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仍是一副不解的神情。
何太紧张地指着面前的壁画,解释说:“我是老师,学过儿童心理学。孩子们作的画,有时是他们内心的一种折射。比如你们看,在最开始的壁画中,孔橘用的线条过于强劲,很有攻击性,说明她在发泄愤怒。”
接着,何太又走了两步,仰起头来,指着壁画说:“而到了后面,她的线条变得模糊、纤细、断断续续总是改变方向,说明她缺乏安全感、犹豫、焦虑、自我压抑。”
何太一边解释一边往前走,忽然又停下了脚步,指着近在咫尺的一个六根手指的小人涂鸦说:“你们有没有发现,她把自己的手画得特别大?”
江柯凡认真地思考了一会,“……说明她很爱打架?”
阮苏:“……”
“这确实有时是一种施暴的象征,”何太点了点头,“在心理学里,手代表对环境的支配。手越大,代表支配力越强。”
江柯凡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露出了一个“难怪如此”的笑容。
众人:“……”
“可是这些壁画……”眼镜男哆嗦地说,“全都是用人血画成的,而且这么多……也太夸张了。怎么会这样?”
“说明她内心极度受伤,想要发泄情绪。”何太皱紧了眉头,“这些情绪可能是愤怒、焦躁、不安、痛苦,也可能是……恐惧。”
单看图像,黑脸的裂嘴人、半人半鬼的兔脸、毒舌妇和将六指女童围成了一圈,血腥感扑面而来。再到后面,画面变得有些狰狞起来,多了好些牛鬼蛇神,长舌头的马身人,没有脸的恶鬼……最后,阴暗的画面中又出现了很多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缠绕在了六指女童身上,一圈又一圈。
“蛇?”何太一愣,“怎么会出现蛇呢……”
走到这里时,黑暗逐渐散去,众人已然看到了走廊的底端——也就是壁画的尽头。
那里直指着一间关闭的办公室。尘封已久的铁门上被鲜红的血液写上了四个大字:“永不饶恕”。
那还渗着血的笔画,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
“……唔。”
忽然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江柯凡弯下腰拾起来,发现是一张纸条。
和储物室里的书信一样的字迹,上面用铅笔潦草地写着:“我躲在上次的地方,帮我叫老师来,求你,最后一次求你”。
字迹模糊,笔画发颤,纸张也被揉得很稀碎。可以看得出来,当时的场景有多么慌乱。
众人看完了字条,脸上的表情都很是严肃。
“坠楼的尸体,‘决裂’的字条,痛苦的壁画,‘永不饶恕’……”江柯凡喃喃着,“和‘我躲在上次的地方,最后一次求你’。”
那个答案就快要呼之欲出。
这时候,从办公室的另一端突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声音,伴随着零散而急促的脚步。
倏然,一道高声划破了凝固的空气:“我说过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眼镜男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声给吓了一大跳,差点双腿发软地瘫倒下去。而众人也顿住了动作,脸上不禁露出了讶异之色。他们再三确认后,意识到声音确实是从办公室里发出的。
几秒后,又出现了一个颤抖又细如蚊的女声:“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什么也没做错!只是我烦了,不要再拿纸条给我了!求求你!”
“……”
众人纷纷傻眼了,所有人甚至一度认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现在这个办公室里有人……还正在争吵?
不、不可能吧……
阮苏很快反应了过来,“等等,是主角的回忆。”
江柯凡捏着纸条,眨了眨眼:“我触发剧情了?”
阮苏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一边认真地侧耳倾听着。
那声音还在继续——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们走在一起被看见了,他们现在要连同我也一起对付了!你知道别人怎么说吗?你有六根手指,我也一定有六根脚趾,不然怎么会和你待在一块?该死的,我只想当个普通的正常人!!”
又是一阵哗啦的破碎声,隔着门也能想象当时的场景有多么的惨烈。
女孩的声音却越来越小:“可是,你让我接受自己……”
“可我没让你拖累我!你听说了他们的计划吗?他上次对你的报复没有成功,最后还被休学在家——今天他就叫了一大堆校外的混子,十几个人,要翻墙进学校了!你这个疯子,你简直脑子有毛病!今天放学之后,我们都完了!你他妈的明白吗?”
“对不起……”
吵闹声愈发地激烈起来,两人陷入了一方狂热辱骂、而另一方沉默压抑的气氛之中,到了最后,这番闹剧以砸上门框的剧烈响声收了尾。
玻璃碾着空气飞了出去,撞上墙壁发出一地的破碎声。
“闭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从现在开始,不要同我说任何一句话,也不要和我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如果别人问起来,就说我不认识你!”
“……”
“算我求求你了行吗?不要再跟着我了!”
“……”
空气里藏着的啜泣声,也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还不快滚啊!!”
