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柯凡睁大了眼睛,捶了几下隔门,没反应,“……”
他头脑倒是转得很快,立马就去调试耳边的通讯器,打算叫彭鸣过来帮忙。
“等会,不准搬救兵,”阮苏的反应却更快,“你不愿跟我说话就算了,走之前先回答一个问题。”
江柯凡的动作很明显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看着阮苏,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阮苏顿了顿,江柯凡现在肯听他说话了,他却忽然有些莫名的语塞起来。
往回了说,他一开始对江柯凡的印象就觉得他是个没心没肺的熊孩子,不断地做阮苏不喜欢的事,踩着他的底线兴风作浪……每次都是把自己气个半死,恨不能亲自下场教育。
可一轮游戏结束下来,阮苏对江柯凡的印象就慢慢有了改观。虽然皮,可江柯凡却不傻。而且他最后说的那句“游戏会结束的比你想象的快”……是不是在暗示阮苏什么?
阮苏最初本想问清楚就作罢,可谁想到,这一轮游戏一开始,江柯凡就对他爱答不理的,又是当他不存在,又是故意嘴臭气他,还一个劲地跟别人凑一块,就是不近他半分。
虽然阮苏一直想着让残酷的社会好好教育一番操天日地的江柯凡。可等真的出现了一个保姆般的长辈彭鸣,江柯凡还对他百依百顺时,阮苏的心里好像忽然就多了点那么不清不楚的味道。
但……
若仔细想一想,其实江柯凡对他避而远之,似乎也无足轻重。江柯凡不愿理他,某种程度上还给阮苏省下了不少麻烦。
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么,那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找麻烦?
想通了以后,阮苏忽然就不迷茫了。于是,所有杂念戛然而止,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变成了:“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啥?”
“游戏会很快结束那句。”
江柯凡皱了皱眉,一眼的严肃。回忆了好久,接着才想了起来。表情却带上了几分纠结,最后好像放弃解释一样,“随口说的,忘了。”
阮苏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不再过多纠缠,松开手,让江柯凡拿出通讯器联络彭鸣。
江柯凡立马接通了彭鸣的连线,还没把情况讲清楚呢,从门口突然推门进来了一个人,站在隔间对面,看着两个突兀的人头,脸上的表情由惊讶转向了隐隐的愤怒:“你们在干什么?!”
阮苏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那个短发女人。他张开口正想说话,女人突然甩出手/枪,二话不说,对着门锁就是一阵乱射!隔间里的两个男人措手不及,纷纷狂扭起来怕被子弹射到。
“靠!”
不过,门锁也因此被打穿,隔门很轻松就被推了开来。江柯凡登时健步如飞地一下蹿了出去,正好撞见了前来帮忙的彭鸣,“柯仔,怎么了?打给我又不说话?”
“没啥没啥,”江柯凡猛地推上彭鸣的肩,“快出去,母老虎要发飙了!”
“什么母老虎?”彭鸣还没问完,就被江柯凡一把推了出去。
“……”
剩下阮苏和短发女人两个人站在大浴池里,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阮苏率先打破了沉默,朝女人走了过去,“刚才谢谢。”
道完谢后,阮苏本来打算也跟着走出门去。紧接着,短发女人忽然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手,缓缓地用枪口对准了阮苏的眼睛。
电光火石间,阮苏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窜上脊梁。因为——他看见了女人认真的眼神,她没有在同他开玩笑。
可是,为什么?
惊讶感逐渐褪去,那一瞬间,阮苏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个念头。卧底、威胁、激将、报复……或许当时眼前的女人第一时间抢下了这最后一把枪,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可奇怪的是,阮苏并不记得他和眼前这个人有过什么不寻常的交集,这局游戏甚至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又或者说,在刚才的过程中,有哪些细微的征兆被他忽视了……
但不管理由是什么,阮苏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个女人正对他火冒三丈。
可就在阮苏盯着她思考的间隙,女人突然将枪收了起来,手指抽离扳手。脸色又一变,重新恢复了往日的面无波澜。
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
这个事情的发展实在有些无厘头,阮苏皱了皱眉,这会忽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刚才一扭头,没见着你,”女人淡淡地解释道,“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阮苏看着她,“看完女浴池后,我就先出来了。”
短发女人收起枪后,便再没有了其他的动作。她的行为诡异,阮苏一时不知如何反应。这时,门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彭鸣关切的喊话:“阮苏,你们在吵架吗?没事吧?”
彭鸣还是放心不下地折回跑了过来,阮苏摇了摇头说没事。可彭鸣却看他和女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微妙,不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他纠结了一下,只好打圆场道:“没关系,有误会解释清楚就好。刚才柯仔都跟我说了,他们不小心被困在了隔间里面,不过现在出来了就行。其他人已经把澡堂看了一圈,应该没什么线索,我们现在可以继续往下走了。”
说着,彭鸣还笑着拍了一下阮苏的肩,让他别放在心上。
短发女人点了下头,“继续走吧,时间宝贵。”
见对方态度还算配合,彭鸣舒了口气,接着又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游戏开始得仓促,我们还没来得及相互认识。”
“涂清月,”她最后只道,“我的名字。”
彭鸣又念了一遍,接着记住了涂清月的名字。转而看向阮苏,“那我们再接着走?”
