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浓瞧着那辆远远向庵堂驶过来的豪华的马车,饶是她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颤了颤。
想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可是她怎么一想到高湛这神经病,就心底犯寒呢?也是,刘彻花心薄幸权力欲望重,刘询是个演戏高手,但起码两个人都是正常人,是按照常理出牌的。哪像高湛一样疯疯癫癫完全不在意外人的看法呢。
谁会强|奸自己嫂子弄的天下皆知?
谁会把自己老婆嫁给大臣还亲自帮他们举办婚礼?
一想到这里,她那好不容易好了的遍体的鞭伤又疼了起来。今天他对李祖娥满怀热情,等到他真正得到李祖娥,或者等李祖娥年岁稍长,他也情爱衰退的时候,是不是也要选个人,再把李祖娥给嫁出去了?
在她这种恐惧又忐忑的心情里,那辆豪华的马车越行越近,然后喜气洋洋的高湛从马车上下来,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惊喜道:“祖娥,你是在这儿专程等我的?”
意浓背过身去,忧郁道:“你来做什么?”
高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我得了一种病。”
意浓忙回头,作出担心状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又背过身,嗔道:“乱说,你一向健康,能有什么病。干嘛平白无故的咒自己呢?”
高湛就低低笑出来,走到她身边,一把揽住她的腰,在她的惊呼声中,他轻轻道:“我得了一种只有你才能医好的病,你就是我的药。”
意浓顿时红了脸——好在李祖娥虽然哭不出来,但是皮肤腻白如雪,脸红还是很轻易的事情,垂下头,道:“别乱说,这是在佛祖面前呢。”
高湛微笑道:“佛祖不就是为了让大家快乐而存在的么,我把我的心事说给你,我得到了快乐,佛祖应该觉得这是自己的大功一件才是。”
意浓道:“谁说佛祖是为了大家快乐的?你见寺庙里的师傅们常开怀大笑吗?进寺庙的香客们上香的时候开怀大笑大笑吗?就是台子上供的金身的佛像,也没有一个是大笑的。”
高湛一回想,好像还真是这会儿事。在寺庙里,大家不讲究快乐,而是讲究安静与平和。于是,他转头对身边的侍卫吩咐道:“你去传朕的口谕,从今天起,在齐国境内不允许出现一尊抿嘴笑的佛像,所以佛像都必须大笑,露出两排牙齿来。”
饶是侍卫已经习惯了高湛的定期抽风,还是被他这个命令给打败了。当时佛教在中原十分流行,齐国境内也有不少人都是信佛的。侍卫想了想,回禀道:“陛下,这些佛像的模样都定了这么多年了,贸然去改,恐怕会引起民间很大的反感的。”
高湛冷笑道:“这帮和尚从不纳税,一直是朕养着他们,难道还敢违逆朕吗?如果他们的佛像不改,那就等着朕派兵去监督他们改吧。到时候,他们不仅要改,还得把这些年的税款统统补上!”
意浓默默捂住嘴,感觉一口血就要涌上来了。这后世传出去,知道高湛是因为自己一句话强行让所有佛像变成健康大笑的模样,自己不是遗臭万年也得万人唾骂了。
不过……为什么她还挺想看的呢?
高湛又对意浓道:“你看,现在佛祖都是追求快乐的,定然不会怪罪刚才我说的话,你放心了吧。”
不……她还真恨不得佛祖把他现在劈成植物人,一觉躺到577年呢。
意浓不答,仍是垂着头,一阵微风吹来,将她的几缕头发吹起来,风过了,头发落下去,高湛看来,仿佛她是在点头似的。他不由感到欣喜若狂,换做从前,李祖娥早摇头甚至冷言否认了,哪像今天默默点头呢。一定是她出宫这几个月伴着青灯古佛想通了,明白了自己的好!
高湛的心一时被一股暖洋洋的柔情填满,他觉得,他终于要得到李祖娥了!
