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路过的人兀自路过,目光都吝于给予,目不斜视又习以为常地走过去了。但白鹿做不到毫无反应,一口口水卡在了喉咙间,她觉得自己胃里头一阵翻涌,不禁干呕了几声。

听着了声音,眼前这位紫衣裳的姑娘抬起头,温温柔柔一张脸上神情凶恶,“你看什么?”

白鹿被惊了一跳,不禁捂住自己的心口,连连摆手,“没没没,没看什么!”

紫衣姑娘抬眼看白鹿时,手底下不自觉松了,方才被剜了心的那个人,淡定一擦飞溅到脸上的血,再用手巾将心口附近的血擦干净,整了整衣襟,带着心上的大洞起身扬长而去。临走之前,还不忘骂一句,“多管闲事!”

白鹿震惊了,她觉得这座城很魔幻。

虽然但是……被剜了心,真的都不会死么?

【画娓对你的好感度,0%,她就是你的新一任攻略对象,望再接再厉,保持不败战绩。】

白鹿的神情僵住了。前面二位,郁摇光虽然动不动喊打喊杀难以捉摸,但总体而言也不过就是傲娇了些;梅清渐看似冷若冰霜,实则通情达理,坚韧而不失果断。可眼前这位……杀人挖心,凶神恶煞。

【你讲讲道理好不好,原书中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一点有关于她的线索都没有,你要我怎么攻略?】

【祝好。】

【……】

画娓定定瞅了白鹿两眼,将袋子束起来,显得有些意外,“呦,我从没见过你,你是城外来的?究竟是谁想害你,把你送到这里来?”

“……”白鹿突然不知该怎么接话,眼神默默地、诚实地看向了晏玉书,不明白为什么将她带到这里来,就是想害她?

顺着白鹿的目光,画娓在看到晏玉书的那一瞬,先是一愣,随后突地就笑了。原本她的长相就温柔娴静,只是神色显得凶恶,这么一笑,将凶恶冲淡了几分,也是个恬淡的美人。“你竟回来了?我都许久没有见你了!”

白鹿愣住,难不成他们很熟?

看看画娓,观她脸上那笑意,看来是真的开心;再转头看看晏玉书,他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嗯,回来了。”

【画娓对晏玉书的好感度,现60%,望你加油。】

【过分了啊!!!!!!】

没见过这么布置任务的,什么线索都不给,什么情景设定都没有,开局对手还比你多了整整60%的好感度!白鹿恨不得就地瘫坐下,【我累了,我不玩了,你自己玩好了,放我自生自灭去吧!】

真要是按照这种模式闯关,她怕是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穿书少女在线自闭,高冷书灵冷眼旁观。

白鹿心中哀嚎,【你这个家伙,你没有心!】

晏玉书并不怎么理会画娓,他牵着白鹿继续前行,越过她就好像是越过一棵树、一间房子一样自然随意。等到走得稍微远了些,白鹿才悄悄回头看过去,但没想到,画娓也未走,才一回头两个人就对上了目光。画娓正在上下打量白鹿,眼神好奇又不善。

白鹿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强行收回目光。她的手被晏玉书包裹在掌心,忍不住轻轻晃晃,吸引过他的注意力,“哎,刚才那个人,你跟她认识?你们很熟悉?”

晏玉书摇摇头,“或许以前见过吧,但我不记得她了。在这世上,我见过的人那么多,没必要每一个都记住。我记住的人本来也没几个,你是其中最重要的那个。”

他微微侧首,面色如古井无波,一本正经地讲着话,还偏偏理直气壮。好像不是在讲情话,而只是淡淡叙述着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又或者,他根本没觉着自己这是在讲情话?

白鹿偷睨他的神色,看不穿。她不禁小声嘟囔,“可我看她的样子,分明就和你很熟悉,见到你还很高兴呐!”而且好感度居然高达60%!她不禁一边好奇一边糟心,晏玉书以前究竟做过什么,让人家姑娘对他有了这么高的好感度,还对他心心念念不忘怀。

且行且走,晏玉书忽而开口,“你吃醋了?”

白鹿只好悻悻不说话了,在这种时候,不论是肯定或否定都代表着肯定,她才不要承认她确实是吃醋了,显得她多么小家子气似的!

可过不了半晌,白鹿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忽地松开晏玉书的手,忍不住道:“我就是吃醋了,我就是小家子气,你能把我怎么着吧!”

气鼓鼓,恼哼哼,抬眼巴巴望着,眼神中有期待。

晏玉书回首,轻轻一笑,一点头,“好,我知道了。”

???这就完事儿了???

晏玉书遂又收回目光,遥遥向前一指,“那就是我住的地方。”

白鹿虽然心里头老大不情愿,但一双眼睛还是忍不住跟着看了过去,但见城池中央,一座宫殿拔地起,壮阔又雄伟,沉默地矗立着,占据了整座城近乎四分之一的地方。

白鹿一心不得二用,她立刻将什么醋不醋的抛诸脑后,震惊地提着裙子小跑过去,四面八方地环顾着。“这是……你家?”