可阮苏却一动不动,目光锁定在刚才被困的隔间,好似出神想着什么。
“怎么了?”
彭鸣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顺势朝隔间看去。瓷砖上正躺着一个子弹壳,是刚才涂清月打出来的。从上方的出水管里还有水滴在徐徐地往下滴,打在地面上渗出一片水渍。
阮苏忽然开口问道:“这根水管怎么还能出水?”
彭鸣的动作一顿。
“刚才我检查过了,这是栋废弃的旧楼,供水系统早就坏死失效了,其他水管也都是空的。”
一边说着,阮苏三两步重新回到了隔间之中,伸手拨弄了一下水阀门。那里的开关被江柯凡弄得松动了几分,但还是有效的,喷头会随着阀门的摆幅喷出同等大小的水流。
“其他的水管都是坏的,唯独这根能用,意思就是……”彭鸣的眼睛眨了眨,一边恍然大悟地走向了水管,一边朝着外面大喊了一声,“嘿!柯仔!你快带大家进来——”
身后传来了队友们仓促的脚步声,阮苏后退了一步,一面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小小的单人隔间。墙壁、水管、排水口……看上去都没什么异常。
他皱起了眉,索性将阀门开到最大,端起手/枪,直接对准喷头射了一发子弹!
喷头被一击命中,水流顿时喷涌出来,一边发出尖锐的冲撞声。
“嘿,是谁把水开这么大?!就没有人去关了吗!”
空气中突然涌入了一道尖锐的女声,阮苏反应很快地扭过头来,却看见从眼前忽然跑过来了一个光/着/身/子的男孩。
小男孩看着只有十岁上下,脸颊红彤彤的,越过阮苏小跑过来,踉跄地扑在水管上,费力地关上了阀门,水流却没有因此减弱半分。
“这该死的水管又坏了。真是败兴!”
听着身后嘈杂的声音响起,阮苏顿时了然,剧情已经开始了。他抬起眼来,看向身后的队友们。众人脸上此时都是清一色的惊讶,没想到这里还有一段隐藏剧情,而触发回忆的条件就是把水管射爆?!
真是简单粗暴。
江柯凡看着擦过自己身旁而跑过去的光腚小孩儿,忽然想伸手试试看能不能抓住他。最后被彭鸣一下按住了手,还给予了一个口头警告。
顺着小男孩奔跑的方向望去,众人忽而僵住了。
映入视线的是一副十分怪异的画面——十来个光腚的孩子站成了一排,动作拘谨地面对着副院长。而副院长此时正坐在浴池的台板上,专心致志地涂抹着口红。她只穿了一件内/裤,身旁是两个女童,一个男童,各自都勾着手指,神态紧张。
抹完了口红,副院长又一下站了起来,身上裹着的浴巾都散落了一地。她面对着孩子们笑道:“算了,坏了就坏了吧,不管那破水管了。不要浪费我们的‘休闲时间’,对吧?”
在场几个年纪轻的队友当即就不好意思地错开了目光。这场第一人称的全息剧情就这样在他们眼前上演,无比真实的模拟场景让人仿佛身临其境。
“办公室门前的那个小孩,”阮苏很快认了出来,“……他也在里面。”
彭鸣在一旁皱了皱眉,眼前的景象让他感到有些不太舒服。他第一反应想去找江柯凡商量,可扭头一看,江柯凡居然在玩自己的手指头。
彭鸣不由得笑了笑,江柯凡就像个不爱听课的小学生似的,他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嘿,快过来!你走什么神呢?”
江柯凡的表情有些别扭,好像不大乐意。
“这是重要剧情,”彭鸣就直接上手拉了他一把,“你要是看漏了,得走好多弯路。”
“……知道了。”
虽然应了好,可江柯凡的眼神还是有些游离,心不在焉似的。
彭鸣不由叹了口气。这一次和江柯凡重逢,他其实也有些意外。他确实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江柯凡,有时也会担心这个当初队伍之中年纪最小的小朋友如今怎么样了。分别之后,彭鸣也偶尔会听别人说起江柯凡,这才意识到,原先弱小、需要他们时刻关注的小弟,不知不觉中已经在系统里混得小有名气,算是终于出人头地了吧。
直到今天再一次匹配到一起后,彭鸣才发现江柯凡还是像以前那样,在游戏里横冲直撞,最关心的是一些浮于表面的所谓排名、战斗力。至于认真分析剧情……他好像一开始就没想过好好参与游戏。
也许……不,果然是因为龙原吧。
他们的队长龙原,曾经就对江柯凡说过,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变得更强大起来。从那以后,江柯凡就一直把那句话认真地放在心上。只是……好吧,虽然努力的方向有点偏差。
但是其实也没关系,队伍里其他的大哥哥,对于江柯凡这个弟弟以及他的弟弟行为都是很包容和宠溺的。
“如果龙原也在就好了。”彭鸣笑了笑,忽然情难自持地揉了揉江柯凡的卷毛儿,就像以前那样。
这时,一道高声的吆喝突然打破了彭鸣的思绪——
“嗯?农农,你怎么还没脱/衣服?快站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