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渐浓,医院陷入了夜幕之中。
阮苏推开了病房的门,今夜的走廊因为少了时常走动的护士,而显得格外冷清。
他搭乘电梯来到了一楼,此时路上鲜少有行人,一轮寒月挂在天边,刺骨的风让人汗毛倒立。
在去太平间之前,阮苏特意绕道去后花园走了一趟。
他站在后花园里仔细观察,面前就是那天未知硬物被掩藏的地方,一抬头,前方远远的可以看到太平间。
阮苏就顺势往太平间的方向走去,一面走一面思索着。忽然,他的脚踩中了一块小石子,阮苏就下意识地把石子踢开了几分。
刚踢完,阮苏忽然一颤,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
对啊,有没有一种可能……
是谁在从太平间内透过窗往外投掷东西——那些零碎的硬物被扔出来后,又经过路上行人的踢踩,最后被卷去了花坛内?
花园和太平间相隔得并不是很远。若是用力远掷,加上路人无意的带动……这种情况的可能性简直非常大。
那么,假使真的是这样,那投掷这些东西的人这么做的用意又是什么?
阮苏顿了顿,抬眸望向了面前的太平间。旁边的大树上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小灯,照亮了老旧的墙壁。而墙上的窗户内却是漆黑一片,就像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阮苏蓦地想起了这句话。
正是如此——他早该想到的!
把东西扔出窗外、不断排出血的密室……这分明就是有人被困在了地下室里,所以想要寻求外面人的帮助啊。
阮苏恍若大梦初醒一般,立马撑起拐棍加快速度朝太平间走去。他白天已然将设计图熟练地掌握于心,对于太平间的结构已经是相当熟悉。
此时事不宜迟,阮苏照例撬开了新锁,推开门往里走去,漆黑的走廊静无一人。
夜晚的太平间安静得可怕,和这么多尸体共处一室并不是件轻松的事。阮苏沉住了呼吸,凭着记忆走进了停尸房,又从侧门去到了另一条走廊。记忆中设计图标出的地下室就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往下,可越是靠近,阮苏越是能清楚地听见耳畔传来的杂声。
确实有什么声音在作响。
那呜呜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风声,又更似是一个小男孩在哭泣一般。在这样的情境下,有着说不出的诡异感。
难道……孩子们说的“从太平间里传来的哭声”,指的就是这个吗?
阮苏屏住了呼吸,继续往前走去。他顺藤摸瓜地找到了楼道口,发现通道的大门被锁住了,周围会不会有备份钥匙?
阮苏四处摸索了一番,成功地在地毯下找到了一个小钥匙。他将钥匙插进锁孔,继而推开了门。
在眼前展开的是一条蜿蜒的走道,楼梯的尽头是一片黑暗。时不时掀起一股阴风,将阮苏额前的碎发吹起。
阮苏本想找一个照明工具,刚踏出一步,墙壁上的黄灯忽然闪烁着亮了起来。这灯是声控的。
那正好,阮苏也没有再犹豫,撑起拐杖直接走了下去。
他断了一条腿,徒步下楼梯很不方便。但好在阮苏已经差不多适应了使用拐杖,等缓慢地挪步到了底层,他一抬起头,发现眼前分别从小到大坐落着三个房间。
地下的环境很简陋,四壁没有铺上水泥,老旧的土砖露在空气里。地下室专属的潮臭味扑面而来,还混杂着其他的腐烂味道,让人反胃得厉害。阮苏强忍住不适,稍加思考,最后率先推开了第一扇最小的门。
那是一个简陋得有些肮脏的卫生间。
很难形容眼前的景象,扑面而来就是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在胸口翻涌。
这里没有马桶或者蹲厕,而是简单地用尿桶代替。一个塑料的小桶里盛满了稀臭的排泄物,空气里尽是发酵的味道。发黄的瓷砖、裸露灯管散发着昏暗的光……用过的卫生纸到处都是,沾满了污黄血红的痕迹。
而房间的另一侧,是一个生了锈的花洒,一端连着水管,随意地放在地上,旁边便是一个堵满了头发的排水口。
阮苏走上前去,用拐棍划开了那些长发,很快便在其中发现了人体的指甲、头皮等碎片。
原来如此……住院楼五楼厕所中的血水,估计也是来自这里。
退出了房间后,阮苏心有余悸地站在原地,感觉还有余味在鼻间环绕。
但既然有卫生间,那就说明这个地下室里果然藏了人。
阮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推开了第二扇门。
这个房间比起隔壁稍宽敞了一些,异味也要淡。但这房间里是一片漆黑,仅凭外面的声控灯很难看清里面的景象。
阮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进去看看。可他刚走近一步,突然感觉自己踩到了一个半软不硬的物体。
一低头,那居然是一只手。
手背绽开了一条鲜红的口子,又被粗针线暴力地缝合。手指有些颤抖,抓着阮苏的脚踝,似乎想将他往里拖。
糟糕,真的有人在——阮苏几乎克制住反击的本能,若是在这里和对方起了冲突,人生地不熟,自己肯定要吃个哑巴亏。
接着,阮苏试探地甩了甩脚——
却不想,他轻轻地一甩,居然直接把那手给掀飞了。
一截断臂飞出了门,最后落在了走道之内。阮苏连忙退出了房间,一下关紧了门,靠在墙上喘气。
再定睛一看,地上的那截断臂有着很多古怪之处。
那似乎是被人刻意处理过了一般,关节碎开,白骨像是被人剁烂了再拼凑起来,竟从肉里翻出了些许铁片。但除去那些血斑和机械片,手臂的肤色偏白,骨头的长势也会稚嫩,像是年纪不大的女孩。
难道……
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飘过了病房里那个小女孩的脸,阮苏移开了目光,站在了最后一扇门前。
在打开那道门之前,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一个预判。
专挑这些无父无母、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监/禁、虐待、还是强/奸?