我住在四人间小宿舍里,而我的对象住在宫殿里,是不是过于门不当户不对了?我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晏玉书抬脚跟上去,在越过她身前一点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掌心空落落的,他便回头向她伸出了手,宽厚的大掌平平举到了她眼前。她下意识打算将手递过去,却冷不丁想起刚才那一坛子无疾而终的飞来横醋,遂强行压下了自己已经抬起来的手,装作没看到,目光看天看地看宫殿,偏偏就是不看他。

手掌只好落下去。

晏玉书亦步亦趋跟在白鹿身边,陪她走过大殿的每一处。道路两旁的古树早已经枯败得死掉了,偌大的池塘也早已干涸,池底沾着些污泥和腐烂的叶子。黑色石板光滑透亮,倒映着天上夜明珠的光泽,影影绰绰。每走一步,带起空气浮动,都能嗅到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潮湿又腐烂的气息。

这座城还真是……叫人不知如何评价。

晏玉书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似欲盖弥彰,想抢在白鹿开始嫌弃这个地方之前开口。“其实……这地方也没什么好看的,只不过是,我想让你看看与我过去有关的一些东西。”

空旷死寂,苍凉诡谲。

这就是晏玉书生长的地方。

白鹿望着晏玉书忐忑又空寂的眼神,忽然觉得心里头不大舒服,却又形容不出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看向晏玉书的目光中都不自觉带上了怜悯。她岔开话题,“那,能带我去看看你过去住的房间吗?”

晏玉书摇头,“我过去不住在房间里。”

“那你住在哪里?”

“香炉里。”

白鹿又怔住了,一时之间,她竟还抓不大住这句话的重点。

“这个回头再说,我们先去为你选一个合心意的房间。”晏玉书示意白鹿向右转,走过一处回廊,侧眼可见宫殿各个房间装潢华美,或清净雅致或富丽堂皇。

他一路走一路说,倒是也没什么重要的话,只是清清淡淡的絮叨,有一搭没一搭说着有关于这座城的事。再蓦一回首,笑得竟然近乎温柔纯良,他很满足,“我实在是没什么可展示给你的东西了,这里本就贫瘠无趣。但以后,若有人问我,这一生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我就可以将你展示给他们了。”

有轻风徐来,撞得不知何处屋中珠帘发出叮咚声响。风中带着潮气,拂过白鹿的鼻尖。她心中一酸,蓦然间终于明白,自己刚才那难以形容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了——

是心疼。

四四方方一座城,城中央是偌大一座宫殿,宫殿内空无一人。回廊九曲,白衣的公子带着他心爱的姑娘从中穿行,缓缓行着。湖蓝色衣裙的姑娘脚步轻巧,小步子跑到他跟前,纱裙掀起了蓝色的翻涌的浪。

她也不言语,手悄然钻进了他的掌心,握紧了。

默契尽在无声中,他脚步一顿,遂也牵住了她。

复又前行。

兜兜转转,整座宫殿那么大,最后白鹿也没力气再走下去了,只好就近选定了一间房,装潢摆设淡静素雅,倒是很合心意。晏玉书便跟着在她隔壁住下,稍微将屋子收拾了一下,他才又道:“我有些事不得不去做,要出门片刻。这整座宫殿你可以随处走动,但是东面的院子不要去。”

“为什么?”白鹿偏过头,望着晏玉书挺拔立在门边的身影。不夜天的漫漫长夜凉如水,夜明珠的光亮比月色更冷,泠泠流动在黑石板上,甚至脚底都传来些凉意。

有些事不提还好,一提起来便忍不住地好奇。

晏玉书却又不答,只是沉默地立着,像是一尊默然矗立在夜色中的雕像。

白鹿只好耸耸肩,心思不禁微妙起来,“知道了,你去吧。”

又是什么不可说之事,算了算了算了,反正来日方长,即便是他不说,她总也有办法知道。

晏玉书却站在原地还不走,顿了顿,他叮咛道:“不夜天没有饭食没有水源,我们是修道之人,不吃不喝亦不会死,但你若是受不住这份寂寞,我会尽快将所有事处理完,我们尽早离开。”

白鹿一点头,“好。”

他仍不走,想了想,又道:“我去去就回,若你觉得太闲,可以四处走走转转。我会尽快回来。”尽管,这里并没有什么好瞧的。

白鹿再点头,“好。”

晏玉书似乎真要站成一尊雕像,背着手站在门边,肩背挡住了明珠光泽,屋子里显得稍黑沉沉的。“这里的人都性子怪异,你虽然有霜华剑护身,但最好还是慎重为上,万事务必小心。”

白鹿又点头,“好。”

她忍不住又跟着道:“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从没见过他这么啰嗦,不像是个大男人,倒更像是个老妈子。

晏玉书便默了,抿紧的唇线动了又动。望着他的脸,白鹿蓦然惊觉,不知从何时起,他似乎已经彻底卸下了那层伪装,没有朗然清风,但阴郁狠戾似乎也淡化一些。现在眼前这张脸,清隽又纯良,如独狼于人世间行走一遭后,终于肯脱下伪装的人皮,但那一层里子,其实也已经在悄然无声之中慢慢变了。