意浓被他突然变得火辣辣的目光盯的脖子发痒,在她终于忍不住说什么话之前,高湛道:“你既然放心了,就跟我走吧。”
意浓道:“我……我说过再也不搭理你了。”
高湛含笑道:“你都跟我说过那么多句话了,这话既然早被打破,就不准了,也无需再遵守它了。”
意浓叹气道:“说出的话可以随时改,随时忘掉,可是人,死了就是死了,但是他会活在活着的人的心里。”
高湛见她又说起她被自己杀死的儿子,不由感到一阵心烦。
毕竟在他心里,他可是皇帝啊,杀死个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李祖娥毕竟是他的心上人,他仍然对她怀有满满的新鲜感与热情,于是耐着性子道:“其实祖娥,高绍徳的死不能怪我啊。”
意浓道:“他是被你活活打死的。”
高湛道:“是,他是被我打死的,可是那是因为我误以为你杀了咱们的女儿啊!所以这件事都怪那个杀了咱们女儿的人!而他之所以要做这件事,不就是要离间咱们的感情吗?所以现在,你因为这件事怪我,不肯原谅我,就是正中了他的奸计啊!”
意浓道:“那……那我该怎么办?”
高湛继续道:“咱们绝不能让这恶贼得逞,为了不让他得逞,你不仅要原谅我,还要欢欢喜喜的嫁给我,然后再给我生几个孩子,让他满腹算计落空,这才是惩罚这恶贼最好的办法!这才能为高绍徳和咱们的女儿报仇啊!”
意浓道:“真……真的吗?”
高湛抓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柔情道:“当然是真的了,你得记着,你心里那些关于嫁给我这件事的不情愿,都是被别人算计而产生的情绪,并不是你内心真正的想法的。他们不想让你嫁给我,不想看你当皇后,所以才强行灌输你这种想法的。你看他们杀死咱们的女儿还要陷害给你就是最好的证据。他们是嫉妒我对你的爱才这么做的。祖娥,只有我,只有我才是对你绝无杂念的好的。你得相信我,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的。”
意浓瞧着高湛,他有张汉人的俊俏脸孔,但是他身体里的胡人血液又让他的五官比旁人更显深邃锋利,这是张非常完美的脸蛋儿,但是她怎么就那么想扇他一巴掌呢?这种无耻的话他是怎么说出来的?他对自己这强奸犯的身份没有一点儿认识吗?
意浓叹了口气,她略高抬起手,袖子落下来,露出她雪白的手臂,手臂上一道道细长的红痕,都是未长好的鞭伤。她轻声道:“我……我真怕哪天你再这样对我,你知道那天我有多害怕,多心碎吗?何况这些伤口好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好,我变丑了,我自己都不敢看,你一定会嫌弃我的。”
高湛瞧见这密密的鞭伤,心也抽搭搭的疼起来。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臂,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道:“我对天发誓,我高湛娶了你以后,不疼你爱你,护你敬你,就叫我立刻不得好死。若是敢动你一根手指头,就叫我日后被人活活打死。”
然后他看着意浓,笑道:“祖娥,我怎么会那么没良心,因为这个嫌你丑呢。当时我……我气极了,我确实不是人,这样好了,等咱们回宫,你就拿鞭子狠狠抽我一顿,要比我那天抽的还狠。这样,咱们两个一人都有一身伤,谁都亏欠谁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好不好?”
意浓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种窘迫的事情,如果她到网上发帖,大概可以起名作:我和我的小叔子兼情人兼未婚夫参加他前妻和他的男宠的婚礼。
她一点也不想来,偏偏高湛跟她说去皇宫,半路上突然改道跑到和士开的家里参加婚礼了。
当时别说北齐的百姓了,其他国家如北周、南陈的百姓,也没有不知道高湛和李祖娥的事的人了。从前大家还可以对此装聋作哑,这个秘密只在上流社会流传。但是高湛前一阵儿把被打的血淋淋的太后李祖娥赶出宫去,当事人都如此肆无忌惮,这下这件事哪还能瞒得住呢。
这会儿高湛先把自己的皇后嫁给和士开,然后又命令所有大臣和皇室宗亲来观礼,最后自己居然和李祖娥毫不避嫌的一起出席婚礼了,这下朝臣里还算要点儿面子的人都坐不住了。
司空高睿就是其中一个。他是神武帝高欢的侄子,高湛的堂哥,因为自幼养在高欢膝下,并且品行端正,为人厚道,最重要的是精神很正常,和高湛关系不错,并且当年也是他奉高演遗旨迎立高湛做皇帝,算有拥立之功,一直很被高湛看重。
高睿这些年对高湛和李祖娥的事儿还有胡皇后与和士开的事儿是心知肚明,但是他们老高家再荒唐的事儿都有,他劝过几次,但高湛始终不听,也就不敢再劝了。但是偷偷摸摸做坏事和昭告天下做坏事的区别可太大了,前者是被打了一巴掌但是没人看见,后者是被打了一巴掌然后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所以高睿终于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