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将晏玉书和书灵捶了一顿,白鹿终于舒坦了。
而面对画娓时,白鹿犹豫了好半晌,看在对方是个姑娘家的份上,就不捶她了。只是,也再难以平常心去面对她了。
画娓整个人被怨气浸染,她并没有给自己画心,神色恼怒又惘然。
她不懂,为什么明明画了心,白鹿竟然还可以恢复?
为什么明明已经将白鹿对晏玉书的感情转移到她身上,却还是找不到半点他们相处时的感觉?
白鹿轻轻摇摇头,决定最后再理她一次。
“爱情这种事,要你来我往,那才叫甜蜜的情爱。即便是我爱上了你,可其实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是想要我对你好,只是向往我和晏玉书相处的方式。这样强求是无果的。”
画娓惘然又怅然,良久,也只能叹息出声,重新问出了那一句话,“白鹿,我不是个坏人,对么?”
沉默了一下,白鹿摇摇头,“不对。”
“但我姑且就当做是你被怨气所惑,原谅你这一次。等到离开了这座城之后,你还是给自己重新画颗心吧。我也祝你,以后能够找到你真正爱、也真正爱你的人。”
【画娓对你的好感度,上升20%,恭喜你,已通关。】
虽然通关了画娓,但白鹿一点都不开心。
隔着层层房檐可以望见紧闭着的城门,其实除了她之外,还有不少大妖都目视城门渴望有朝一日能离开这里。
白鹿叹了口气,拽了拽晏玉书的袖角。
“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打算?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
晏玉书垂眸望她,“怎么了,你现在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了?”
白鹿抿着嘴角,不禁重重一点头,“是,我耐不住了……我还是很喜欢你,可我没法子再爱屋及乌喜欢这个地方。我保证,等到离开这里之后,我再给你寻一个比这好千百倍的地方,好不好?”
晏玉书笑了,语气温柔得近乎哄孩子,“只要你想离开,我们什么时候都能离开。”
再一抬眼,他眼底又起肃杀。
一切从鬼门宗起,一切也该从鬼门宗息。
其实从打定主意要和白鹿好好过日子起,晏玉书就不断在犹豫着一件事。犹豫末了,瞧见了苏君影的决绝态度,他终于肯确定下来,放手去做。
之所以苏君影要拖拽大妖到地下,送给鬼门宗做养料,那是因为他晏玉书从中将怨气截断。
鬼门宗要怨气滋养,晏玉书乃怨气所化,城中人怨气滔天,地下的鬼门宗更是恨意深重,这二者环绕一体,可助他法力大涨。
要想离开这座城,其实无需找到苏君影,他有一个更便捷的法子——
他被苏君影勒令着踏遍天下,布下万鬼阵,阵法还未成,却也已经有了大半;而他经过这些天截来的怨气滋养,力量增长不少。
万鬼阵气吞山河,夺取天下气运献于鬼门宗,可助其逃脱法印,重见天日;可倒过来,万鬼阵亦可夺鬼门宗法力,还天下气运,令山河万物欣欣向荣。
晏玉书没那么慈悲良善,更不是什么忧国忧民忧天下的大好人,他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有妻有儿,也有凡间的寻常困扰。
要真有什么阻拦着他,只好将它毁掉。
他要毁掉鬼门宗。
昔日在云华宗见到的万鬼阵,不过小打小闹罢了;真正的万鬼阵,势要吞山河,天下的生灵都要为阵主的生死效命。
以汝寿命,献吾长生。
万鬼阵起,献祭的人间变成了受益的阵主,地下的阵主反倒成了怨声载道的苦主与牺牲品。
四四方方一座城内,大雨狂下,汇成巨流,和妖魔一同被困于城中,四处冲撞无所去处。大水滔滔,屋舍皆塌陷,木板碎裂,混沌又气势雄浑的泥水一脚直蹬开城门,向城外奔涌。
地下传来痛哭嚎叫,嘶声直冲天际,似被烈火炙烤大水淹没,眨眼便无声息。
灰黑的泥水没过房顶,房顶上伏着一个女人,亦是一个美人。她神情怨毒,却又不知所措——
地下哀嚎的人中,会不会有他一份?
