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通房丫头的逆袭(7)

意浓回来没几天,不,准确说是李俶回来没几天,崔妃就病逝了。这个安史之乱之前倚仗着杨家的势力专横跋扈的女人,在杨家倒台以后就被牺牲掉了。

她过世的时候,她的两个儿子还在皇宫中,意浓听说后,对太医道:“你们先给她治,不行就下一剂狠药,起码拖着点儿时间,好歹也得等到他们母子见一面。”又打发人用最快的速度去宫里通知李俶和崔妃的两个儿子李邈和李偲。

然后她走到崔妃房里,独孤氏已经坐在一边,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眼睛,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听到脚步声,她微微抬头,眼睫毛上恰好挂着一滴泪珠。见到意浓,眼中似有失望,起来欠一欠身道:“姐姐过来了。”

意浓扫了一眼被太医紧紧围着的崔妃的床,见他们虽然看似忙碌,实则什么实际的治疗也没做,心中已经有数,也对独孤氏叹气道:“刚才陈太医跟我说王妃姐姐怕是……唉。不知道姐姐是因为什么,竟然病成这样,我记得咱们从长安分别的时候,姐姐身子还很好呢。”

独孤氏心中一动,她一直跟着李俶,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崔妃一开始还好好的,哪怕马嵬坡事变以后,她也没有崩溃。但是等李俶开始代父收复两京以后,这个杨玉环的外甥女就成了李俶政治生涯的累赘。李俶收复长安后,让她们留在这里,她是亲眼看见李俶如何交代太监用毒药一点点杀死崔妃的。

独孤氏心想:“不知道沈珍珠在洛阳和王爷发生了什么,从前王爷毫不关心她,暴乱的时候都没带她一起走,这几天王爷对她这样好,仿佛中了邪似的。她还生了个好儿子,我得想办法除掉她。”

于是看看左右,作出一副怯弱的模样,伸手拉住意浓,就将她拉入自己的房间里,将门拴上。这间房间窗户半开,窗外对着没开花的几棵梅树,梅树后面不远的地方是院子的后门。独孤氏就将崔妃被害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然后冷笑道:“姐姐,你有没有觉得下腹左边偶尔会有一阵痛?”

意浓道:“有……有吗?”

独孤氏道:“王爷他不仅要除掉王妃,还要除掉咱们。”说着说着,又流下泪来。

意浓道:“什么意思?”

独孤氏道:“我前一阵才发现这里偶尔会痛,一开始还没当回事,后来越来越痛,才想起王妃毒发前也是这个症状,我定然也被下了和王妃一样的毒。姐姐现在不觉得痛,一定是因为时日尚浅,但是我曾经亲眼看见那个小太监把毒洒在你的饭菜里端过去给你,对不起,我当时实在不敢跟你说这件事。”

意浓作脸色惨白状道:“那妹妹现在怎么敢告诉我了?”

独孤氏惨然一笑,道:“我如今发现自己中了和王妃一样的毒,王妃马上就要死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意浓道:“那可如何是好?那毒有没有解药?”

独孤氏道:“我曾经问过那下毒的小太监,他说无药可解,但是有一种方法可以压制住毒性不继续蔓延。”

意浓道:“快说,快说!是什么办法?”

独孤氏瞟了一眼门外,听见门外已经传来几个皇子的声音,便抬手捂住意浓的嘴,露出袖子里的一丈青来,狠狠往意浓心窝上戳。意浓真没料到她的路子这么野,虽然她在独孤氏捂住她的嘴的时候就试着挣脱她,但是沈珍珠的个子很矮,力气也很小,一时间倒没挣脱开,只好微微侧身,避开要害,但还是被捅了一个透明窟窿。

鲜血四溅,意浓瞪着眼睛看她,喃喃道:“你……你……”便脖子一歪,屏住呼吸。

独孤氏伸手试了试她的呼吸,又捅了她几下,好在每次都没捅到要害,只是外面皇子已经离得很近了,也来不及再检查,心想这么多个血洞,她一定是死定了。

便从她头上拔下一根簪子,然后将她抱起来扔到床底下,又用意浓那根簪子在自己身上戳了几下,还在脖子上抓了两道。

意浓躺在床底下看不见她的动作,她也轻轻的将另一根发簪从头上取下来,按压着身上的伤口,想着一会儿等独孤氏过来看她的尸体时,就狠狠用簪子刺她。

便在这时,忽听到独孤氏道:“珍珠姐姐,你不要胡说,王妃的事情和王爷毫无关系!”

意浓心中一惊,又听独孤氏压低声音道:“妹妹,王妃……中毒死的,你我只怕也被王爷下毒了。”声音竟与沈珍珠有六七分相似,尤其她压低声音说话,强调还透着恐惧,听起来倒有八|九分相像了。

意浓转瞬明白过来独孤氏这是要演双簧来栽赃她。独孤氏从前因为家人犯罪被判入宫为奴,玄宗擅长音律,又酷爱乐曲,就在宫中开设梨园来教演艺人。独孤氏人长的美,声音甜,没多久就被招入梨园,后来被赏赐给了李俶。意浓从前只知道她极擅长歌舞,倒还不知道她有这能耐。

“珍珠姐姐,你不要胡说,王爷宅心仁厚,宽和慈爱,怎么会对咱们下手呢?姐姐怕不是听了外人挑拨,才误会了王爷?”

