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迫,一行人忐忑不安地摸索到了五楼。面对着两排紧闭的房门,他们正打算挨个用钥匙试门锁的时候——身后的楼道口突然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竟然是莫阿姨。
彭鸣下意识拉着江柯凡想躲进墙角里,后来才反应过来这都是虚拟的剧情投影,他们并不需要真的藏起来。
“嘿……”江柯凡推了推彭鸣的胳膊肘,一边指向莫阿姨的方向,“你看,她往那边去了。”
“等等……我们好像又触发剧情了。”彭鸣恍然大悟,“她现在应该正在去打扫资料库的路上!”
江柯凡一挑眉,“也就是说,跟着她走就行了吧。”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于是,一行人便后脚跟上莫阿姨往前走去。一直到了走廊尽头,停在了那一间最大的门前。
那扇铁门没有门牌,显得光秃秃的。江柯凡皱皱眉,“真隐蔽,一看就不正经。”
这时,莫阿姨伸手拿出钥匙,小心地插进门锁里。她旋转了一下钥匙,却发现锁扣只转了一圈门就被打开了,门似乎没有被上锁。
不过,她第一次来到资料库,一时没有想太多,只当是惯例,接着便输入了第二道门的密码。
就这样,资料库的全貌才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储藏室,到处都堆积着文件和书籍。又因为漏水的管道,空气中还隐约透着些水潮味。这些资料夹在文件夹里,按次序被分类摆放在书架上。数量之多,汗牛充栋。
彭鸣不禁道:“恐怕,这个孤儿院有史以来所有的相关资料都储存在这里了吧……”
说着,彭鸣和江柯凡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均灵光乍现。
莫阿姨进了房间之后,便把清洁工具放在了一旁,开始顺着水渍寻找漏水源口。莫阿姨在走道间忙着观察的时候,彭鸣就在旁边也跟着她一起分析。刚一扭头,却发现好动的江柯凡又不见了。
彭鸣叹了口气,习惯地问起了旁边人,“江柯凡呢?”
队友给他指了个方向,怕江柯凡又闯祸捅娄子,彭鸣只好苦口婆心地跟了上去,想去把熊孩子拉回来。结果走到半路,发现江柯凡正趴在一个书架之上,脑袋探出外面,四处张望着。
彭鸣便走过去,拍了拍江柯凡的肩膀,“看什么呢?”
“不知道……”江柯凡喃喃,“我总感觉有个人影,一晃就过了。”
彭鸣一怔,“人影?”
江柯凡点了点头,忽然,他动作猛地一僵。彭鸣正疑惑着,下一秒,江柯凡就像只脱控的兔子一样飞窜了出去。
“嘿!”彭鸣强忍着压低声音,一边追了上去,“柯仔……你别乱跑!”
彭鸣三两下追上了江柯凡,紧接着,他也愣住了。
眼前,一个小男孩正背对着他们弓起腰,小心翼翼地躲在墙角里,好像在做着什么动作。他整个身子藏在了书柜的阴影之中,若不仔细去看,还真的发现不了。
彭鸣又往前了一步,这才确认了,这个小孩正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郑叶起。
“看来……”江柯凡挑起眉,悠扬地吹了口口哨,“某个小鬼头不老实地从澡堂里偷溜了出来。”
彭鸣不由得笑着松了口气,“怪不得门没有锁,原来是他偷溜进来了!……真是太好了。看来叶起的确很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说着,彭鸣又蹙起了眉,“不过……他为什么偏偏藏到了这里来?而且,他怎么会有钥匙?”
江柯凡回想了一会,“所有钥匙都在那个女人手里吧。”
彭鸣神情一怔,“你是说……他从副院长那里偷来了钥匙吗?”
联系起之前郑叶起说自己记得住整个院的每一把钥匙,如今他从副院长手中偷偷拿出其中的一把……好像也显得并不是那么难以置信了。
盯紧了郑叶起以后,江柯凡便径直朝他走了过去。借着头顶昏暗的光线侧面一看,发现小男孩居然正在偷偷地翻阅一个又一个文件夹。
江柯凡弯下腰去,仔细地看了眼那些文件的内容,“……好像有点奇怪。”
“什么有点奇怪?”彭鸣后脚也跟了过来,凑过头一看,只依稀看见好几个文件夹的标题都写着“去向观察与记录”。
再随着郑叶起的动作往后看,文件夹的里面装着厚厚一沓资料,其中每几张用环形针固定好,第一页都是一张孩子的寸照和名字。
再往后翻,第二页的内容就有些多了起来。
“入档时间、性别、年龄、身高体重……还有详细的体检状况,”彭鸣一愣,“这些是院内成员的个人资料吗?”
