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午夜谜镜

江柯凡的兴趣一下被吊了起来:“传说?”

老丙点了点头,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了下来。

“每个月中的夜半三分,要闭门不出,闭口不言,什么也不好奇,什么也不多问,只管早点睡觉。尤其忌讳的,是不能直视镜子。”

听上去倒很像是什么传统迷信。

“不能直视镜子?”阮苏疑惑地问,“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这村子里四处又挂满了铜镜?”

“因为铜镜是一面‘双面镜’呀!”老丙笑说,“它既能吓跑魔物,又能将人心蛊惑……传闻,在月中夜半三分照了镜子的人,要么就被魔物给带走了,要么,就被迷了人心,精神失常自杀了。而这魔物相貌丑陋狰狞,若是它照了镜子,就会自己被自己吓跑。”

所以不管在哪个世界,所有人都对样貌丑的很不友好么……

老丙笑了笑,点头只说,“如果了解了它的背景,也就不足为奇了。”

“背景?”

见两个年轻人很是好奇,老丙便悠悠地补充道,“这个村子自古以来就有一个传统。这里的风水不好,在阴阳交界口,所以总是会弥漫着很多雾气。传闻说,每个月的月中三天,这里会经历一次‘渡劫日’。夜半三分,‘阴阳门’打开,各路外来魔鬼都会路过村子。这也就是当地人这样排外的原因。”

“所以,为了自我防御,人们把镜子挂在门口,魔鬼就不会进到屋里来。只要度过了这两个时辰,魔物自然就会消失了。”

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传说。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阮苏喃喃道,“正好,这几天就是传说的‘渡劫日’……”

“不错。”老丙点头道,“渡劫日每月一次,一次三日。明天起,就是这个月的‘渡劫日’了。所以这几天,大家都格外地忌讳外来人,商铺早早地关门,到了夜晚,人们都早早地熄灯。”

阮苏和江柯凡相视一眼,两人此时都琢磨着什么。

确实是有一些违和。

为了一个传统的风俗习惯,把村子的风气闹成这样人心惶惶……实在是有些诡异,不合常理。

而老丙像是看出了这两人的猜疑,叹着气解释道,“这原本确实只是个传说……或者说,一个传统风俗而已。到了每个月的月半,大家都把镜子挂起来。魔物来临的同时,也把村子的霉运给带走了。而‘阴阳门’一关,洗去了晦气,人们便开始重新接受新一月的洗礼。”

阮苏皱着的眉头舒展开,这样才像是纯正的民族风俗啊。

“只是,最近几年开始……”老丙的面色一沉,语气突然转凉,“在这‘渡劫日’,真的有人开始出现了意外。”

阮苏和江柯凡一愣,两人的神色不由得都有些紧张起来。

“‘在月中夜半三分照了镜子的人,要么就被魔物给带走了,要么就被迷了人心,精神失常自杀了’,这段话再也不是吓唬小孩子的传言……而是变成了真实的血例。”

老丙沉沉地叹了口气。

“刚开始,只是有人在‘渡劫日’那天的夜晚离奇地失踪,街上留下几片破碎的镜面。后来,也有年轻力壮的人想去一探究竟,结果不小心在夜半三分照到了镜子,第二天便疯疯癫癫地冲上街,嘴里只喊着‘怪物,怪物’……”

老丙的神情很是严肃。

“这一切的背后,人们不禁开始怀疑这真的是魔物在作祟。所有人都在传,‘魔物动怒了,天下就要遭殃了’。所以,所有人便一直把铜镜高挂,再也没取下来。商铺逐渐没落,每个人都忧心惶惶,这村落也变得越发地封闭和恐慌……”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渡劫日变成了‘劫难日’。到了后面,几乎每个月都要有人惨死街头。慢慢地,出事故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惨死的尸体不断地被发现,街道上、水沟里、后山的野林间……也有人真的失了心神,成天疯疯癫癫,见人就胡言乱语……”老丙面如土色,神色变得很是诡异,“这些人的死亡乍看只是不测,可后来,大家慢慢地发现这其中其实有迹可寻。他们有一个共性——就是死时都有镜子在身边。但镜面,是向着自己的。”

说到了这里,老丙深呼一口气,面上浮现出了巨大的痛苦,眼眶也有些泛红。

他缓缓地说,“而我的儿子……就是这些受难者其中的之一。”

儿子?阮苏和江柯凡对视一眼,心中隐约地都有了个预感。

“上个月,我的儿子就是这个时候失踪的。”说到这里,老丙不由叹了口气,“我看你们面生,年纪又和我儿子差不多大,在这个节头,实在是不忍心放你们在外面流浪……”

话说到了这里,之前那些奇怪的现象就悉数有了合理的解释。布满了铜镜的墙面、早早关门的排外客栈、当地人三番五次对他们的警告……

这时,二人心中顿时对这局游戏的背景设定大概有了个底,眼前这老头果然正是本次游戏的主角之一。

看来,目前为止,他们的方向都是对的。

阮苏抬头望了一眼窗外,弯月似乎也带上了血色。那缭绕的雾气,此刻更显得阴森。

“我儿失踪以后,我整日的担忧。刚开始的那周,我每天都要出门去寻人。可我的体力已逐渐跟不上了,心里也越发地绝望。到了后面,我走不动了,只有待在家里,等着他有天能回家。”说到这里,老丙的脸色憔悴了几分,“我已经有……近三周没有怎么出过门了。这几天眼看着‘渡劫日’又要来了,才会出门去碰碰运气……找了一整天也没有半个线索,最后就遇见了你们。”

看着老丙的情绪低落,阮苏温声安抚了几句,又冷静道,“老伯,您先好好回想一下,您儿子是怎么失踪的?”

