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柯凡心里装着事,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他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干瞪眼,久而久之,气也就消了。
气消了之后,就是莫名的迷茫。其实他也有些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烦躁。也许是因为自己对阮苏推心置腹的,可阮苏却总是遮遮掩掩,藏着掖着什么不愿告诉他吧。
这种信息不对等的感觉总归是让人很不舒服的。
江柯凡正失神着,后来又发现,自己辗转难眠的这一阵,夜色已经很深了,坐在窗台口的阮苏好像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江柯凡试探性地翻了个身,发现阮苏就像个雕像一样凝坐在窗台上,鼻头被夜风吹得有些生红,却好像丝毫没有要移身的意思。温柔的月光洒在他的睫毛上,映衬出他肌肤的轮廓变得格外柔和。
他的目光游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江柯凡不想看见他,就背过了身去。可眼前看不到人,心情就更烦闷了起来。
最后,江柯凡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算了,我睡不着。”
“……”
“差不多了吧,我们去找彭鸣。”
阮苏一看窗外的夜色,也差不多了,就起身,“走吧。”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正打算出门时——窗檐外突然传来尖锐的磨爪声。伴随着一声“喵”,一团黑球灵活地降落在了窗台之上。
阮苏抬起半个身子,认出了那是几个小时前被他救下的那只黑猫。
居然跟到这里来了。
阮苏朝黑猫伸出手,猫咪立即翘着尾巴朝他走了过来,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掌心。
“喵~”
江柯凡愣了愣,“你什么时候还养了宠物?”
“误会,是我之前救下的。”
阮苏随口解释了句,松了手,也没放在心上。下一秒,他身旁的猫咪忽然躁动一般嘶叫起来。
“怎么了?”
阮苏伸手安抚地揉了揉它的耳朵,那黑猫却一下子跳下窗台,窜进了夜色之中。
猫咪的后劲力扫到窗户,窗户一下拍在了阮苏的身上。阮苏下意识后退一步,一个没注意,竟然半个身子探在了窗外。他费劲地去扒拉窗台,却因为右手还没完全恢复,一个脱力——直接滚下了二楼!
“草!”
楼下传来一阵滚动声,江柯凡吓得鞋都没穿直接冲到了窗台边,“阮苏!?”
幸好那土房的二楼并不算高。阮苏后背着地,还算稳当地跌在了草地之上,从碎叶中伸出一只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而那黑猫也早已消失在了夜色中,不知又去哪里巡逻了。
江柯凡眨了下眼睛,忽然发现一楼被压塌的草垛旁边,好像隐藏着一个什么东西。
隔得有些远,他看不太清楚。但借着月光,他隐隐地可以分辨出那个东西弧形的轮廓。
好像是——
江柯凡一怔,立即穿上鞋推门而出,一路趔趄地冲下楼走进了后院。阮苏这时也跌跌撞撞地从草垛里爬了起来,看他这么慌张,疑惑地问:“我没事,这么着急做什么?”
“有东西!”江柯凡一边去拨开层层草垛,“你后面那儿有东西,我们都漏看了。”
没想到,这猫咪的一脚,还误打误撞地给了他们一个提醒。两人便一起合伙,在黑灯瞎火中摸索着找到了那个隐蔽的角落。拨开层层碎草,那东西的景象顿时清晰地暴露在了两人的眼前。
竟然是一口枯井。
这口井的位置很是考究,在房屋和院子的死角处,再加上落叶枯枝的堆积,差一点就逃过了他们的眼睛。一扒拉开那井旁边的草丛,一股浓郁的牲畜体臭味就扑面而来。
“这该不会是老头丢死鸡尸体的地方吧。”
阮苏四下张望了一下,接着找来了一根粗壮的直树枝伸进了枯井里,用力地拨弄了两下。那井底很深,一边还传来阵阵恶臭,闻上去有点像牲畜的腥臭,又掺着植物的腐烂味。阮苏再低头去看,发现里面藏着很多的树叶和树枝,应该是平时打理后院时直接把垃圾倒在了这里。
“看上去……”江柯凡皱了皱眉,“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决定先把现场还原。
重新把杂草堆上枯井口后,两人借着夜色混入了街上,四处寻找着彭鸣的身影。可那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杂草被风偶然吹起。“渡劫日”临近,古村上是一片荒凉。
“可其他人呢?”江柯凡仍有不解,“我们不是一共有10个人吗?”
阮苏思索了一会:“不好说。主神升级了系统……也许把玩家的数量也缩减了。”
可应该不至于一下子就变成了两个人一局吧?
江柯凡握紧了手中的头发,至少彭鸣……应该是和他们在一起的啊!