不,应当不会。他是那么雄伟的男人,只流血流汗,怎么会掉泪珠子?
晏玉书默然立在塔尖,悄无声息地看着苏君影,静默得像是一块石头。那么多年源自于这个女人的悲苦,也一起陪他沉默着。
他倏尔出声了,“如果我说我要杀了她,你会怪我么?”
白鹿侧头,看他眼底暗色涌动。
她奇道:“我怪你干什么?这些苦只有你自己尝过,究竟如何,你自己做决定。”
于是晏玉书便抬起了脚,可手都还未扬起来,她便化作了软绵绵的一滩影,随着流水遁去了。
他望着脚下浑浊的泥水,叹息一声,只好不再追。
苏君影现身了,苏君影又遁走了,除过晏玉书之外,却无人理会她。
大妖大魔都随着水流被冲出了城,才发现,原来城外的天地是那么壮阔。在城里横行冲撞的大水,面对这一望无际的天地,原来也不过尔尔,扑在地上就息了。
抬头是万里无云的天,脚下是一望无际的地。
昔日的大妖大魔们心中陡然升起雄心壮志,可随即,眼里的光又慢慢暗下来,转换成无所适从的茫然,摇摇头,一声苦笑,也就过去了。
如今的天地早已经不是从前的模样,他们称霸一方的时代过去了二十多年。他们已老了,枯萎了,而在这二十年间,又不知有多少新人冒出了头。
心中一片茫然,天大地大不知该去往何方。
最后迷茫地抬起脚,随便拣了个方向,也就慢慢去了。
行到哪里,便是哪里吧。
晏玉书原本也该面临着与他们相同的境地,可现在的他,比这些妖魔要幸运得多。
他牵住白鹿的手,“你可是说过,要给我一个家,给我寻一个比这好千百倍的地方。我们现在去哪里?我都听你的。”
他这么一问,还蓦地将白鹿给问住了。
她仰着脸想了好半天,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好地方——她是白鹿,不是白青崖,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恐怕连晏玉书都远不如。
晏玉书牵紧了她,倏尔又笑了,“既然你想不到地方,那不如我来帮你出主意吧。我行走在人世这么多年,到过的地方不计其数,从没见过什么特别喜欢的地方,也从没什么朋友。”
但真要掐着指头算起朋友来,或许还勉强有那么一二个。只可惜当时人家待他很好,他却从没放在心里去过。现在想来,心里头难得还有些愧疚。
晏玉书想做人,便不打算再用什么飞天遁地的术法,而是老老实实学着凡人的样子赶路。
走过老渡口,踏上船头,顺水而下,直过青山,将不夜天远远抛在了脑后。他也曾与世为敌,也曾久经坎坷苦难,而到了如今,一切的波折苦厄,都随着两侧绵延不绝的青山一起被抛远了。
晏玉书最后回头望一望,顺着来路看回去,不夜天早已经瞧不见了。
离开了不夜天,白鹿心情大好,她趴在船头,笑嘻嘻地看着船舷边水花四溅,“我们要去哪里?”
“小周庄。我有两个……朋友在那里。”他正努力地尝试着待人和善、待人真诚,学习着人情世故,去交朋友。
白鹿脸上的笑却忽而凝滞住了——
小周庄,原书中也出现过这个地方,正是在晏玉书和白青崖离开云华宗之后要去的地方。
所以,他们还是不得不继续走原剧情么?
那原书中白青崖的结局……
白鹿蓦地长出一口气——罢了罢了,说要做好心理准备,就该言出必行。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坚定地走下去,且行且看!
船儿在青山间穿行,被绿水摇摇晃晃包裹着,望着这样的景色,白鹿的心境也洒脱了不少。
她回眸,望着晏玉书,语气难得这么认真,“你放心吧,我说要给你一个家,就一定会努力去做到。虽说凡间事多变故,事事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但我既然说出来了,就肯定会花费一千分一万分的努力去让它成真!”
想了想,她又默默跟上一句,“但是像生孩子这种事情吧……不是我努力就能成功的,更不要提你想要的一儿一女,哪有那么恰好?这个咱们就随缘吧,好不好?”
