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诊所里的医疗设施只能让医生作简单的诊断,在用听诊器听了下祢豆子的心跳频率,又掀开她的眼皮,用手电筒照了照瞳孔后。医生把祢豆子交给护士,让她拿着双氧水,先给手上的擦伤消毒、包扎一下。
“病人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除了手掌以外没有其他外伤,血压也都一切正常,应该是由于感情上的冲击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昏睡了过去,最迟明天应该就会醒来。如果明天没有醒来的话,那就要考虑脑补创伤,建议直接送医院观察一下。”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付完诊金之后,加奈抱着祢豆子回到神社。
祢豆子是异界来客,虽然在这个世界能够拥有身体,但是没有户口。医院是绝对不可能去的,加奈想了一下,觉得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只能拜托真田爷爷了——作为时代继承的真田道馆的馆主,他的名声在很多领域都很好用,如果祢豆子迟迟无法醒来,倒是可以让真田爷爷请一位专家来直接面诊。
不过,这只能是最后的手段,毕竟就算专家不会问,真田爷爷一定也会察觉到什么,然后质问自己为什么连身份不明的小女孩都要捡回神社!
太可怕了,神原加奈抱着双臂,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幸好在半夜的时候,祢豆子醒了。
因为是同性别的小孩子,在神社的这几天里,加奈都是让祢豆子跟自己睡在同一间房里,现在她昏睡不醒,加奈更是直接把她的床褥铺在自己身边,所以祢豆子一醒来,加奈就察觉并发现了。
祢豆子在哭。
像是怕吵醒加奈,她咬着床单,发出阵阵抽气的声音。
“祢豆子?”加奈从自己的床铺上爬了起来,掀开被子,还来不及打开灯,就被祢豆子扑了满怀。
祢豆子想起了死亡之前的记忆,她的哭声逐渐变大,直至嚎啕出声,她一边喊着家人的名字,一边道歉。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六太。”
“对不起,没能成功逃掉。”
加奈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她安抚下来,然后从她崩溃时零碎的话语中拼凑出了事实。
于夜晚出现,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能够从手臂中放出带有毒刺的荆棘,用诡异的手法杀死了祢豆子全家的存在——
“是鬼。”加奈按住祢豆子的肩膀,“杀死你家人的,是鬼。”
听见了“家人”,祢豆子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她看向加奈,声音轻得像风吹就散:“……鬼?”
“以人为食的恶鬼。”
“以人,为食……”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祢豆子的眼光中滚落,“妈妈……六太……花子……”
为什么,会是她们家遭受这样的事情呢?
那个男人——那个于深夜里突然出现在门外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他口口声声宣称是来叙旧,叙什么旧?
为什么要对自己家出手,为什么要对他们赶尽杀绝,为什么——
“为什么,连六太都不放过啊……”
他还那样小,才刚刚学会叫自己姐姐啊?
祢豆子无声地痛哭起来。
加奈默默地拍着她的背,其实这个时候能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发泄出来,然后才能用冷静的心情去思考,去解决事情。
哭声渐渐停歇,感受到祢豆子的肩膀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让加奈松手。于是加奈轻轻拉开和她的距离,用手帕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痕:“冷静下来了吗?那么,让我们考虑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吧,不过首先,我需要向你道歉。”
在祢豆子疑惑的目光下,加奈先是说明了“神降”不过是个借口,欺骗了她很抱歉。
“‘神降’的真相,我早就猜到了。”看着加奈错愕的表情,祢豆子倒是小小的笑了一下,“因为加奈姐姐和高见叔叔根本没有刻意要瞒着我啊。第一天的晚上,加奈让我听了小学课本的教程对吧?我有听到哦,大正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这里是未来吧?”
啊,她都忘了!
加奈懊悔地拍了拍自己的头:“总而言之,这里虽然是未来,但不一定是你所处的世代会抵达的未来,至少我们这边的过去不曾存在‘鬼’这种生物。这里是你在原来的世界几近死亡,却没有真正死亡的时候抵达的世界——当然,你可以理解成是死亡和现世中间出现了一条狭缝,而你在通过狭缝后到达了这里,避免了死亡。”
“但是,明明只是濒死,回去之后还会再清醒过来,不出意外的话至少能活十年以上才对……为什么会被拒绝呢?”这也是加奈第一次遇到的意外情况,在神社的记录里也从未看过同样的情形出现过,连相似情况都没有,完全无从比对。
“……我可能知道答案吧。”
“哎?”