可一夜徒劳的寻找,最后也是一无所获。以至于回到家后,两个人都实在太劳累,倒头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阮苏便醒了。他昨天趴在茶桌上就睡着了,一早醒来看见江柯凡还躺在床上,安静的睡颜,看来也是很久没有好好睡个安眠觉了。
阮苏便没忍心叫醒他,自己走下了楼。
一走下楼梯,厅房便传来了老丙在厨房忙碌的声音。本以为昨天那一番动静会把他吵醒,没想到老丙的睡眠质量倒是好,门一关,顺畅地一觉到天亮。阮苏和江柯凡昨晚夜半蹑手蹑脚地回来时,发现老丙的卧房门还紧关着,里面偶尔传来浅浅的鼾声。
不过,也好在老丙睡得深并不知情,否则一定会被吓一大跳,他们也就不好解释了。
这时,老丙也看见了他,便从厨房里探出一个头:“早啊,小哥!昨天休息得还好吗?”
阮苏礼貌地点了下头:“挺好的,谢谢关心。”
“早饭马上就好,先去坐着休息一下吧。”
阮苏就来到了洗漱间,打算洗把脸。等一身清爽地走出来时,阮苏站在后院里吹了吹风,最后还是没忍住,又凭着印象去到了后院的角落,摸开杂草一看,那口井果然还在那里。
昨天的发现再次被证实,阮苏皱了皱眉,不知为何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他正琢磨着,身后远远地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早点好啦!小哥,你快去叫你的同伴一起下来吃饭吧!”
“知道了!”
阮苏也应了声,就暂时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开院子,走上楼梯间,打算去叫醒江柯凡。
可这一回,他经过楼梯间时,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
在楼梯间下的阴影之中,似乎隐约半掩着什么东西。走近一看,才发现那里堆积着很多老旧的家具,其中就有一个木质的梳妆台。
梳妆台?
一个独居老头的家里,怎么会摆上梳妆台?
阮苏不禁好奇地走近摸索了一下,察觉到里面还有一些胭脂、黛粉之类的女性化妆品。
他收回了手,物归原处,然后重新回到楼道口,上楼叫醒了江柯凡。
早点是几个馒头配上鸡蛋。吃到半饱以后,阮苏就向老丙问起了自己的疑惑。
“丙伯,这里平时的天气怎么样?”
“天气?”老丙仔细回想了一下,“这里平时挺多雾的。最近这一个月来,总是大雾天气,却很少下雨。真要有雨,也是迷蒙小雨。不过天晴就更别说了。怎么突然这么问呢?”
没有下过大雨……阮苏思考了片刻,接着解释道,“我昨天发现您的后院有口井,好像已经干涸了。”
江柯凡听见他提起这个话题,不禁也一脸专注地等老丙回答。
老丙想了一下,终于记起了似的答道,“哦……那是个无关紧要的废井。很多年前,村上缺水,它是自然干枯的。现在已经被我用来堆树叶了。”
阮苏点了点头。老丙忽然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告诫道,“另外,今天起就是‘渡劫日’了。这三日夜里,你们一定要闭门不出、小心谨慎。昨夜……我就听见你们屋里似乎有些动静,发生什么了吗?”
阮苏想了会,回答说:“是只猫……有只猫跳上了窗台。”
老丙就笑了笑,解释道:“这里确实有着很多野猫,跳进人的屋里、捡些剩饭吃食,是常有的事。请不要见怪啊。”
阮苏应了声好,顿了一会儿,又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除了您儿子,这屋子里是不是还住过别的什么人?”
老丙的动作一顿,“嗯……确实是住过。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阮苏一边剥着鸡蛋,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提起道,“是这样,昨晚起夜的时候,我在楼梯间的橱柜里发现了一些属于女性的衣物和首饰……”
老丙一愣,随即苦笑着点了点头。
“小哥,你心真细。没错,那是我儿媳妇方菲的东西。”
“在出事以前,我们确实是三个人一起住的。但我儿子失踪以后,为了避嫌话,儿媳她就搬了出去,现在正和店员们一起,住在家里的铺子里。说起来,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了。”
江柯凡和阮苏同时愣住了,“铺子?”
“对,”老丙一怔,随即干笑着反应了过来,“啊,赖我,都忘记跟你们提起这一茬了。”
“我儿子他自己带着媳妇摆了家糖铺,卖些点心、果干之类的,小本生意。我偶尔去铺子里看看,他们夫妻二人把这生意经营得还算不错。”
阮苏这时便明白了,那么之前他注意到老丙的屋子里四处都可见糖盒,这一点就说得通了。
这时,手中的鸡蛋正好剥完了。阮苏自然地把水煮蛋放进了江柯凡的碗里,又问道:“请问,您儿媳方菲的糖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