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的伤口渐渐愈合,肺部的感染也已经没什么大碍,他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往精神很多,重要的是,也不咳嗽了。
浮生正蹲在江边玩水,旁边放着一篮子刚洗好的青菜。
大概天气太热,浮生挽起袖子,撩水往脸上泼了一些,还嫌不过瘾,干脆脱掉鞋子,挽起裤腿,将双脚也搁在冷水里去。
旁边的光线暗了暗,一个修长的身影倒映在水中。
浮生回过头,见大牛默默在一旁的大石上坐下,笑道:“阿牛哥,今天的活儿都干完了?”
大牛‘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浮生从水里走出来,在旁边坐下,晾干脚,重新穿好鞋。
“阿牛哥,你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不得寒,记得这几日不要多碰冷水!”
大牛又是‘嗯’了一声。
浮生见他木头一般,不由摇头轻笑,起身抱起菜篮子。
大牛亦起身,夺过篮子道:“我帮你!”
浮生也不推辞,两人并肩往灶上走去。
到了灶上,见不是开饭的点儿,竟然聚了不少的兵卒,不由觉得奇怪。
浮生转眸去看大牛,见他放下竹篮,脸上的神色一霎时凝重起来。
那些兵卒看到浮生与大牛靠近,急忙蜂涌上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一人指着浮生道:“就是这个姓叶的,偷了药帐里的药材!”
浮生大惊,原来是东窗事发!
“把他给我抓起来!”
浮生一个激灵,下意识躲到大牛身后。
大牛抬臂拦住那些人,道:“那些药都是我偷的,带我走好了!”
浮生一惊,正要说话,却被大牛的眼神逼退。大牛低头凑到浮生耳边,轻声道:“去找鲁肃!”
“好,敢作敢当,佩服!”那些兵卒凑上来,麻溜地儿将大牛绑起来带走了。
浮生孤零零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她愣愣看着一行人走远,心中自责难过许久,忽然想起大牛的话。
鲁肃?这个名字听上去好像有些耳熟。
鲁肃!浮生差点儿跳起来,莫不是那个鲁肃鲁子敬?!
*
浮生一路小跑,往中军帐里奔去。
大概跑过了数十顶帐篷,便是中军大帐,周瑜走后,鲁肃一直代他在这里处理营中事务。
“鲁肃,谁是鲁肃鲁大人!”
顾不上失礼不失礼,浮生一边跑,一边大声吆喝着鲁肃的名字。
前方突然闪出一个身影,浮生跑得太快,那人躲闪不及,一时失去平衡,歪倒在一旁的草堆里。
浮生看他一眼,见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忙说了声‘对不起’,也顾不上多做解释,又往前面的中军帐冲去,边跑边喊:“鲁肃,谁是鲁肃鲁大人!”
“我是!”身后响起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
浮生讶然回头,见刚才被她撞倒的老头,正扶着腰艰难地爬起身。
“是,是您啊?”浮生尴尬地咧咧嘴。
鲁肃瞪他一眼,“还不快点儿扶我起来!”
浮生一愣,忙上前扶他起来,连声说着‘对不起’。
鲁肃抬手整一整歪掉的璞帽,拍掉身上的尘土,没好气地打量一眼浮生,语重心长地叹道:“我说你这孩子,毛毛糙糙干什么?曹操一时半会儿还攻不过来,犯得着吓成这样儿?”
浮生没法解释这件事跟曹操无关,时间紧迫,她只得拽了鲁肃的胳膊,拉着他就往前走,边走边道:“阿牛哥被人带走了,他让我来找你!”
“哪个阿牛哥?”鲁肃的胳膊被浮生抓的很紧,只得任由她带着走,不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
浮生急道:“就是灶头军里的阿牛哥!”
鲁肃转眸思道:“他长什么样?”
浮生边跑边将大牛的长相描述了一遍。
鲁肃的神色陡然严肃起来,顿了顿,突然加快脚步,抢先向前奔去,快得差点儿连浮生都有些跟不上了。
*
“跪下!”几个小卒将大牛押入一顶帐子里,压着他的肩膀,想要迫使他跪下,可惜大牛力气很大,他们没有得逞。
大牛抬眸盯着负手立在地图前的那人,勾唇冷笑,目光里尽是轻蔑。
“不用了!”地图前的那人淡淡出声,悠然转过身,打量着大牛,道:“自打药帐里丢了伤药,我就猜到是你,没想到你真的还活着,中了我一锤都没死,也算是命大了!”
大牛甩开困住他的兵卒,悠闲地整理起衣衫,幽幽道:“我没死,你很失望吧?”
那人摇头轻笑,“失望是有,不过没关系,你不是依然落到了我的手中!”