江柯凡紧皱着眉头,指着后一页,“可是后面这些是什么?”
再往后看,内容就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第三页的内容并不是关于孩子本人的,而是贴上了另一些人的寸照和资料,包括籍贯地址、联系方式等等……那些人并不是孩子的亲属,有些地址甚至远在省外,关系一栏均填上了“乙方”。
而后面记录的,则更像是一些“手术时间表”,事无巨细地详细记录着全过程:
“2010年9月,X县卫生院,体检过关……肝脏移植,活体正常。”
“2010年10月,体温下降……出院。”
“2010年12月,夜晚两点,大出血……急救失败。”
最后几页,就是一些照片存档。孩子面带笑容,和第三页上的陌生人一起合影……彭鸣一眼认了出来:“那些是院长当时给出来的照片!原来就是来自这里?”
“可是那些手术是怎么回事?”江柯凡一时还没看懂,“难道是这些小孩儿的病史记录么?”
彭鸣皱了皱眉,“再继续看看。”
再往后翻,大多数资料里记录的孩子年龄都在十八左右,体检那一栏里更是详细记录着他们的身体状况,尤其是某些器官的健康数值。而在之后的手术安排表里,也将他们的术后恢复情况进行了详细的比对。
只是,在大多数的案例末尾中,都记录着很悲惨的结局:
“肾移植,术后恢复状态不理想,感染炎症,治疗无果。”
“骨髓匹配失败,突发急性流感,住院三个月,衰竭死亡。”
彭鸣还注意到,这些手术进行的地方好像都在乡镇的一些卫生院、三流小医院。低劣的环境、有限的设备、粗糙的医术……或许就是手术恢复成功率低的根本原因。
但既然要做这样严谨又人命关天的手术,为什么不选在更大更专业的医院呢?
那些资料的数量太多,目测已经快要积累到了上百份的地步。彭鸣看到这里,忽然虎躯一震,紧接着,手脚的温度迅速褪去,后怕的感觉简直令人窒息。
他不禁懊恼自己的迟钝!
从一开始,他思考的方向就完全错了。这些手术资料——怎么可能是孩子们的病史记录!
恰恰相反——这些文件,是副院长以公谋私、贩卖人口器官的最直接犯罪证据!
.
半个小时前的地下车库。
阮苏及时赶到,把门撞了开来。地上的女人闻声抬起头,一见到阮苏,双眼登时就亮了亮,羞赧一闪而过。
阮苏马上弯下腰去帮她松绑,涂清月配合地调换姿势,等松开了双手,第一句沙哑的话就是:“你怎么来了?”
阮苏心情复杂地回答她:“我来……帮你。”
“是吗?”
涂清月脸上一闪而过几分悦色。
接着,她眉头又一皱,“有点疼。”
阮苏小心地把她扶了起来,“什么疼?”
涂清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一歪头,露出了脖颈间那道道狰狞的痕迹,“他们用绳子勒我。”
阮苏心下五味杂陈,忽然有些后悔没管彭鸣要一点止痛药。
最后,阮苏把枪递给了她,安慰道,“……保护好自己。如果再发生不测,可以用通讯器求助。”
涂清月一脸无辜,“我的通讯器被他们收走了。”
阮苏本想直接应道“那我把我的给你”,但一想,自己的通讯器早被丢到图书馆里了,现在这个是江柯凡的。他最后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道,“走吧,我们去和其他人会和。”
“你要回去?”提起了那些把她关在地下室的人,涂清月的眼神里不禁多了几分愤然,又疑惑地问阮苏,“你一个人来找我,不就是为了离开他们、和我一起通关吗?”
