忆。”
两人正在说着话，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嗯？”宋哥抬起头，有点出乎意料，“怎么了啊文曜？”
陆文曜的脸上阴晴不定，他看了助理一眼：“我有点事想找你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邓思婷就是校运会时负责教班上女生啦啦操的“天鹅”呀（望天）~
好久没出场了，
所以也难怪大家不记得（怪你）~
渊某人：我今天还有个问题，陆文曜这家伙要整什么幺蛾子哦？
宋哥（点烟）：可以问我啊，来，先预购一本周棠的新写真，我就告诉你。
渊某人：？宋哥，你还兼任财务处的什么职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