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浓都没有不满了,其他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贞符打开箱子将从霍府带来的陈设一样样摆在屋里——错金银朱雀熏炉放在屋子一角,里面点着浓梅香,一会儿屋里便浮动着淡淡的冷梅香味;紫檀木首饰盒放在梳妆台上,立在一面从西域带来的宝石镶边的镜子旁边。穗枝伺候意浓脱下淡绿色的外衣,换上轻薄的纱衣,又解下她头上珠翠,只用一根紫玉钗松松挽着头发;立荷从外面剪来几枝桃花,放在缠花枝琉璃花瓶里。
等她们做完了,刘询也走了进来。意浓抬眼打量他。虽然之前就用那个‘上帝之眼’观察过他,但是现场看和那样看感觉截然不同。刘询长得真不坏,他是一张微方的鹅蛋脸,肤色略深,眉弓比一般人要高一点,一双柳叶眼,双眼皮很深,他的鼻梁很直,鼻背又窄,这给他添了几分孩子气。毕竟血缘关系隔得太远了,意浓已经看不出他脸上有任何刘彻和卫子夫的痕迹。
意浓咬着唇,作羞涩状,一双眼睛眨啊眨的看着他,轻声道:“陛下。”
刘询轻笑道:“霍姑娘……,不,是成君,今日朝上事多,朕来的有点晚,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意浓道:“不晚,我知道陛下总会来的,多等一等也没什么。”说完微微低头,耳朵已经红了。
刘询就坐到她旁边,人说“楼上观山,城头观雪,灯前观月,舟中观霞,月下观美人”,现在他们坐在屋里,月亮被挡在外面,只有宫灯里的红烛的烛光将屋里照亮,那晕黄的烛光落在意浓雪白的脸庞上,更是别有一番风情。
刘询道:“朕从前就听说霍大将军家里的五朵金花一朵比一朵美,尤其大将军的五姑娘,仿佛月宫里的嫦娥一般。朕从前不信,只当他们夸大,今天才知道所言不虚。”
意浓道:“我可不喜欢嫦娥。”
刘询道:“怎么?”
意浓道:“要我是嫦娥,绝不会抛弃丈夫,独自去吃那不死药的。”她一面说着,一面将手覆在刘询的手上,大胆而火辣的紧紧盯着他。根据她这么多天的研究,刘询绝对是喜欢泼辣大胆型的女子的。
刘询道:“你知道我若是后羿,会怎么样吗?”
意浓咬唇笑道:“不知道。”
刘询眼中闪过一丝调皮,深沉道:“我会把嫦娥一口一口的吃下去。这样,既可以不死,也永远不会和嫦娥分开了。”
“啊?”意浓惊讶的看着他。这家伙难道是秀色的爱好者?
刘询满意的大笑道:“我开玩笑的,哈哈哈。”
意浓作娇羞状的用拳头轻轻捶刘询胸口:“陛下,你好坏。”
刘询笑嘻嘻道:“我还有更坏的呢,你要不要看一看。”一面说,一面解下床幔,淡紫色的床幔就垂了下来。刘询瞧着意浓的脸庞,心不在焉的想,真可惜,如果她不是霍光的女儿就好了。
到了半夜,刘询睡的正香,突然醒了过来。他意识一清醒就感到床在抖动。
“怎么,地震了吗?”刘询寻思,正想叫人,突然感到震动源不是地面,而是在他旁边。他顺着震动看过去,就看见霍成君在紧闭着双眼浑身发抖,骨骼咯咯作响。
“成君……成君……霍姑娘……”刘询叫她的名字,推搡着她,但是她双眼紧闭,并没有清醒的迹象。
“这不是发什么病了吧。”刘询喃喃道,正打算再叫人,就看见霍成君的眼睛突然睁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着迷茫,她借着透过床幔的烛光打量着周围,然后看见了刘询,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置信和欣喜,坐起身,抓住刘询道:“病已,是你吗?我是不是在做梦?”
刘询冷汗直流,霍成君怎么会叫自己这个名字,小心翼翼道:“成君,你是怎么了?”
霍成君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然后道:“病已,谁是成君,我是平君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刘询僵硬道:“什么平君?”
霍成君伸手扭住他的耳朵,生气道:“好啊你,你还认识除了我以外第二个平君吗?”
刘询心中一咯噔,不敢置信道:“平君?许平君?”
霍成君点了点头:“哼,你认不出我了?”
刘询道:“你怎么会在她的身体里?”
霍成君道:“她?什么她?这儿是哪里?”
刘询按住她的肩膀,问道:“我问你,咱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霍成君嗔怪道:“什么啊,你怪怪的,好,我告诉你,咱们第一次见面是我跟着我阿母去给阿父送饭,在牢里见的你。那时候你正生病,刚流鼻涕,我还笑话你,对不对?”
