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听完阎姬这话,心里掀起了偌大的波澜。阎姬会诬陷自己的儿媳妇吗?宇文邕觉得她当然不会。那阎姬之所以今天去城外的清音寺烧香,就是宇文护的妻子推荐的。宇文护的妻子为什么要推荐这个?一定是宇文护安排的。
宇文邕先前就觉得这件事是有人设计,无论是阎姬还是杨家人都是受害者,如今再一听阎姬这话,他心里立马就断定,这件事是宇文护设计的!宇文护为了捏造杨忠处心积虑叛国的事实,甚至不惜让自己年迈的老母亲亲身上阵演一出苦肉计,毕竟即使是宇文邕,若非他亲耳听到阎姬这么说,也不会想到幕后黑手是同为受害者的宇文护!
杨忠本来就是宇文邕这边的左膀右臂,也是阻碍宇文护篡位的力量之一。一旦杨忠叛国的罪名成立,那宇文邕不仅在朝上基本再没有几个可以信任的权臣,并且即使有人想投靠他,看看杨忠的下场,也都会转身去投靠宇文护的。这样宇文邕他就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了。
宇文邕在心里寻思许久,他如今手头上能用的人很少,地位最高的就是左侍上士王轨(貂蝉的干爹王允的后人)、右侍上士宇文孝伯、右大夫宇文神举和弟弟宇文直这些人,在国内和宇文护对着干是绝无胜算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求助外国。
如今北周正与北齐交战,宇文邕就先考虑和南陈联手的可能性。如今南陈是陈文帝陈蒨执政。这陈蒨和高湛、宇文护一定都很有共同话题。高湛当年和高演联手把自己侄子赶下皇位,陈蒨也是趁着自己哥哥陈高祖死时唯一的儿子陈昌还在北周当质子的时候,当上了皇帝。北周一看陈蒨捡了便宜,就把陈昌给放了,想着让他回国和陈蒨干一仗,好造成陈国国内大乱,哪想陈蒨心狠手辣,直接让人趁着陈昌在船上的时候把他推进长江给淹死了。等陈昌尸体运回国内,他还大哭了一场来做戏。
对于陈蒨这种人,宇文邕很清楚,自己要想得到他的帮助,必须得给他实际的利益,比如说割地。但是南陈现在战事繁多,不一定能顾得上他。因为南陈占据江南一带,这里群雄割据,豪强起兵,南陈今年七月刚打完周迪的大军,现在正在举兵讨伐闵州陈宝应,如果宇文护现在发难,陈蒨还真顾不上没权没兵的自己。
宇文邕否决了南陈以后,又把主意打在北齐身上。北齐不仅经济不错,军事强大,并且现在北齐的国内挺平静的,最大的战事就是和北周的战事。所以宇文邕如果先退一步,跟北齐签订个几十年互不相犯的条约,实在不行就割块地,那北齐帮助自己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没准儿连杨忠等被俘虏的人都能要回来。并且这次的战事是宇文护主导的,和宇文邕关系不大,还可以借此打一下感情牌。
宇文邕越想越觉得北齐还真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就把自己的合作意愿写在信里,然后想办法避开了宇文护的眼目把信给送了出去。
这信本来应该是直接送到邺城的,但是宇文邕派去的人哪里想到现在奏折是谁在批,就冒着枪林弹雨送到了晋阳。高湛读完了信,跟高睿笑道:“果然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过小小的战事,就怕成这样了!”
高睿道:“宇文护猖狂至此,咱们若是借此帮助宇文邕除掉宇文护,在周国扶持自己的势力,先联手灭掉陈国,倒是件好事。”
高湛笑道:“朕也是这么想的。曾经不可一世的周国,现在他们的君主在朕面前跪地求饶,真是痛快!可惜朕不能当面见他,也不能听到他亲口对朕求饶,实在是件憾事。”
高睿道:“陛下是要答允他了?可惜宇文护一直待在长安,咱们也没办法帮周主除掉宇文护。”
高湛道:“咱们就照着他说的,因为看不惯宇文护专权,滥杀皇帝和大臣,秉承着齐周二国友好往来的优良传统,派兵帮周主除掉他这样一个大奸臣不就好了?”
高睿道:“臣只怕这是个圈套,咱们的人一深入周国境内,就被齐军给吞了。”
高湛沉思道:“唔,你说的也有理。咱们不能上杆子的去帮他,他也得展现点诚意出来才行。”
祖珽站在旁边一直默默听着,他地位低,也不便插嘴,等高湛等人不说话了,他才道:“陛下以为,宇文护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湛想了想道:“他早年管家治国都还可以,但是现在作为臣子没有忠君之心,作为君主不堪重用,不能知人善任,最爱任人唯亲,任用的官员没几个称职的。他还不会打仗,却偏偏喜欢对战事指手画脚。早已经成了周国的蛀虫。”
祖珽道:“那陛下以为宇文邕是什么人?”
高湛道:“胆子小,不过一场小小的战役,就把他吓破了胆子,过来求助朕了。”
祖珽道:“微臣却不这么觉得。宇文护三年内连杀三帝,宇文邕已经登基四年,却安然无恙,这足以说明这人不仅会装,能让宇文护认为他毫无野心,可以任由自己摆布,并且他还十分聪明,能屈能伸,纵然周国与咱们齐国有多年的血海深仇,可他却能毫不顾惜颜面的写信向陛下求助。其实单从宇文护权势滔天,宇文邕却能背着他送出来这封求救信这点就能看出,宇文邕的手段恐怕早就在宇文护之上。”
他正色道:“陛下,宇文护纵然权势滔天,现在也不过是只垂垂老矣的病虎,昏招百出,是会带领周国走向灭亡的。而宇文邕却是年轻的饿狼,他的未来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微臣以为,咱们绝不能去支持饿狼杀病虎,坐山观虎斗,才是最符合咱们的利益的。”
其实在祖珽看来,支持不支持宇文邕都没什么影响,他不认为宇文邕就能带来多大的改变。但是临走之前,意浓专门跟他交代了这件事,她说如果高湛想跟宇文邕联手,就一定要打消他这个念头。祖珽原先是有些奇怪意浓为什么这么看重明明应该是平平无奇的宇文邕的,但是这毕竟是他的顶头上司,所以祖珽一直把这件事牢记在心。
结果今天高湛果然在考虑要不要和宇文邕联手了,祖珽一看到这封信,就不由暗暗心惊,他真没想到意浓能事先猜到这事。
高湛没想到他现在的心思是这么复杂,只是纠结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宇文邕现在根本无力对抗宇文护,朕想坐山观虎斗,他们也斗不起来啊!”
祖珽道:“微臣以为,如今宇文邕势弱,陛下确实可以出手帮他一下,但是不能派兵帮他,不仅彻底得罪了宇文护,并且还容易养虎为患。但是陛下可以稍微表露自己对宇文邕的支持,让宇文护开始忌惮宇文邕。比如这次周国战败,必然是要与咱们和谈的,陛下就可以提出联姻,嫁齐女给宇文邕作妻子,这样既可以表示自己对宇文邕的支持亲近之意,让宇文护不敢擅自动手,也可以挫了周国的颜面。”
高湛道:“你这个主意是很不错,可是周国怎么可能娶齐女作皇后,就像朕也绝不会娶周女作皇后一样。”
祖珽道:“周国贸然进犯又失败了,如今咱们的军队还在周国境内攻城呢,该怎么谈,该谈些什么,说的算的是陛下,而不是宇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