“妹妹……你还看不懂么,我为他生儿育女,他却抛下我。我是他第一个女人,为他生了儿子,他都如此冷酷无情。给咱们下毒又有什么奇怪的?王妃从前身子康健,她若非中毒,怎么会死的这么快?你不把我的话放心上,过几天你也要和王妃一样了。”

“珍珠姐姐,我知道你因为当年你被留在长安的事,一直记恨着王爷,但是当时能带走谁不是王爷一个人就能决定的。王爷何尝不挂念你呢!珍珠姐姐,你一定是被奸人骗了,才这样说的,我这就去告诉王爷,让他查出到底是谁跟你说的这些话!”

这话说完,她又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又压低声音学着沈珍珠的声音说:“不要逼我,不要告诉王爷!”然后跑到窗前,将窗户完全推开,还将窗前的花瓶打碎扔到地上,然后她自己瘫倒在椅子上,手捂着伤口,鲜血缓缓流下。

本来站在外面手足无措的皇子们听到这声连忙上来敲门,有人踢开房门,李适和李迥当先走了进来。

李炯惊道:“娘亲,你伤的怎么样?”

李适也是脸色大变,道:“独孤姨娘,我娘亲呢?”

其他皇子也都围过来,许多人惊叫出声,还有人跑到大开着的窗户前,瞧着不远处的后门,脸色大变。

独孤氏气若游丝道:“珍珠姐姐她……她刚才跟我说有紧要事要说,要来我房里说话,我就带她过来。她进来以后,就跟我说王妃一定是被王爷给下毒害成这样的(崔妃的两个儿子听了脸色大变,手也紧紧攥起拳头),并且王爷不止要害他,还要害我们,早给我们下了同样的毒,如果我不跟她一起跑,迟早也会变的跟王妃一样糊里糊涂就送命的。

我不肯,还劝她王爷不可能做这种事,一定是姐姐听信了别人挑拨才这样想的。我想告诉王爷,让他查清这人到底是谁,姐姐就生气了,用簪子刺上了我,然后从窗户里跳出去,从后门离开了。你们……你们快去找姐姐!她一个人出府,可怎么生活啊。”

李适脸上已经不见一丝血色,他虽然心中怀疑,但是当时他确实也听见了刚才沈珍珠和独孤氏说的话,并且刚才他刚进来的时候就问过沈珍珠的侍女,她也说沈珍珠是过去和独孤氏说话了。

他颤声道:“我娘亲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这话,有几个兄弟挪开视线不去看他,剩下的人都用鄙夷和敌视的目光看着他。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很轻很轻的声音道:“不错,我当然不会做这种事的。”

独孤氏顿时流下了冷汗,心道:“她……她不是死了吗?这是谁在说话?”

李适心中大喜,道:“娘亲,娘亲,你在哪里?”

意浓道:“我在床底。”

李适忙扑到床前,将她轻轻从床底拉出来,然后忍不住“啊”的一声惨叫出来,但见意浓脸白如纸,身上两三个血窟窿将衣服染的通红,他的眼泪就落了下来,一个用力,将意浓抱起来,送到房里,然后吩咐太医过来给她包扎,一面命侍卫将独孤氏困在房间里,不得出来,另打发人去皇宫里请李俶,说有生死大事。

去给李俶送信的人自然得给李俶讲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自己也不清楚,怎么一会儿是独孤氏被刺伤了还说沈珍珠逃跑了,一会儿是沈珍珠重伤躺在床底下还说自己不会做这种事。只好老老实实,原原本本的把自己眼睛看见的,耳朵听见的事情给讲了一遍。

李俶听到下毒这件事后就心中大怒,这事是他做的,但是这件事他严令做事的太监务必保密严谨,怎么还是让人知道了。又听皇子们如何听到沈珍珠和独孤氏的争执,没听几句,就摇头道:“不对,不对,这不是珍珠会说的话。”

那传信的道:“这个卑职也不懂。”然后又将大家如何听到了独孤氏的惨叫然后踢门闯进去,发现独孤氏受伤瘫坐在椅子上,说沈珍珠已经跳出窗户从后门走了。

李俶又摇头道:“绝不可能,珍珠就是能刺伤她,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刺伤她然后跳出窗子再从后门逃走的。她跑步的速度没这么快,跳窗户的速度就更慢了,若她真做了这件事,只怕适儿他们闯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珍珠站在窗户前面想要爬上窗户跳出去。”

那传信的听了这话忍不住偷笑了几声,又讲起沈珍珠如何气若游丝的说自己不会做这件事,大家如何发现她重伤躺在床底下这些事。

李俶脸色大变,道:“她、她受伤了?你怎么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