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腐烂的臭气还残留在衣服上,挽起袖子,郓言的手臂上出现一圈青色的抓痕。
“儿子,快跟上来。”郓梅在前面叫他。
郓言把袖子放下来,“来了。”
他并没有和父母说这件事,太诡异了。
前面二十三年他受到的都是唯物主义教育,一夕之间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却又变得陌生。
死去的外婆突然出现,还抓着他的手让他快跑,跑到哪里?
郓言隐隐有些预感,也许他这趟旅程并不会很顺利。
“站在那里干嘛?”彭争文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儿子,“你今天不太对劲,是不是心里藏着什么事儿?”
郓言和善地笑笑,成功让老爹闭了嘴。
如果他说出自己见鬼的事情,估计下一秒不靠谱老爹就会送他去医院做脑部ct。
开车回到镇上,天气阴沉沉的,闷的要命。
原本他们还打算再逛逛镇子,找回青春的感觉,现在因为恶劣天气,打算去一中对面的饭馆吃顿饭就往回赶。
清明节是法定节日,但又和高三学生没有关系。
桐溪镇上只有一所大点的学校,共有六个年级,从初一到高三,都在一中里上学。
此时只剩下高三学生还在教室里学习。
郓言他们一家子来的时候,正赶上第四节课铃响。
郓梅拿出纸巾擦了擦桌椅,也不用点餐,拿着盘子去装饭菜,八块钱两素一荤,汤是免费的。
以前彭争文夫妻俩在这里上学时,午饭才要七毛钱,一天三顿饭也不过两块钱。
“现在时代真的不一样了。”
可桐溪镇的物价相较于大城市来说,还是很便宜。
饭菜做的也挺好吃。
吃罢午饭,在学校门口溜圈子散步回旅馆,郓梅突然一脸惊喜,指着前面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叫道:“三胖!是你吗!”
那胖男人一回头,看到郓梅和彭争文时,脸上一喜,“梅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胖男人名叫刘山,在家中排行老三,从小体态就富态,大家都叫他三胖。
他现在是一中的校长,得知郓梅和彭争文在高校当教授时,刘三胖一脸艳羡:“要说咱们当初那些人里,也就你俩日子过得还不错了。”
接下来十几分钟,郓言像个木头一样,听他们聊着过去的老朋友,不是这个偷人离婚,就是那个赌博败家。
郓梅一脸可惜,“我记得以前陈老师最看好的就是他了,真是可惜。”
彭争文“哼”了一声,郓梅白他一眼。
他们聊的这人,好像是郓梅的初次暗恋对象。
刘三胖聊上了头,听说郓梅他们今天下午就要离开,说什么都不让走,非要找过去的老同学,看能不能多找些人,一起聚一聚。
郓梅和彭争文对视一眼,便忘了想要回家的打算,拍板决定再留一晚。
郓言:“……”
这时候,郓梅才想到一旁的郓言,把他拉过来,“郓言,快叫你刘叔,三胖,这是我儿子,怎么样,是不是和我一样俊?”
“哟呵,这么棒的一小伙子啊。”刘三胖眼睛都亮了,他家里还有一年纪差不多的闺女呢,“有对象没?”
“他哪能有对象啊,”还不等郓言说话,彭争文一脸儿子不争气的模样,“现在还没谈过恋爱呢。”
刘三胖心里更乐呵了,他带着郓梅三人到镇上最大的酒店,打了几个电话,“他们一会就过来了,好多年没聚了,今天咱们可要好好叙叙旧啊。”
下午三点多,酒店包间里时不时传来一阵爆笑声。
郓言贪图清净,借口上厕所,从包间里出来。
手臂上的抓痕还在。
看来上午的事情真的不是幻觉。
郓言接了捧水,把水扑在自己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
只要是人,在面对未知时都会有恐惧的情感。
他也不例外。
“任务目标是人还是鬼?”郓言在心里提问道。
没有得到系统的任何回答。
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发梢上的水嘀嗒嘀嗒往下滴。
身后的隔间已经是第五次冲水了。
一次比一次来的急,那人什么时候进去的?
“你好?”郓言沉声问道。
没人回答。
郓言慢慢走过去,敲了敲隔间门,里面还在冲水。
“你好,需要帮助吗?”