或是更复杂的,涉及到人体器官贩卖的勾当?
这个医院如此费尽心思掩藏的秘密,现在就摆在自己眼前——
但出人意料的是,推开门后,展现在阮苏眼前的是一个复杂而庞大的手术室。
偌大的房间中央摆着一张手术床,各种复杂而精密的机械堆在旁边,内镜、心电监视器、氧气机……甚至还有一张试验台,上面存放着各种导管容器,显微镜和电子芯片。聚光灯对准了台面,手术刀被擦拭得一尘不染。
而在光线的昏暗处,则堆积着成山的器械。机械臂、电锯、砍刀、搅拌器……各种工具挂在墙面,暴力的凶器和精细的手术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墙角还放着三五个特制的铁笼,栏杆的锈斑和血渍混合在了一起。
联想起这里住了人的事实,这画面简直触目惊心。
医院太平间的地下竟然藏着一间手术室。上一层楼梯就是存尸房……这里简直就是私藏死者、亵渎尸体的最佳地点。
孩子们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都经历了些什么?
难道……
阮苏的心一惊,他转手拿起了挂在墙上的手电筒,打开开关,光芒断断续续地散发了出来,还有些余电。
阮苏含着手电筒,争分夺秒地冲出了手术室,又踉跄地回到了第二间房间门口。
这一次,他带着光源,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打开的门缝让风灌了进来,阮苏绷紧了神经,甚至能感受到气流的涌动。
手电筒散发出的微光也逐渐地照亮了眼前的场景。
这画面让阮苏惊呆了。
他这时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房间——将它成为“乱葬岗”似乎要更贴切一些。
面前的巨大铁笼之中,尸堆成了山,手臂、大腿、长发、血肉模糊的头颅……所有的人体器官像是被切割了又堆砌在一起,腐烂的部分已经布满了脓疮和蛆虫。但仔细观察,又会发现那些肉块居然还在挣扎地挪动。
二十多年的经历,阮苏从未见过这般场景,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尸堆”,竟然是活物!
一想到自己刚才甩开的断臂、在花坛里发现的未知物体……都很有可能就是这其中的一环,阮苏登时恶心得头都晕了起来。
这时,尸堆又晃动了起来,随着“噫……呜……”的怪声,不知是不是错觉,阮苏竟然发现那尸堆在缓慢地朝自己移动……
难道这东西是有意识的吗?
阮苏顿感瞠目结舌。
他刚想做些什么,突然又是一阵眩晕,不适感越发地强烈。
[清醒一点!]
是阮月的声音,阮苏强打精神地站直了身体,嘴中的手电筒却突然“噗呲”一声,用尽了最后一丝电量。
这时,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阮苏头皮都发了麻,想要反抗,双手却丝毫使不上力气。
怎么回事——
不好,是不是他大意了,难道空气里混入了什么致幻剂……
外面还有声控灯!总之,先发出一些声音把灯点亮——
阮苏费尽全力举起拐棍,用力地戳在了地上。一下,又一下。他咬着牙,使出的力气越来越大,可灯却丝毫没有亮起的预兆……
阮苏的心狂跳起来,难道,是有人来了,刻意关掉了灯?
该怎么办,要快点想办法……
在阮苏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身后的空气中陡然响起一道锐声——
“哈,你终于还是找到了这里啊。”
紧接着,阮苏就两眼一黑,彻底晕厥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柯仔掉线的第N天,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