刘询道:“我再问你,咱们当时给奭儿想过多少个名字?”
霍成君道:“这谁还记得。我想想啊,记得我阿父建议取名叫简,简单的简。我阿母呢,想取名叫器,说让他以后成器。你本来想取名叫植的,说植物栽在土里照照阳光喝点水就能活下来,起这个名字好养活。还是我拉着你去桥东那个算命铺子找算命先生起的这个名字。”
刘询道:“这些别人也都能查出来,我再问你一个除了咱们俩别人谁也不知道的东西,咱们新婚那晚,你咬我哪里咬出血了?”
霍成君脸一红,身手去拧他上臂内侧那块嫩肉:“就这里!”
刘询道:“你……你真是平君……”
霍成君道:“哼,你这个坏家伙,你不认得我啦!”
她还想再说,但是刘询已经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平君,平君,我好想你。”刘询眼泪汪汪道。
霍成君笑道:“瞧你这傻样,好像咱们分开多久了似的。”
刘询一怔,道:“平君,你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我……我死了?”霍成君身子一僵,突然失去意识似的昏了过去。
“平君!平君!”刘询紧紧抱着她,忙让人把医生叫来。医生过来的路上心想这新婚夜新娘就出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陛下可真是的,又不是头一回当新郎,怎么这么把持不住啊。
等到了猗兰殿,医生隔着床幔号了下脉,道:“婕妤娘娘脉象很正常,陛下不必担心。”
刘询道:“但是她……她……她刚才突然晕倒了。”
医生顿时想歪了,淡定道:“这……婕妤娘娘毕竟是刚进宫,年纪又小,陛下悠着点儿就不会了。”
正说着,床上霍成君突然嘤咛一声,轻声道:“怎么回事啊,大晚上的,怎么这么亮?”
刘询忙到她身边坐下,关心道:“平君,你醒了?”
霍成君神色一黯,别过脸去:“陛下是做梦梦见皇后娘娘了吗?我……我是成君,不是平君。”
刘询怔怔道:“我刚才是做梦?”
霍成君道:“陛下怪怪的,一定是太思念皇后娘娘的原因吧,嗳,屋里怎么这么多人啊?”
医生听到点自己的名了,忙道:“娘娘身子可有不适?”
霍成君脸一红,道:“没什么,挺好的。”
医生道:“陛下说娘娘刚刚昏过去了,臣看臣给娘娘开个静气养神的方子喝上几天吧。”
霍成君面露诧异之色:“我……我什么时候昏过去的?”
刘询道:“没事儿,可能……可能真是我在做梦。”
霍成君笑道:“陛下在梦里梦见我了?”
刘询心事重重的看着她,敷衍的点点头。
霍成君很快又睡着了,刘询躺在她身边,却再也没有睡着。
刚才那是梦吗?
他也在问自己,如果是梦,为什么那么清晰?
刘询从前还真听说过鬼上身这种事,那是街上卖炭的黄老伯跟他喝酒的时候讲的,据说是他亲眼所见。
这黄老伯从前有一户邻居姓曾,这曾家有两个儿子,曾大和曾二,还有女儿曾三,这曾大和曾二都很不孝顺,娶的老婆也很泼辣刻薄,只有曾三虽然嫁人了,但是对父母特别孝顺。这曾家的老头五年前就去世了,后来曾家的老太太也去世了,黄老伯就去参加老太太的葬礼,结果葬礼上那曾大的媳妇秦氏突然往地上一坐,然后脸色一变,用曾老头的口吻指着曾大、曾二、曾二媳妇还有她自己的鼻子骂了一通,说曾老太太死前生病,他们没一个用心照顾的,真是眼睛掉到了钱眼里,心心念念的只有钱,有他们这两个儿子还不如当年买头猪来养,至少长大了也能宰了吃肉。然后又握着曾三的手说女儿啊你是个好孩子,你两个哥哥和嫂子都不是人,以后你就别回家了,就当他们是死人吧。我生前在咱们家老房子东头那棵歪脖子老榆树下面埋了块金饼,死的时候没来得及告诉别人,现在我告诉你,你去把它取出来,拿回家好好过日子吧。后来曾三去那棵歪脖子榆树底下一挖,还真有块油纸包着的金饼。
从前刘询只当是故事听来解闷了,但是刚才霍成君的神态语气都和许平君十分像,并且她真的答出了刘询的问题。难道……难道许平君真的上了她的身?真该死,刚才自己怎么能告诉平君她已经死了,把她吓跑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秀色:一种可怕的癖好,爱一个人就把一个人吃进肚子里。
话说这个曾家的故事真的是我妈的亲戚亲眼见到的orz,当然金饼啥的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