他偶然间得到了前所未有又想都不敢想的东西,难以置信中百般珍惜,患得患失,小心翼翼。他讲话的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眼神却温柔坚定。

“白鹿,我……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好好过日子。

白鹿反应了好一阵儿,才后知后觉地品味出来晏玉书这朴实又奇特的告白,她禁不住噗嗤笑了。笑完一抬头,就对上他忐忑又紧张的目光。

白鹿最后点点头,“好。”

晏玉书的心情原本像是悬在钢索上战战兢兢又左右摇晃的一片枯叶,蓦然间听到这一个“好”字,他先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仿若钢索骤然被撤下去,枯叶飘飘荡荡落入了一池春水中去,被柔柔包裹着、滋养着。

从前不懂情爱时,亦不懂珍惜,只晓得霸占她的好;后来笨拙地渐渐懂得了情爱二字,便晓得了珍视,变得小心翼翼又患得患失。而现在,这份好终于被真真切切握在手里了。

晏玉书慌忙转过身,背对着白鹿,无声地笑了,笑意看起来甚至有些憨,却又让人能咂摸出些心酸。他道:“那我,咳,我便去了。我会尽快回来陪你。”

他想,这样的语气,才有些像是过日子了。

他才不知道,在他慌张转身怕在她面前失态时,她也悄悄红了脸,两只手并拢起来将脸埋进去,从指缝间溜出来一个字,“好。”

等到晏玉书彻底走远了,白鹿才慢慢把脸抬起来。她刻意绷着嘴角不让自己笑出来,但笑意在唇角被压下去,又从眼睛里冒上来,去掩盖眼睛还没来得及,唇角却又扬起来了。

反正四下无人,晏玉书也已经走远了,白鹿实在是绷不住了,索性彻底放飞自我,飞扑上/床,滚过来滚过去,将脑子里原本清明的思绪滚成了一团浆糊,唇角那少女怀春的笑意也成了嘿嘿傻笑。

过日子,过日子,过日子……

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在二十一世纪必然要被嫌弃说土的告白,放在如今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威力?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这三个大字——过日子!

“你在干什么?”有人突然道。

还是个女人。

白鹿骤然一惊,再也不滚了,即刻从床上爬起来,警惕地顺着声音望过去。一来,这座宫殿明明只有她的晏玉书两个人,哪里来的女人?这二来吧……刚才她的姿态的确是不大美观,亦很不体面,很不想被人窥见。

窗外枯干的树杈上,幽幽飘荡着紫色衣裙,一阵风来,将裙角扬了起来,送进了白鹿的屋中,那裙子一角正蹭在窗棂上,要入不入。

是画娓。

白鹿望见了那一袭裙角,第一反应其实是恨不得即刻过去关上窗子,夹住画娓的裙子,将她关在窗外,但碍于还有攻略任务要做,只好默默忍住,悻悻作罢。

“我……闲来无事,运动运动。我在自己的房间运动,碍不着你什么事吧?”

画娓坐在树上,纤细的小腿垂下来晃荡着,手撑在树枝上,身子前倾,仔仔细细地将白鹿上下打量了个遍。“刚才在街上遇到,我没时间好好看你几眼,只好现在追过来看看。啧,你也不过如此。你叫什么名字?”

白鹿嫣然一笑,“我的名字也不过如此,你就不必知道了。”

“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告诉你我叫什么。”

“呵。”你不用告诉我,我早已经知道了。

白鹿的态度惹恼了画娓,她的脸色变了又变,脸上悠闲的笑意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但她还是稍加克制,只是语气变得更不好了,“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他一走就是那么久,鲜少回来,如今终于回来了,怎么还多带了个人?”

白鹿理直气壮,双手掐腰,突地升起了熊熊的捍卫领土的意识,幼稚如同小学生吵架,“我是他对象!”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是我要的人!”

此话一出,一丝戾气立刻攀升到画娓的脸上去,她一张秀美的脸扭曲了几分,随即又强硬地压下去。她闭着眼抬手在空中挥了挥,仿佛是要挥去什么纠缠不休的东西。白鹿仔细瞅瞅,什么也没瞅见,只好犹疑地望着画娓。

画娓重新睁开眼,就看到白鹿望过来的那幽幽眼神,仿佛自己是什么奇人异事。她恼怒道:“看什么看?!你不过是初来到这城中罢了,等你待得久一些,迟早也会有这么一天,到时你还得倒过来求我帮你呢!”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这一整座城处处都透着奇怪诡异,人也是,没有一个正常的。白鹿拧起眉头,苦苦回想有关原书的一切,每一个文字每一个片段,却始终想不到任何有关于这座城的蛛丝马迹。

冷不丁地,画娓又开口了。“你说他是你要的人,那我倒是问问你,他喜欢你吗?他怎么可能会有感情,难道不是你自作多情?”

这话还真将白鹿问住了,有关于这件事,她原本是没太大自信的,可现在不同了,轻轻浅浅的笑意涌出来,她连声音都不自觉温软了,“当然了,他可亲口说过,要和我好好过日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日万日万日万!希望我可以蹭得上榜单!

存稿一下子发出去好多,心好痛,捶胸,吐血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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