情况不太对的样子,郓言往后退去,准备叫人来。
“我好脏啊。”无奈的声音幽幽响起,竟然是个女性。
冲水的声音消失不见。
快退出厕所了。郓言扶着门框,渐渐冷静下来。
说完那句话以后,厕所里再也没了声音。他又在厕所站了五分钟,确定里面没有人。
在楼道里点燃一支烟,郓言靠在墙上思索。
他试图拼凑已有的信息。
经常做的梦是为了召唤他来到桐溪镇,但他之前来镇上的时候,并没有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诡异的人影,厕所幽灵,这些背离他以往世界观的事情都是在系统出现之后才发生的。
这么一想,信息似乎就很明显了,昨天晚上他遇到的人或者非人类中,必然有任务目标,唤醒了系统。
郓言郁闷地又抽了一支烟。
他原本打算找到任务对象,狠狠地揍他一顿,彻底搞坏两个人的关系。
可现在谁能告诉他,他的任务对象到底是死是活?
掐灭烟头,忽然听到有人上楼梯的声音,一位俏丽的少女戴着耳机走了上来。
郓言看了一眼,回到包厢。
片刻后,包厢门突然又被推开。
是那个女孩,她取下耳机,走到刘三胖身边,不满道:“爸,叫我来干嘛呀。”
刘三胖早就了解她的性格,毫不在意,对郓言说道:“来来来,你俩年轻人到外面玩去。”
“郓言?!”刘莉脸上浮现出惊喜的表情,她奔到郓言身边,“真的是你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郓言低眼看了看她,想了片刻,发觉自己并没有关于她的记忆。
“我是刘莉,以前咱们隔壁班!”
“不过你只在这里上了三个学期,估计不认得我。”刘莉笑嘻嘻地解释道。
她冲着刘三胖飞吻,“谢谢爸,我带郓言一起出去玩啦!”
刘莉自来熟地想要挽着郓言的手臂,却被郓言闪开了。
她一脸尴尬,郓言并没有解释。
刘莉呵呵笑了两声,“你还是这么难以接近,我还以为长大后你会好点呢。”
或许她会知道点什么。
郓言并没有抗拒,和她一起出了门。
刘莉熟门熟路地上了酒店顶楼,还从水塔后面摸出两罐啤酒。
她笑的勉强,“以前我和朋友经常在这里喝酒,不过以后应该没有机会了。”
她大刺刺地盘腿坐在那里,晚风吹动她的头发。
远处是群山黑影,脚下是灯火通明的小镇。
郓言在她旁边坐下,打开一罐啤酒喝了起来。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刘莉好奇地看着郓言,娇气地皱了皱鼻子,“难道你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吗?”
郓言回头冷静地问她:“为什么?”
刘莉灌了一大口啤酒,眉头紧皱。
“孙伟死了。”她扭头问郓言,“你还记得他吗?以前你俩一个班的,还在一起玩过。”
“不记得了。”郓言又喝了一口啤酒,他低眉沉思,除了知道自己在铜溪镇上过学,他对这里的记忆并没有多少。
就连外婆的脸,也是前几年来扫墓的时候才记清楚的。
“我以前在这里发生过什么事吗?”他问刘莉道。
“什么事?”刘莉以为他要和自己叙旧,来了些兴趣,“你以前很不合群,但是我知道你成绩很好,长的也很帅。”
她嘻嘻笑着,举起罐装啤酒和郓言碰杯。
“全校女孩都暗恋你哦~”
郓言面无表情,看来从刘莉这里问不出来什么。
他回到刚才的话题,“孙伟怎么死的?”
刘莉叹口气,指着不远处的顶楼边缘,那里还有警察画上去的白线。
“就从这里跳下去的呗,砰的一声,摔到下面,一点人样都看不出来了。”
刘莉猛灌一口酒,泪水涌了上来。突然站起来朝着远处大喊大叫:“孙伟!你个乌龟王八蛋!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要跳楼!为什么不和我们说!为什么!”
她奋力把手中啤酒扔了出去,力疲地坐了下来,头埋在膝盖里抽泣着。
看着抛物线状飞出去的易拉罐,郓言冷静指出:“你高空抛物了。”
刘莉身体僵了片刻,抬起头抹了抹眼泪,“小时候一起玩的那些人中,只有孙伟和我比较要好了。”
“现在连他也要离开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虽然不知道这和她有没有用之间有什么关系,郓言还是问了下去,“孙伟是自杀吗?”
刘莉泪眼模糊地抬头,“不是自杀还能是什么?”
“整个酒店顶层都是他在住,顶楼的钥匙除了维修人员,就只有我们两个有了。”
“我又不可能杀自己的朋友。”
原来这酒店是孙伟家的。
郓言若有所思地点头,站起来,“很晚了,我们还是下去吧。”
顺便去楼下看看有没有人受伤。
刘莉听话地站起来,擦擦眼泪,又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拿出小镜子补妆。
郓言耐心地站在那里等她,试探着向楼下看去。
他眼神很好,可以看见楼下也画着白线。
“孙伟是什么时候死的?”
“三天前吧。”刘莉收好化妆品,想了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