“我变成了鬼。”祢豆子看着自己的双手说。
她很确定这个事实,无论是从血红的视线、哥哥看自己的表情,还是那个后来突然出现的冷面男的态度。
她成了被诛杀的存在。
哥哥真的是太笨了,她明明都已近变成了那副模样,为什么还要保护自己,为什么呢?都已经知道自己是鬼了,明明只要让自己被杀掉就好了啊?但是,既然她只是零星知道了一点那个时候的事情,然后就再次来到了这边,说明自己是又一次死去了吧?
“因为我变成了鬼,然后被杀掉——所以才回不去了吧?”祢豆子在被子上抓出条条纹路,“这样也好,变成了鬼的我,连哥哥都会忍不住攻击,那肯定还会去袭击其他的人吧?既然如此,就这样被那位好心的大哥哥杀死或许也不失为是一件好事……”
“并不好!”加奈打断了她的话。
“没有人不会因为家人死去而伤心,无论家人变成了什么样子,没有人能够轻易放下家人的死亡!”
“‘神原神社接纳那些濒死的异界来客,并将他们一一送回’这件事情不会发生例外。既然你到了这里,那就一定有回去的可能性——”
“我也想回去啊!但是,就算回去了,就算没有真正死去,我都已经变成鬼了啊!”祢豆子打断加奈的话哭喊道。
那样的话,还不如就这样死掉呢!
加奈用力按住祢豆子的头,强迫她和自己四目相对:“告诉我,祢豆子想要变成鬼——或者觉得只要在发生一切之前被杀死,变成吃人的恶鬼也无所谓吗?只要被杀死了,即便变成恶鬼也是好事了吗?难道你不想复仇,不想让那只恶鬼付出代价吗?!”
“怎么可能——”
“那就足够了。”神原加奈拍了拍她的头,“刀是锋利的凶器,但是,决定它的用途到底是杀人还是保护,这一切取决于持刀人的一念之间。我觉得,鬼的力量也是如此。”
“我曾经见过十分强大的鬼,他虽然极恶,但也拥有极其明晰的意识。被鬼的本能掌控一定只是一时的事情,只要祢豆子回去,那一定就能代表你已经取回了身体的掌控权,到那时候,‘鬼’就不过只是一种力量罢了。掌控着鬼的力量,然后完成自己的目标——我相信祢豆子能做到的。”
“可是,如果在我回去之前,身为‘鬼’的我就已经伤害到了其他人的话……”
毕竟从她还残留部分意识的时候来看,鬼的本能已经占据了绝大部分,在她的意识被弹回这个世界的现在,她不敢想象近乎完全失去理智的自己,会在本能的引导下做出什么样的事。
就算按照加奈姐姐所说的那样发展,她以后还能回去,她的意识还能回到自己身体里的话,她又该如何弥补自己已经犯下的罪行呢?
“祢豆子不是说了吗?你的哥哥在努力的唤回你的意识,想把你从鬼的世界拉回去,那么,就相信‘哥哥’吧。”加奈安抚道,“相信他不会让你去袭击其他的人,相信他会努力的阻止你——即便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那么到时候,就让祢豆子和哥哥一起好好地弥补错误吧。”
“毕竟是和家人在一起不是吗?”加奈笑着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觉得不太可能会发生哥哥阻止不了的事情哦。毕竟,祢豆子的哥哥是个超级铁额头呢——对吧!”
“……嗯!”
祢豆子又笑又哭,用力点头。
加奈拍拍祢豆子的胳膊,然后松开手,坐姿端正,眼神清亮,直直射向祢豆子的内心:“那么,现在再一次回答我,灶门祢豆子,你想回家吗?”
祢豆子擦去眼角的泪水,用坚定的态度回复道:“我要回家,想要回去,夺回那个被鬼的意识控制的身体,想要和哥哥在一起,然后——向那个人复仇!”
“我一定要回去!”
“就是这个气势!”
神原加奈用拇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承诺道:“既然你如此祈愿,那么我一定会让你回去!”
“以神原神社之名!”
寂静的深夜,从窗户上照射进来的月光洒在了加奈的长发上。在祢豆子的眼里,加奈就像是在闪耀着光芒一样,照亮了她前进的方向。
“对了,在最后,我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告诉你——”
能够将人变成鬼的存在,她曾经在梦里,在蝴蝶香奈惠口中听说过的存在。所有恶鬼的始祖,被称为是鬼王的存在。
“鬼舞辻无惨,”加奈将这个名字告诉给祢豆子,“这是你仇人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都在掰着手指等漫画更新,数着无惨还有多少天出来晒太阳。
常驻副本正式开启,大噶可以猜猜下一个常驻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