阮苏忽然有些词穷,“……我没有这么想。”
“那现在想想吧,”涂清月把沙/漠/之/鹰握在手里,晃了两晃,“子弹可以再找,我们已经有了最好的枪,不需要再和他们一起。那些人阴险狡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往你背后捅刀。”
阮苏想也没想便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
“我答应了他们会回去。”不知为何,阮苏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了江柯凡的身影。他恍惚地摘下通讯器,“而且……我还要把这个还回去。”
“我想,他应该不会在乎这么个小东西的。”涂清月盯着通讯器看了一会,“而且……那些人其实也没有那么需要你的帮助。没有你,他们不是照样玩得好好的。”
“……”
“更何况,你也很排斥和那些傻瓜相处,对不对?你不是——向来都喜欢把通关的效率摆在最前吗?”涂清月将头发顺至耳后,然后利落地装好弹,挑眉望向阮苏,“……这种情况下,你应该很清楚哪种方法效率最高吧?”
阮苏停下了动作。
“看来你很了解我?”
涂清月弯起嘴角来笑了笑,“阮苏的大名谁没有听过?”
阮苏沉默了起来。
“那么,现在……你还在顾虑什么呢?”
涂清月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可不知道为什么,阮苏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若他真的抛下了其他人,自己带着涂清月去把剩下的剧情过完……那么,从此以后江柯凡都不会再愿意正眼看他。
阮苏自诩坚持原则,游戏的效率始终摆在第一。因为只有强大到足够引起主神的注意力,他才有资格和主神谈找妹妹的条件。
可是……他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地方觉得,江柯凡是不一样的。
或者说,江柯凡和彭鸣,他们那一类人……和他平时见过的大多数人,都不太一样。
阮苏看了看自己肩臂上的纱布,就在半个小时前,彭鸣还刚帮他换过药。他单打独斗惯了,和别人并肩作战反倒成了稀奇事。
但这样的感觉……还并不赖。
阮苏最后只回应说,“如果你想离队,我会回去转告他们的。”
涂清月盯着阮苏,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涂清月只好叹了口气。
“……好吧,我也跟你一起回去。”她的目光加深,“希望你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阮苏忽然有种微妙的感觉一晃而过,涂清月会不会是故意被他们捉住,好以此甩开那些人,来劝自己去单干的?
可她为什么就这么肯定自己会过来找她呢?万一他没来,她岂不是就要一直这样被绑住关在地下室里了?
阮苏沉默了一会,只道:“先出去吧。”
涂清月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往上走去。可刚出了地下车库没几步,阮苏正拿起通讯器,要和其他人连线的时候——四周突然响起了一阵悉索的脚步声,宛若来自黑暗尽头的警鸣!
果然,不出三秒,两人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挪动着。突然,那黑影僵住了动作,紧接着,像是锁定了方向,忽而朝阮苏的方向扭曲着四肢狂奔而来!
阮苏定睛一看,居然是只男丧尸——是那个院长!
“院长”的两个眼珠已经被打得爆血不止,煞白的脸侧突出颧骨,嘴里发出昆虫般刺耳的嘶叫,几乎变形的跑姿,已经超出了常人所能理解的范畴。
男丧尸的杀伤力一般是女丧尸的两倍,可想而知这个“院长”会有多难缠。
“砰!”
阮苏刚一扭头,涂清月立即朝着丧尸飞出了一枪,正中脑心!丧尸的动作停下了两秒,脑门中间一个弹孔,脑浆四流。
“跑!”
趁此间隙,阮苏抓起涂清月的手腕就想往回跑,可涂清月突然闷哼一声,停了下来。
“我……脚腕好像骨折了,动不了……”
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
这回阮苏依旧没有犹豫,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有再粗暴地直接把人打横扛起,而是小心地扶着涂清月的腰将她拖了起来。
涂清月脚一离地,像是准备好了似的,立马双手圈住了阮苏的脖子。
阮苏一开始还有些不太自在:……
但后来习惯以后就没什么了。阮苏抱着涂清月一路飞奔,本想顺势往行政楼跑去,可转念一想,万一其他人这时已经触发了剧情,他引丧尸过去,就会打乱节奏。
于是,阮苏又绕了个路,转身往后方图书馆的方向跑去。
在经过图书馆旁边的院长办公楼时,涂清月指着门口提议道:“去那里吧!”
阮苏没有多想,直接一头撞进了办公楼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