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柯凡没说话,闷头就撕下了自己的衣袖,蹲下腰来帮阮苏包扎伤口。
可任他怎么按压,那血就像是开了闸一样。
“你再用力点,我这手就该真废了。”
江柯凡这才放轻了动作,眼看着白布条一下被血染红,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阮苏看着他,忍不住弯起唇角来轻笑了一下。
“好像每次都需要我受点皮肉伤,你才愿意好好跟我说话。”阮苏忽而有些百感交集,“这样下去,我岂不是很不划算。”
江柯凡停下了动作:“你是故意的么?”
阮苏扬起眉来,“故意给丑鱼送人头?”
江柯凡低下了头,心想也是,便忽然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刚才阮苏毫不犹豫就挡在自己身前的血腥画面还历历在目,他一时如鲠在喉,“……可是我不想欠你人情。”
“这不是你欠我的,”阮苏艰难地举起尚能活动的左手,摸了一下江柯凡的头,“……是我送给你的。”
江柯凡又不吭声了。
阮苏忽然发现,江柯凡其实挺吃卖惨这套的。
江柯凡虽然看着没心没肺,可心性其实还是软的。只要阮苏愿意放柔了姿态,他尖锐的倒刺不知不觉就会收拢了。
只是……阮苏不知道自己这副还算硬朗的身躯经得起几次这样作死。
阮苏沉默了半分钟,又问他:“为什么突然躲我?”
江柯凡犹豫了一会。
“……我想一个人呆着。”
阮苏费力地用手肘扶着地坐高了一点,“嗯。你想了什么?”
江柯凡低下头半天,只含糊不清地说,“我……感觉那样不对。”
“为什么?”
江柯凡又说不上来了。
阮苏继续温声问,“会觉得讨厌么?”
江柯凡神情登时很是挣扎,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他的手指无意蹭着地板,眼神有些闪躲:“那个……是什么意思?”
“嗯?”
“那个……”似乎也隐约地意识到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羞事,江柯凡憋红了脸只吐出一个字,“嘴……”
阮苏眨了眨眼睛,倏忽有些意外。
原来江柯凡是真的什么也不懂。
尽管隐隐地知道那是种特殊的动作,却对它背后的含义一知半解。可生理的反馈却很诚实,惊慌、忐忑、紧张……江柯凡对亲密行为的反应简直青涩又懵懂。
细想……也对。江柯凡从小便混在五大三粗的男人堆里长大,接触到异性的机会鲜少,就更别说了解到什么是“喜欢”和“爱”了。
也许他一开始便不该剥夺江柯凡选择的权利。
阮苏沉思了一会,最后,撒了一个谎。
“在游戏里,如果亲一下,疼痛就会消失……”
江柯凡一脸的震惊:“你放屁。”
“是真的。”阮苏伸出左手揉了一下鼻子,“这是一种……游戏设定。”
江柯凡还是一脸不确信。阮苏就摸了一下自己的伤口,手指上的血迹似乎比之前少了一些:“你看,血已经快止住了。”
江柯凡看着他的指头,“可是……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做过……”
“谁?”
“龙原,彭鸣……所有人——除了你。”
阮苏凝望着江柯凡的双眸,进而笑了一下,“……因为这是个隐藏的附加设定,只有我知道。”
江柯凡皱紧了眉头,好像想反驳什么却又无从下口。阮苏看他这兀自纠结的模样,莞尔一笑:“你如果真想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等我们出去了,我再告诉你吧。”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前提是,你别再躲着我了。怎么样?”
江柯凡看了他一眼,神情仿佛还有些犹豫。但阮苏指的是从别墅还是从游戏里出去,江柯凡没问。
就算是默认了阮苏的说法。
阮苏冲他笑了笑。
这时候,彭鸣带着剩下的人满脸疲态地回来了。他们为了对抗一条鱼,现在都累得不轻。
彭鸣把烧焦的木棍往地上一扔,长叹口气坐了下来:“差点把房子都点着……总算把鱼给赶走了。”
“真得劲!”罗生苦中作乐,“我在这游戏里见过的稀世怪兽又可以加上一条了:会跑、还能用鱼鳍拍你一脸的暴躁鱼。”
艾果哈哈大笑,一边递了一张纸给身旁的兰怜夏,“那画面我可不想再看第二次了。小兰,你也擦擦脸吧。”
兰怜夏这时也被弄得灰头土脸的。她刚才也不小心挨了一下鱼鳍,差点刮出三道血口子。擦过脸以后,她看见江柯凡坐在阮苏身边,身上也挂了彩。
她着急地走过去,弯下腰望着江柯凡:“你还好吗?”
江柯凡一看见兰怜夏,眼前顿时就是之前面对她的尴尬画面。那场现在看来带着些几分“诡异”的对话被阮苏中断后,江柯凡就更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
“我……没事。”
江柯凡腿上的伤口没那么严重,这会儿已经止了血。
兰怜夏这下才安了心。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彭鸣已经带着一个袋子匆匆赶了过来,“我去二楼找了一些草药,外敷应该能暂时止止疼。”
他在阮苏跟前蹲下,把药草递给了旁边的人,“帮我把这个磨成粉。”接着麻利地拆了血布条,顺道看了江柯凡一下:“柯仔,你腿上那个伤要不要也用点药?”
