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胎记
眼看众人都已没事,青珞也提着那丫鬟联系夜鸯去了,阿梨这才放松下来。
“阿瑛姐姐,我会叫三姐姐派人彻底理一理这庄子里的人,你有武功,便去替她们撑撑场子吧。三姐姐如今是双身子,容不得半点闪失,若是发现可疑者,一律抓起来待审,我不希望再有今日这样的事情发生。”
“是。”青瑛也神色严肃地下去了。
阿梨点了点头,这才与晏琅一同赶回主院。
一进门,便见楚清漪像个大爷一样靠在榻上吃枇杷,身边更有美人驸马细心伺候,端的是一派享受。
见她神色疏阔,并未受那丫鬟影响,阿梨这才放了心,只面上却叹道:“我在外头九死一生,三姐姐却在这里纸醉金迷……真真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
方才三皇子已经来报过平安,楚清漪上下打量她一番,发现果真没什么大碍,也是松了口气。见阿梨神色仿佛有些不好,便笑眯眯地从身旁托出一个玉盘,道:“再嚷嚷就不给吃了。”
看着玉盘上头新鲜可口的果肉,阿梨露出了笑容:“这还差不多!快快,我口渴死啦,方才,方才受到的惊吓可大了,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呢。”
说着便要去倾身向前去接那玉盘。
可惜没够到。
“往前点。”阿梨示意晏琅往前几步。
可身后之人却半天没动。
“晏小二?”阿梨转头,却见晏琅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破天荒地带了些恍惚,顿时又想起了方才那丫鬟说的事情,心中一紧。
“你没事吧?那个……”她拽了拽他的袖子,想说别担心我会帮你查清楚的,但不经意间瞥见楚清漪古怪的表情,顿时咽下了剩余的话。
差点忘了,她如今是阿梨不是长安来着!
刚想说点什么补救一下,却见晏琅猛地收回手,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眸底暗沉翻涌,叫人莫名心惊。
“你……”不知道为什么,阿梨觉得有点儿害怕,“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呀?”
晏琅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不知怎么的,竟如何都开不了口。
他的心在狠狠颤动,他的胸口鼓胀得叫人发疼,他想马上按住她的肩膀逼问她:你,是不是就是长安?
可看着她慌张闪躲的眼神,他到底是犹豫了。
狂喜的同时,心口又密密麻麻地,泛起一阵针扎似的痛。
如果她就是长安……她为什么不认他?她分明记得他,可她却不愿意认他!
如果她不是长安……
不!她就是长安!
虽然换了面容,换了声音,连年纪都变了,可她的习惯没有变,她的语调没有变,她的性子没有变,她对他的关心在意也没有变……
难怪面对她的时候,他总是莫名地觉得熟悉,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原来她不只是知情人,还是当事人。只是,她不想让他知道,所以把自己藏了起来。
原来他苦寻她八年不见,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她没有死,没有失踪,只是借尸还魂了。
借尸还魂……
晏琅苦笑,其实他早该想到的,连死而复生这样的事情都能发生在自己身上,长安又为什么不能借尸还魂?
深吸了口气,晏琅最终还是强压下了心中几近喷发的情绪,艰难地摇了摇头,推着她往前了几步。
不能急……不能急。
他要先找出她不认他的原因。
见晏琅不回答,脸色也不大好,阿梨没有再追问,她想或许是那丫鬟说的事情让他有些担忧吧,毕竟性命和父母,谁不关心呢?
只是此刻当着众人的面,她也没法说什么,只能暗自琢磨着稍后寻个机会再好好安慰他。
楚清漪看了气氛显然不大对劲的两人一眼,有心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但却是阿梨一边吃果肉一边开了口:“看这样子姐夫是没事儿了?”
阿梨指了指云枢。
先前着了魔似的云枢,此刻已经恢复正常。不知楚清漪和他说了些什么,他终于不再面带惊恐,只一双眼睛还是警戒地盯着楚清漪的腹部。
楚清漪温柔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自己做了什么,只点头道:“我对他……总有办法的。”
这话说的肉麻,阿梨抖了两抖,又嗤笑道:“听说方才姐夫险些清白不保?”
“谁动谁就死!”楚清漪傲然地冷笑了一声,“那丫头跟在我身边也有些年头了,原以为是个老实的,没想到……呵,倒也怪我自己看走了眼。”
阿梨就喜欢楚清漪这股劲儿,别说什么狠毒不狠毒的,这要有人和她抢男人,她也会干脆利落地弄死她。谁愿意自己的男人被别人碰呢?