老丙用纸巾擦了擦发红的眼眶,仔细地回忆道,“上个月的今天,就像平常一样,我们早早地关了门,熄了灯,打算度过这‘渡劫日’……可谁想,第二天一起床,我儿子就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床上的一缕碎发,和桌上半面破碎的铜镜……”

说着,老丙站了起来,推开了他卧房隔壁的门,“这就是我儿的房间,出事的时候,他就睡在这张床上。”

阮苏率先进了房间,在四处看了看。这是个很寻常的卧房,一张桌子,两个板凳,一张方床,一个大衣柜。

茶几上还有半张破碎的镜子。

“自那一天以后,这里的东西,我一件都没有动过。”

阮苏靠在门框上,江柯凡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时而抚了抚床单的皱褶,时而拉开衣柜门看了看。最后,又停在了阮苏的跟前,脸上的表情有几分不清不楚。

阮苏盯着茶几上那半面镜子,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儿子名叫池欢,平时就做些小本买卖,也没什么仇家……我们一家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失去了儿子以后,我一直没办法从痛苦里走出来。”老丙在后面叹道,“尽管他们都劝我早日接受现实,可我还是会忍不住去找任何关于我儿下落的线索啊。”

说着,老丙又站到了两人的跟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画纸。

“外乡人啊……这就是我儿的画像。如果你们只是路过这里,我可以收留你们几晚,直到度过‘渡劫日’。但作为交换,你们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不求找出真相,但只要能找到一丝、哪怕是一丝关于我儿去向的线索,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阮苏无声地回头看了江柯凡一眼,后者的眼神仿佛也正告诉他,他们此刻的想法是一致的。

“没问题。”

于是,这个主线任务,就这么被两人收下了。

夜色渐浓,老丙给两人提供了一个简陋的洗漱间,他们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身是臭汗熏天。

老丙在收拾屋子的时候,阮苏就和江柯凡并肩站在院子里闲聊。

“看来这次游戏的主线任务是找回他失踪的儿子了。”

江柯凡盯着天上看了会儿,“挺简单的嘛。”

“你先去洗澡吧,”阮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四处踩踩点儿。”

这时已经快要傍晚七点了,天边慢慢黯了下来,有了些月出的迹象。现在终于有时间可以好好地梳理一下游戏的剧情。

从他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个游戏里出现灵异事件一点也不足为奇。若老丙的儿子果真是被那“诡异的铜镜”给带走了,他们又该怎样把他给救回来?

还是这一切的背后,都另有隐情?

阮苏正思酌着这些可能性,突然察觉到后院的围墙上,好像有什么影子在晃动。

阮苏警觉地站了起来,那影子又一下消失了。

果真如此,他被跟踪了。

对方是人还是鬼?

阮苏观察了一下后院,顺势拿了个锄头在手里,一边放轻了脚步,朝可疑的墙边走去。结果,他翻墙寻找了半天——却没再发现什么人影。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阮苏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会,最后放弃般转过身,正打算往回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悉索的响声。

“哐!”

手里的锄头被迅猛地掷了出去,在寂静的街里炸起一道闷雷!锄头的刀把狠狠栽在那人的脚踝上,顿时传出一声划破天空的凄厉惨叫:“哎呦!”

阮苏拍了拍手,冷着脸朝地上的男人走了过去。仔细一看,那两人居然是今天下午在药铺里见到的“艾爷的走狗”。

其中一个被他用锄头砸中了脚,正黑着脸惨叫着。另一个则抱着那个受伤的,脸色煞白地瞪着阮苏,嘴里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阮苏顿时了然,原来是打算找他报仇来了?

还真是应了他的那句话,“如果那些人有游戏重要的线索,他们一定还会再出现的。”

阮苏弯腰拾起了地上的锄头,正要开口,地上那人突然抱着伙伴“噌”一下站了起来!

他们反应极快,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着叫嚣,一边趔趄地往后跑,“他娘的,你有本事就跟过来——”

阮苏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些人欺软怕硬就算了,就连受了伤,一边逃跑一边也不忘逞嘴快,逃跑的速度还飞快。

虽然觉得好笑,但也许他真的能从这些人手里套出一些重要线索。于是,阮苏没再犹豫,拎着锄头,三两步跟上了前免玩命逃跑的那两人。

正好,他也不想在老丙家里闹事。

阮苏跟着两人走了一段路,越走越绕,越走就越偏远。到了后面,街道上空无一人,耳边竟然传来几分阴冷。

最后,前面的两个人终于不走了,阮苏也在黑暗的巷道之中停下了脚步。

现在,他开始有些理解,到底是什么给了这两个小喽啰这样的底气。

原来他们是搬救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