江柯凡摇摇头。一边的兰怜夏犹豫了一下,就说:“那个……江柯凡,你能跟我来一下吗?”
江柯凡抬眼望着她,兰怜夏就红着脸低了头。
“……我有一些话想对你说。”
两人这回没有上楼,就近在远离人群的楼梯口站住了。
他们都没带蜡烛,餐厅里偶尔透出一丝微光,模糊地勾勒出了黑暗中的身形轮廓。江柯凡看见面前的兰怜夏迟疑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般开口打破了沉寂。
“你跑出去以后,我一直有些担心……”
接着,她又笑着说:“不过,现在你回来就好了。其他的事,都没关系的。”
江柯凡一怔,“你不生气了吗?”
“嗯?”兰怜夏眨了下眼睛,“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跟你说话说到一半就走了……”江柯凡目光有些闪躲,“而且……”
在那间小卧室里,阮苏模拟兰怜夏的样子,真的把江柯凡给吓到了。
导致他现在面对兰怜夏都很不自然。
并且,说实话……
如果兰怜夏真的会像阮苏说的那样……那他就开始有些后悔答应她了。
可江柯凡窘着脸,很难为情去把“我想收回我答应你的话”说出口。兰怜夏看他这表情,顿时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率先圆场道:“没关系的。就像我说的……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了。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江柯凡抬起眼来。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兰怜夏对他温柔地笑了笑,“所以,我也就希望你能开心,希望你的烦恼可以少一点儿。”
江柯凡望着兰怜夏的双眼,知道她是真心的。
“……嗯。”
这段对话最后以一个温馨的拥抱收了尾。
和江柯凡谈完以后,兰怜夏长吁一口气,不知为何,心头忽然轻松了许多。
她的期望值本就不高。其实她一开始就知道……江柯凡并不喜欢她。
喜欢一个人,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可她从江柯凡的双眸里,却找不到一丝心动的痕迹。江柯凡就像个单纯的小朋友,眼里没有心潮起伏的情/欲,让她忽而不忍去玷污。
从那时开始,兰怜夏就知道了。
如果将来会有一个人能够将江柯凡的眸底也染上情/爱的痕迹,让他为之茶饭不思,为之魂牵梦绕……那么,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她。
看来——偶像和小迷妹之间的距离,还是得分得清楚一些啊。
江柯凡回来以后,彭鸣已经把阮苏的血止住了。他的手动不了,其他人就一起帮他做了个简易支架,把他的手臂和肩膀固定了起来。
最后,所有人继续回到客厅,一起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现在怎么办?”
“到现在为止,好像剧情都已经找得差不多了吧?”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结束这场游戏?”
“主神把我们的食物和水都收了,”彭鸣皱着眉思索了好一会,“最后的keypoint肯定没这么好找。”
“我们来捋一捋现在的剧情好了。”
艾果率先搬了个小板凳坐下,点着指头说剧情:
“首先,我们知道这屋子原主人的妻子,也就是俩儿子的老妈——很早就去世了。然后俩儿子一起出了钱,给老人盖了这栋房子。”
“结果房子盖好以后,因为种种原因……老爹不想进城,儿子鲜少下乡,老头一个人很是寂寞,”罗生又补充道,“最后养了一只猫一只狗,种些花花草草,度过老年生活。”
“可是好景不长,老爷子的多年胃病恶化,变成了胃癌。”
“因为不适应医院,以及俩儿子的疏于照料……老爷子最后选择独自回到家来,安静等待结束的那天。”
“最后,老爷子走了。两只毛孩子化作魂灵留在了这老宅子里……”
“对了,”彭鸣忽然灵光一闪,“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封遗书的最后一行写了一句话,最后却被叉掉了?”
“啊!”艾果也想了起来,“好像是,‘倘若可以,我还有最后一个心愿……’”
阮苏突然沉声道,“它们是在守护老爷子的心愿。”
众人纷纷朝阮苏望去,他继续往下说道:
“因为老爷子还有遗愿没有完成,这种执念使得这里的宠物也甘愿为之留下,陪伴着主人……等待他遗愿能够得到圆满实现的那一天。”
有人明白了阮苏的意思:“啊!那是不是也就是说,只要满足了老爷子的最后一个心愿……这局游戏就可以结束了?”
众人面面相觑,顿感这个结论靠谱,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可是,那会是什么心愿呢?”
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活跃起来的气氛顿时又陷入了僵局。关于剧情的推理进行到这里——就又卡壳了。
眼看着距离这轮游戏结束就差那么临门一脚,游戏进度却始终卡在这里不上不下,众人心里都免不了一顿憋屈。
没有食物和水补充能量,经过一番和大鱼的恶战之后,所有人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体能流失得厉害。再这样下去,他们简直要不战而降了。
“我是真没力气了……”
大家纷纷表示虚脱,彭鸣叹了口气,也感觉得到自己的疲倦。
“现在多说无益,”阮苏就开口道,“都各自回房间去休息一下吧。”
“等醒过来之后,我们再去想办法弄点吃的。”
众人对望一眼,说的也是,这里有湖又有花园,再不济也能找到一点草吃吧。
以现在的状况来看,先储存体力,养精蓄锐——才是上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