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陆令萱洋洋自得的叙说自己从前的“功绩”,和士开静静听着暗暗心惊的时候,吱呀一声,门居然开了。
他们两人忙扭头看去,还没来的及看见什么,只见眼前黑影一闪,然后陆令萱就摔倒——不,被人一脚踢倒在地上。
高湛心里气极了,用厚厚硬硬的靴子踢了陆令萱数十脚,她一开始还哀哀求饶,后来鼻青脸肿的躺在那里,虚闭着眼,一言不发,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高湛仍不解气,又狠狠踢了她几脚,然后才含笑看着和士开道:“士开,你究竟瞒了朕多少事?”
和士开眼角的余光瞧见站在门口的李祖娥、高纬与高俨,顿时明白自己这趟过来查探陆令萱发没发疯,是被算计了,他以为他是观察员,没想到居然是在台上唱戏的戏子。
好在,刚才他并没有与陆令萱说什么不该说的,除了透露出两个人的熟稔来。
和士开当即便跪在地上,泪如雨下道:“微臣虽然隐瞒过陛下,但从不敢做对不起陛下的事情。”
高湛微笑道:“她不过就是一个乳母,你为什么和她这么亲近?”
和士开毫不犹豫的说:“其实臣从前是与她真心相爱的。”
“啊?”这会儿是高纬沉不住气了,他本来在隔壁听到陆令萱如此大胆直白的陈述自己的罪行的时候就险些昏了过去,好在还有个和士开,他得想办法把和士开也拉下水,“那你对我母后呢?”
和士开垂着头道:“微臣第一次见到陆氏,就喜欢上了她。可是那时臣的妻子还未病逝,而她既有儿子,又是戴罪之身,微臣又不得文宣皇帝喜欢,就不敢向陛下言明这件事。可是后来,先皇后发现了我们两个人的私情,就以此威胁我为她做事。她没让微臣做别的事,只是要微臣天天陪她,不然就要把我们俩的私情说出去。”
“微臣以为这就算了,没想到先皇后不仅不放过我,连陆氏她也没放过,她要陆氏做她的眼睛,替她监视后宫。当时陆氏是这么跟臣说的,但是微臣也想不到后来她居然还如此丧心病狂的想要害皇后娘娘。韩凤告诉我太原王(高绍德)的事情的时候,皇后娘娘已经被陛下逐出宫了,微臣顾念着自己和陆氏的旧情,没敢告诉陛下,但是也因此跟她断了来往。”
和士开痛心疾首道:“陛下,微臣是真没想到她还能做出后面这些事儿来。微臣是真后悔啊,如果当初微臣不因为旧情而心软,没向陛下揭发她和先皇后的合谋,也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发生了。”
高俨正生气和士开刚才把自己编的话都推到他身上呢,见和士开装乖卖惨,只想弄个识人不清的罪名,还把胡氏借机黑了一把,他心中不由冷笑一下,不屑地想,哭,谁不会呢?
当即高俨也跪在地上,啜泣道:“父皇别听这人的话,这人嘴里从来没有几句真话。他刚才和陆令萱这恶妇说前几天儿子找他来私下见面,说儿子怀疑陆令萱与皇后娘娘勾结,儿子可以对天发誓,自己从没说过这话,若有半句假话,就叫我英年早逝,不得好死。”
高湛听了他的话,皱起眉头道:“瞎说,哪能发这么狠的咒咒自己?”
高俨抹着眼泪道:“儿子知道,但是父皇,儿子行得端,坐得正,刚才说的绝无半句假话,因此也不怕这么说。和士开刚才和陆令萱这恶妇随意交谈都能对假话信手拈来,何况如今回答父皇的询问呢。父皇千万别信他的,依儿臣看,和士开与陆令萱这么熟,没准儿陆令萱想出的恶计,都是他教给她的,只是他没亲自掺合进陆令萱对付皇后娘娘这件事罢了。”
和士开一听这话,险些要气的跳起来。他没想到,高俨年纪不大,居然这样能演,并且还心狠手辣,诅咒起自己来也毫不在意。
他正要争辩,意浓却没给他机会,她截住和士开的话朝高俨笑道:“俨儿,那杀死骆提婆的杀手也是和大人安排的吧。”
高俨不假思索的点点头,等回过神来时,脸上顿时变得血色全无。
高俨慌乱的嚷嚷道:“儿子也不知道!儿子一直在宫里,怎么会知道是谁安排的呢!但是和士开如此狠毒,没准儿就是他!”