晏玉书眼角眉梢都泛出笑意,从前没尝过幸福的滋味,现在尝到了,才知原来它当真深刻隽永又细水长流。
但一儿一女这件事——
晏玉书毕竟明事理,明知强求不得,在心里想的是“好”;但身体却很诚实,话明明已经溜到了嘴巴边儿上,说出来的却又是另一句。
“我看那些凡人,拉扯两个孩子似乎很不容易;生儿育女对女子来说,也要付出许多。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向凡人好好学习,看他们如何做丈夫,做父亲。”
“……”
看穿了晏玉书那蠢蠢欲动想要一儿一女的心思,以及跃跃欲试想做人家丈夫和父亲的模样,白鹿不禁默默忧心。
害,那,也行吧!
白鹿转头望向波澜碧水,水面上依稀倒映出她和晏玉书并肩而立的模样。随着波纹一摇一晃,倒影也不甚清晰。
她大概回忆了一下书里的剧情——
其实小周庄等着的那位后宫,正是她期待已久的甜软小可爱。小可爱叫钟灵,天真活泼又良善,算是后宫之中唯一一个善待白青崖的姑娘。
钟灵是个怪力少女,心思纯良,但法力无边,甚至在原书中,连晏玉书都打不过她。
相较于其他后宫,钟灵又显得不大一样——
其实起先,她原本另有所爱。
她爱的那位青梅竹马叫秦素客,是小周庄的主人。只可惜秦素客早年间为了救她而受伤,致使双目失明又双腿不利于行,半是自卑半是不想拖累她,于是他屡屡提出婉拒。
婉拒的次数多了,钟灵便真的伤心了。
恰逢晏玉书来小周庄,又潇洒风流又温柔俊朗,帮了钟灵几次,也救了整个小周庄几次,还对她进行贴心的安慰与呵护。
钟灵遂移情别恋,秦素客惨被挖墙角。
白鹿望着水面中晏玉书的影子,在心里头默默叹了口气。
原书中这狗男人真是个中央空调!幸好他并不是书里的那样子,不然她一定抄起大木棒打断他的腿!
心思一转,她又在想,这个甜软可人的怪力小萝莉,她该怎么攻略下来呢?
想办法撮合钟灵和秦素客?可他们之间问题的根源在于秦素客的自卑心结。他的伤不是寻常伤,且年月已久,连白青崖都救不了。
那该怎么办?
书灵在她脑子里叹息,恨不得用这叹息声去戳她脑门儿,【罢了罢了,就没见过你这么倔的人。好歹咱俩认识一场,我就当做做善事,不用你去做任务了。你什么时候要是想离开了,告诉我一声,我就成全你!】
白鹿一愣,随即轻悄地笑了,【谢啦!】
【你知道我这在人间叫什么吗?这就活像是嫁出去了女儿还倒贴着陪嫁,他晏玉书有给出半点聘礼么?我真是不明白,你究竟喜欢他什么!】
白鹿笑而不答,手指摩挲着掌心。
他早已经给出聘礼了呀!那是他最最宝贵的东西,竭尽全力才抢回来,送给了她。
至于离开……书中这大千世界森罗万象,不止有她爱的人,她还交到了朋友,郁摇光、梅清渐,或许书灵现在也可以算一个。
那就直到不得不离开之时,再离开吧!
这未尝不是她短暂的人生中,一段美好的经历。
白鹿静静瞧着水里的倒影发呆,却忽而发现,倒影也正在静静凝视着她。
再一抬头,才发觉,原来是晏玉书透过水面和她对视。
“你在笑什么?”
白鹿摇摇头,指着水面,人影成双,“你看,我们像不像是天生一对?”
天明了又暗,暗了又明,几日过去。
晏玉书和白鹿乘船顺水直下沧州,夜里安稳睡去,各自都迷迷糊糊做了个梦,醒来早已经将梦忘得干净。趴在窗上探头向外往望,才发觉他们早已在梦里过了柳州,小周庄近在眼前。
打眼便望见农耕田织,男男女女各自忙碌着。黄发垂髫往来交错。扛着大沙袋的汉子路过,冷不丁抬眼一瞅,便瞅见立在船头的晏玉书和白鹿。
他即刻招呼周围人,喜道:“晏大侠回来啦!晏大侠回来啦!”