不过……
“今日这事儿怕没有那么简单。”阿梨往口中塞了一大口枇杷果肉,到底是叹了口气道,“那丫鬟是西凉回春谷的人。”
先头在大门口的事情,玉洁早就赶在阿梨之前回报了楚清漪,这会儿她自然明白阿梨话中的意思。
“嗯,我先前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丫鬟既在我身边潜伏了那么多年都没有被人发现,手段必定不差。若真想爬床,有的是好机会,怎么会突然间在这大白日如此鲁莽行事?我猜她想必是突然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才不顾一切欲一探究竟。至于到底发现了什么,我想……或许晏将军能为我们解答?”
说着,目光炯炯看向了晏琅。
阿梨明白楚清漪的意思,不由也转头朝晏琅看去。
她也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知道他的过去,知道他的性子习惯,知道他的身体有些异常,可今日发生的这些,她却没有半点头绪。
而这未知的这一切,叫她不安极了。
晏琅将阿梨目光中隐隐的担忧看在眼里,心底一时间又是喜又是涩。半晌,他到底是有些艰难地开了口:“他们,在找胜利者。”
“胜利者?就是那丫鬟说的那个……你真的是?!”阿梨一怔,脸色微变,“那,那她说的你活不过二十四……”
“我不知道。”晏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摇头道,“我只知西凉王很重视这个‘胜利者’,派人找了许多年。”
阿梨松了口气,但随即就更不安了:“可无缘无故的,那丫鬟为什么会这样说……你,你对这个胜利者了解多少?”
晏琅垂眸:“他是西凉皇室最大的机密,我只探得些许皮毛。”
阿梨怔了怔,脸色更不好了。
一国顶级机密什么的……听起来就很不详啊。
“没想到那丫头竟是西凉王埋的暗线!只是她怎么会突然找到阿枢身上来?阿枢可不是什么胜利者。”楚清漪皱眉,也有些担忧。
晏琅淡淡地看了眼云枢,道:“传闻胜利者在某些方面异于常人,且,胸口纹有紫莲。”
楚清漪愣住,半晌像是想起了什么,才恍悟道:“这便难怪了!阿枢胸口有个青紫色胎记,想必是方才他睡觉的时候,不慎露了些痕迹出来,被那丫头瞧了去,所以才起了一探究竟之心。”
而云枢,又恰好在性格和医术方面“异于常人”。
阿梨却是心下猛地一跳,晏琅胸口也有个黑紫色胎记!且……状似盛开的莲花!当初她还嘲笑他妖娆来着……
难道他真的是西凉王要找的胜利者?!
“还,还有其他特征吗?”
阿梨正心慌,所以没有发现晏琅听见这话之后,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
若非早就知道他胸口有紫莲胎记,她这会儿问的,就该是“你身上有没有莲花胎记”。
可她没有。
她说,还有其他特征吗?
晏琅想笑,又觉得酸涩难忍。
她就是长安。他又确定了一遍。
除了长安,这世上再不会有人对他这样熟悉了。
“快说呀!”阿梨急了,鼓着腮帮子晃了晃晏琅的袖子。那什么胜利者给她的感觉实在很不好,什么活不过二十四之类的,她迫切地想排除他的嫌疑。
她一定不知道,此刻她眼中的焦急有多么清晰,清晰得叫人一眼就看出了她对他的在意。
他的小姑娘,演技还是这么差。
晏琅几不可见地瞥了若有所思的楚清漪一眼,忍住想将她揽进怀里狠狠抱紧的冲动,只淡淡地摇了摇头:“不知。”
阿梨失望地极了,忽而又想到了什么,忙问:“那你的血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竟能解毒呢?”
“曾吃过一种可抗所有回春谷之毒的药罢了。”
阿梨和楚清漪顿时齐齐瞪大了眼。
“竟还有这般神奇的药?!”楚清漪顿时眼睛一亮,“那药叫什么名字?”
这么神奇赶明儿让她家驸马也做几颗出来防身呀!
只阿梨心中一动,看着晏琅沉默的侧脸,竟生不出任何惊喜之意。
再神奇那也是药,药效越是神奇便说明当日他的处境越艰难……尤其,这药还和那神秘莫测的回春谷有关。
阿琅,这八年,你究竟经历过什么呢?
晏琅竟仿佛看懂了阿梨的眼神,本没想开口的他到底是垂下眸子,道:“不知。机缘巧合得之,因可防身,便吃了。”
阿梨顿时一怔。
他这话……怎么仿佛在向解释似的?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他哪儿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呢。
晏琅看着小姑娘面上闪过的惊疑和放松,心下五味杂陈。
长安……
傻姑娘。
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