原来意浓听着他们的狗咬狗般的撕扯,总算把自己先前想不通的地方想明白了。人总是对偷听来的东西深信不疑,刚才他们就听到陆令萱跟和士开说自己对骆提婆被下毒这事儿好无头绪。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那显然那害死骆提婆的毒不是陆令萱为了给自己出宫找借口才下的。
既然不是陆令萱下的,那这毒恐怕就不是陆令萱想要出宫的道具,而是用来引陆令萱出宫的道具。一想到这儿,意浓就想起先前高俨故意跟高湛将小鸟吸引大鸟的故事,是这个故事让高湛误以为是陆令萱给自己下毒的,但是也可以反过来想,能这么凑巧的想到这个故事的人,恐怕就是骆提婆之死的知情人。
她不过是一诈,没想到高俨到底还是年纪小,再天资聪颖也无法弥补他缺乏的阅历,居然一下子就被她诈出来了。
意浓听出来了,高纬也听出来了。他一发现高俨居然这件事有关,顿时血涌上了天灵盖,直接跑过来照着高俨的脸来了一拳,眼泪也涌出来,嚷嚷道:“你混蛋。她做错了事儿,你告诉父皇就是,你为什么要于和士开合谋打算杀死她?”
若是再过几年,只怕柔弱的高纬就不会是高俨的对手了,可惜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两岁的差距是具有决定性的。高俨一下子就被他揍到地上,血从鼻子里涌出来,一时眼冒金星,说不出话来。
意浓见高纬打了一拳还不过瘾,还想再打,正想上前拦他,没想到高湛虽然很不靠谱,但这会儿还是很靠谱的拦住了高纬,把高俨从高纬的拳头下救了出来。
高湛瞧着鼻血喷涌的高俨,问道:“疼不疼?”
高俨此人颇为硬气,在未来他十一岁的时候,为了治疗喉咙的病,他就让太医拿钢针直刺入自己的喉咙,这过程中他眼睛眨也不眨。何况现在他不过是被高纬揍了一拳,他绝不会哭,在他心里,被揍不丢人,被揍了以后哭泣告状才丢人。男子汉大丈夫,受了委屈,也该自己报复回去。
高俨就摇摇头,道:“不疼,只是太子不该偷袭我。他想揍我,就该堂堂正正的比试。”
高湛不由大笑道:“好,不愧是朕的儿子!”
高纬眼泪汪汪的瞧着他们父子和乐,心里先是空落落的,然后恐惧如同浪头一样打来。如今他的母后改嫁了,乳母犯了死罪,父皇不宠爱他。他什么都没有了,他还能继续当这个太子吗?
好在高湛没有厚此薄彼,他笑完,就想起高纬了,然后就对高纬不满的道:“不过是死了个仆人,你怎么摆出这么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你是太子,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多得是争着当你仆人的人,要是每个人死了你都这样伤心,你还有功夫去做别的事吗?无论是哪个仆人死了,你都应该无动于衷。何况这个仆人是死在你弟弟手上,那是他的荣幸,你该为他高兴才对。”
听了他的话,高纬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怀疑自己一张嘴,就要吐出血来。
但是他没出言反驳,高俨先不满道:“父皇,儿子可不屑去用这种手段杀人。儿子知道是和士开做的,只是因为儿子从前听他和儿子的母后吹嘘过自己和刘桃枝十分相熟,如果母后有什么想除掉的人,尽管交给他做就是。”
“当时母后就疑惑说刘桃枝是父皇您的御用杀手,对您忠心耿耿,他们把这事儿交给刘桃枝做,不就相当于告诉父皇您了么。和士开就很自得地说这世上可不止刘桃枝一个杀手,刘桃枝他有做这行的师兄弟和朋友,他也认识他们,完全可以交给他们做。儿子就是因为知道这个,所以在骆提婆死了却没找到凶手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猜到恐怕这事儿与和士开有关。”
高俨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可得意了,嘿嘿,和士开,你要知道这世上可不止你一个人会张冠李戴,本殿下这技术比你更炉火纯青。
高湛听高俨说出“刘桃枝”三个字,心里已经信了大半。因为刘桃枝这个名字高俨不该知道的。毕竟他还太小,高湛还是很注意保护小孩子的心理健康,不打算让他们小小年纪就了解到皇宫的黑暗。
可恶,自己这样注意不在他们面前提起刘桃枝这种邪恶的代表,却有人毫不珍惜他的劳动成功,轻易就让他们知道了自己隐藏起来的秘密。
高湛就沉下脸,道:“士开,你倒是很有本事啊。你和刘桃枝私下来往,朕不责怪你,但是你居然鼓动朕的皇后去杀人?你还这么肆无忌惮的在朕如此年幼的儿子面前提起这种事?”
作者有话要说:历史上高俨还是真的很苏的,生育能力也是非常强了,十四岁被杀死,留下了四个遗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