这汉子人长得粗壮,声音也粗粝,嗓门奇大,这么吆喝一嗓子,惊起鸟雀无数,没有鸟儿敢与他争锋。
周围人三三两两聚过来,有人眯着眼睛细看,也有人抻着脖子、或手掌搭在眉骨上望。
上了年纪的中年妇人满眼赞颂,“真的是晏大侠呀,他真的回来啦!”
年幼的小孩子满脸骄傲,鼓起小胸脯,“我就说晏大侠不会食言,说会回来看看就一定会回来的!”
豆蔻年华的姑娘到底眼睛尖一些,“咦?晏大侠身旁怎么还有个姑娘,那是谁?”
船还未靠至岸边,便见此盛况,村民们一个二个都聚在岸边上等待着、迎接着。
白鹿啧啧感慨,侧头睐一眼身边人,“你倒还真是受欢迎得很。”
“从前办事路过这里,帮他们解决了一些麻烦。这里的人又淳朴热情,还一直记着我。”
他说的麻烦,在原书中曾一笔带过,只说是帮他们打退了来自海上的强盗妖怪,从此这里的村民便记住了他,他也和秦素客、钟灵有了交情。
而在原剧情中,晏玉书时隔多年重新回到这里,帮他们解决的第一桩麻烦,就又是那卷土重来的来自海上的大妖怪。
村民们帮着他们把船停靠在岸边,早早就已经有人去通报了小周庄的主人。
晏玉书和白鹿被村民们簇拥着向房舍的方向走去,周遭孩童高兴坏了,跑前跑后的围着,“晏大侠,你走的时候还说回来要给我们带糕点糖果呢!你带回来了吗?”
晏玉书一怔,张了张口,蓦然心虚。
他其实本质是个坏人——或许他连人都算不上。他伪装了那么些年的好人,骗过了不少人;而当现在他卸下了面具,真正想要做一个好人时,却又无所适从起来。
在孩童的簇拥中,在村民们热情的笑容中,晏玉书显得有些僵硬,甚至出了一身大汗。
白鹿瞄他一眼,偷偷笑了,从包袱里拿出自己常备的小点心,“晏大侠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当然带了呀,在我这里!”
孩童们欢呼起来,周遭大人也笑开了。
晏玉书总算松了一口气,转眼偷偷看白鹿,发现她正对着他笑,笑容融在临海村落的晨风里,显得格外清新悦目。
于是他也略显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跟着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越写越发现,作者对于自己笔下角色的人物偏好,实在是太影响创作了。
在这么多女配里头,我大半的热情都给了郁摇光(虽然也有很多读者不大喜欢郁大佬,但从我自己来讲,她和钟灵其实是我最喜欢的女配),到了梅清渐那里还能稍微剩一点,再到画娓这里,就几乎所剩无几了。写她的故事,越写到后头越觉得身心俱疲,只好匆匆完结,也没怎么多去塑造这个人物,还把她的故事和晏玉书的背景融到一起去了。
唉,想想觉得太对不起画娓了。
emmmmm突然有个脑洞,有朝一日画娓变成这本书的书灵,把我拖进书里,逼我把她的一生都看尽,画娓×我(咳,并不是,扯远了……
接下来这一单元,是我期待了很久的甜软小可爱,且怪力少女,一定要好好对待她。
之前说的是,这一单元男女主度蜜月,并且钟灵是我的白月光,不打算把她写黑化了。不过咱们这毕竟是个奇幻故事,所以……小可爱她不可能一直幸福美满,白鹿和晏玉书也不可能一直好好过日子,总会来点波折。我尽量在剧情和撒糖之间,好好平衡一下哈
最后,之前跟大家说的生猴子小剧场,我想了一下,不打算把它放到小剧场里啦,想把它放进正文里。反正这一单元主要是写梦,把它融进正文里乐呵乐呵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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