又是一声巨大的动静,“给我滚!!”
再然后,就没有了任何的声音。
空气再次静了下来,队友们呆站在原地,气氛忽然变得有些阴森。
尽管心里知道那是隔着铁门的虚拟回忆,但这激烈的争吵场景还是将众人的心揪了起来。从那门内传出渐近的脚步声,让人感觉好似下一秒就会有个浑身是血的女人破门而出。众人内心不禁升腾起一股身临其境的危机感。
而这时,江柯凡忽然打了个响指。
“我懂了……”他恍然大悟说,“她们在吵架。”
“……”阮苏立马破了功,不由得朝江柯凡竖起了大拇指,“真聪明。”
两秒后,一旁呆若木鸡的何太却突然尖叫了起来。阮苏一个激灵,立马掏了刀打算过去帮她,何太却绕过了阮苏直奔壁画而去,手指着墙壁,脸上一脸的震撼。
“我知道了,我总算知道了——”何太捂着脸惊叫起来,“那些壁画——那些壁画描述的都是孔橘这孩子的经历!天啊……”
“经历?”队友们都愣住了,“什么意思?”
“你们看那一副,”何太太指着墙壁上的一处角落,开始举例解读壁画,“那些鬼脸将她围起来,而她处于弱势,证明他们是在对她施暴;还有旁边的那一副,她蹲着在便血,旁边是不断蠕动的一排虫子,死尸会被虫所分食,所以虫有时象征着死亡;接着是那一副,她身上缠满了毒蛇……哦天哪!”
蛇……
阮苏的瞳孔忽然缩小!
江柯凡却还没理解:“画蛇怎么了?”
阮苏沉默了几秒,随即开口道:“蛇在成人世界中有着很强的性暗示意味。”
何太皱紧了眉点点头,更进一步解释:“而毒蛇往往象征着有害的性。就像、就像强……”她捂着嘴颤抖了半天,最后也没能把那个词语说出口。
“这、这太过分了……”队友们都一阵倒抽气,“她才13、4岁吧?”
何太捂着脸,长叹了一口气。
“等等,这也就是说,邓建坤作案未遂又跑了回来,梁莹莹为了自保,和孔橘‘决裂’。”其中有人开始梳理逻辑,“而邓建坤那些人就找到孔橘进行报复……”
“可最后孔橘怎么会跳下楼呢?从在天台上的场景来看,她应该是坠楼死的。会是自杀吗?”
“如果是自杀,”阮苏陷入了思索,沉声道,“那击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会是什么……”
“是这个么?”
阮苏猛地回过头去,对上了江柯凡的双眸。他在一旁挥了挥手中的东西,是那张写了“我躲在上次的地方,帮我叫老师来,求你,最后一次求你”的纸条!
“对了!”队友们顿时围了过去,“这张纸条!”
“我躲在上次的地方,帮我叫老师来,求你,最后一次求你”——知道了那些回忆后,这些句子就不难理解了。
阮苏和何太对视一眼,“这是孔橘写给梁莹莹的……最后的求助信号。”
话音刚落,江柯凡忽然感觉脸上一湿。他抹了一把脸颊,发现居然是血。
“靠?”
江柯凡抬起头来,发现天花板上突然开始渗出了血滴!
“糟了,”阮苏也反应了过来,立马抓紧了手中的刀柄,“要来了!”
果然,不出半秒,墙皮已然开始蜷曲掉落,壮观的壁画忽然掉色——那浸透着血红的一笔一划突然开始离奇地扭曲,汇聚,然后生生地从墙上抽离了出来!
眼前的场景实在太过诡异,完全超出了一行人的预料。这时,血条忽然开始挥舞,像是沾满了人血的藤蔓,长出了层层的倒刺——最后,陡然狰狞着向最角落的何太刺去!
何太惊叫一声,可此时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她牵扯到伤口疼得龇起牙,下一秒,惊恐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落进了另一个结实的怀抱之中。
江柯凡把她护在身后,一边用手里的刀刃三下五除二地砍断人血藤条,一边还不忘奚落,“笨老太婆,有刀就好好用起来啊。”
何太刚意识到自己身上还带着防身刀具,眼前忽然就略过一道飞影,是飞起的长刺!下一秒,两人一并就被阮苏飞快地扯了过来!
阮苏皱着眉捏了一下江柯凡的肩,“不要东张西望。”
差那么半秒就要被扎中了,两人总算是死里逃生。
可心情还没能放松下来,一瞬间,扑了个空的荆棘,转而向一旁的人急速刺去!
“啊!”
空中传来一声惨叫,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荆棘迅速将被捕的猎物包裹起来,一下就让里面的人变得无法动弹!
“救、啊……救救我……”
那人被刺得血肉模糊,艰难地呼救。阮苏这才看清了他的长相,是和他们一起的眼镜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