大牛紧蹙起眉心,一口啐在那人脸上,骂道:“敬晖,我当初看在你颇有些能耐的份儿上,升你做我的副手,不成想你竟是个狼子野心之人,竟然想要害我!我真是瞎了眼,信错了人!”
敬晖抬袖抹一把脸,骤然变了脸色,勾唇冷笑道:“晚了!”
大牛见成功激怒敬晖,不由便乐了,于是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不慌不忙道:“对付你这种小人,永远不会晚!”
敬晖大怒,‘哗啦’一声拎起流星锤。
大牛看一眼流星锤,轻笑着向敬晖投去一个鄙视的眼神儿,那意思大概是:果然毛毛糙糙,上不得台面!
“将军——”
有小卒跑进来,附在敬晖耳边小声‘嘀咕’一句,敬晖顿时恢复理智,默默放下流星锤。
大牛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由笑道:“莫不是子敬来了?”
敬晖唇角一勾,听着帐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凝眸笑道,“正是!”
*
帐帘被人挑开,浮生拽着鲁肃便往帐内冲,鲁肃一个没站稳,差点儿又摔一脚。
敬晖连忙上前,扶住鲁肃,恭敬道:“原来是鲁大人,鲁大人公务繁忙,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鲁肃站直身子,‘呵呵’笑道:“没空儿,我是被这小伙子硬拉过来的,说是来找他的阿牛哥。我说敬将军,你这里到底有没有他的阿牛哥?有就赶紧还给他!”
浮生一脸黑线,这鲁肃好歹一把年纪,怎地说起话来如此不靠谱。
“阿牛哥?”敬晖一愣,继而朗声笑道:“这里并没有什么阿牛哥,鲁大人若是不相信,可以自己搜!”
鲁肃眉眼含笑,默默打量着帐内。这帐内布置简单,放眼望去,几乎一览无余,根本不可能藏得下人。
浮生不死心,干脆挽起袖子四处翻找。衣柜,帷幔,她通通翻看了一遍,就连床板底下都掀开瞅了瞅,没有大牛。浮生又急又气,指着敬晖嚷道:“你到底把阿牛哥藏哪儿去了?”
敬晖耸肩表示遗憾,“敬某说了这里没有什么阿牛哥,你们却偏不信!人根本不在我这儿,你们就算把这里掀个底朝天,也绝对找不出来!”
鲁肃见气氛不对,忙打起哈哈,笑道:“许是的确不在将军这里,我们两个还是去别处找找吧!”
说着,跟敬晖打个招呼,扯住浮生的胳膊便往外拉。
“唉?喂!你干嘛?”
这老头儿力气还挺大,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浮生拉出了帐子。
浮生一跺脚,急道:“您这是干嘛,之前那人明明说的是这里,绝对不会有错!”她就不明白了,阿牛哥怎么会让她来找这个鲁肃,唯唯诺诺的,哪里像是个能办事儿的人!
真是急死人了!
“嘘——”鲁肃将浮生拉到偏僻处,压低声音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就算你阿牛哥真的在敬晖手上,可你手上没证据,他也不承认,你能有什么辙?如果执意坚持,万一激怒敬晖,只会让阿牛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浮生被一语点醒,冷静下来,鲁肃说的有道理,这种情况下,她的确不能自乱阵脚。
可大牛明明被带来了这里,怎么可能片刻的功夫便被人给转移了?难道大白天见鬼了不成?又或者如今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浮生歪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
一股清幽的香味袅袅传来,浮生目光微愕,激动地转向鲁肃道:“大人闻到没有?”
鲁肃重重吸入一口气,一无所获,疑惑道:“什么?”
浮生双眸亮了起来,心底也悄悄生出一丝希望,道:“是凝神安眠的药包,我前两天缝好送给大牛哥的,他一直佩戴在身上!”
“你确定?”鲁肃又认真吸了一口气,似乎也闻到了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香味儿。
“当然确定,虽然这香味儿清淡,一般人只道是花香,可我却一闻便能认得出来,这绝对是我配制的药方。”
鲁肃摸一把发白的长须,思道:“这么说——”
浮生迫不及待地点头,“阿牛哥一定还在帐内!”
“可方才我们已经看过了,这里面不可能藏得下人!”
浮生坚持,“不,一定是刚才有漏查的地方,我们再进去找找——”
说着,就要往帐内跑,被鲁肃一把抓住,“不要冲动!”
浮生回眸,急道:“大人这是什么话?阿牛哥现在十分危险,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
鲁肃无奈地摇头,叹道:“找啊,怎么不找!只是找也要讲究方式方法,听我的,你先在这儿看着,我去调一队兵马过来,好好搜搜这个地方!”
浮生感激地望一眼鲁肃,忙急声催促,“大人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