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蹙眉走入船舱,浮生慌忙迎上来,将关羽扶到一旁坐了。
关羽看一眼手臂上那支箭,凝眸一笑,伸手握住箭身,一咬牙,用力拔了出来。浮生看到,兀自吓了一跳,忙掏出一方帕子按在他的伤口处。关羽将那只箭拿在手中,饶有兴致地端详片刻,然后‘呵呵’一笑,隔着窗子甩手扔进了江中。
浮生小心地盯着伤口,待血流止住了些,便拿开帕子,将芸儿递来的伤药涂上一些,然后一边包扎,一边忿忿不平,道:“这张将军真是的,好歹与将军相交一场,怎么能下得去手!”
这新伤落旧伤的,看得人心里实在不好受。
关羽闻言,奇道:“你认得张将军?怎知我与他交好?”
浮生一愣,可不是,他现在还不知道她便是那日包子铺前的小乞丐,故而并不知道她认识张辽。
浮生顽皮地不想主动提醒他那日之事,于是忙编个借口道:“我是在丞相府的时候,听下人们议论,才知道的!”
关羽没有生疑,只轻笑摇头,道:“你错怪张兄了,他可是出了名的神射,从来都是箭无虚发!这次只是射中我的手臂,其实是有意为之,既没伤我太重,又好在丞相那里交差!”
浮生心有所悟,转眸思道:“那将军没躲他这一箭,也是有意为之了?”
关羽轻笑不语,浮生却已经明白了,这张辽与她家关二爷都是磊落光明的汉子,所以才能看懂彼此的心思,然后给予默契的配合。果然是乱世英雄,浮生不由对这张辽也生出了一丝敬意。
包扎完毕,关羽抬一抬左臂,蹙眉看着厚厚的绷带,沉声道:“怎地端午节还远,姑娘倒把关某的胳膊包成了个粽子!”
浮生不由‘扑哧’一笑,这关将军,如今竟也懂得开起玩笑来了!只是这打趣儿的言语配上过分严肃的表情,实在是可爱的紧呢!
浮生轻笑了一会儿,然后悄然收起嘴角的笑意,看一眼关羽,轻声道:“将军可知,今日你若是弃浮生于不顾,浮生别无它法,就只好选择跳江了!”浮生这话难免有些夸张的成分,她倒不是真的打算去跳江,只是真心感激关羽。
关羽目光一滞,不由小声斥道:“胡说什么,姑娘也太小看关某,关某岂是那种无情无义,明哲保身之人!”
一种温暖的感觉油然而生,浮生觉得,她与关二爷之间的距离好像在无形中越靠越近,这种感觉,真是太令人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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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黄河,就意味彻底逃出了曹军的追杀,因而虽然江上寒风瑟瑟,但大伙儿的心情都还不错。
黄河水浩浩荡荡,令人看了,不由便心胸开阔起来。
浮生趴在船头,将染了血的锦帕浸在水里面荡了荡,洗净拧干,然后抬袖蹭一下鼻尖,凝眸看着浩浩荡荡的江水,心中不由感慨:虽然这次出逃的经历并不似演义小说中描述的那般曲折,但这一路逃出围追堵截,却也算得上是惊险异常。
关二爷和甘,糜二位夫人也都从船舱里出来,迎风立在舟头,向前望着汝南郡的方向,想来他们心中,此时也一定如浮生这般,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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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过黄河便到了汝南地界,一连半个月风餐露宿,众人都有些吃不消。如今既然已经平安,便不需要再像先前那般没日没夜地赶路,于是关羽便带领众人投宿在一家客栈,准备好好休整两日。
两日之后,辞了掌柜要走,掌柜追出来,问他们往何处去,关羽便告诉他取道汝南,然后往天水方向寻亲。
掌柜的一听他们一行要去汝南,不由蹙眉摇头道:“客官听我一句,汝南去不得,你们要么过些日子再去,要么干脆绕道,避开汝南!”
众人听这掌柜神神秘秘,心中纳闷,不由面面相觑。关羽问他是何原因,掌柜的却连连摇头,一句不愿再提。
停下不走显然不切实际,绕道而行,又会耽误许多日子,若是路上再遇到些什么变故,那便不知何时才能与刘皇叔汇合。
关羽征求了二位夫人的意见,最后还是决定坚持原来的计划,继续取道汝南,到时候若真有事情发生,再作打算便是,毕竟他们这一路,什么危险没遇到过?还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一行人继续上路,走了半晌,眼看着到了正午,便在一处温泉池子旁停了下来。
随从们架起锅灶,忙前忙后地烹煮饭食。芸儿则服侍着二位夫人,在大石上坐着休息。
关羽见水温正好,便牵了赤兔马到水中,趁着温水帮它刷洗身子。浮生见了,顿时玩心大起,将刚捡来的柴火往锅灶旁一堆,忙凑过来,往水中看了看,干脆也脱了鞋子,将裤腿挽得老高,然后趟过去,好奇地看关羽帮赤兔刷洗。
池水不是很深,刚刚没过膝盖,赤兔马温顺地站着,任由关羽舀了水,一瓢一瓢地淋在它的身上。关羽受伤的左臂用绷带吊在脖颈里,使不上劲儿,只好单用右手拿着刷子帮赤兔刷洗。
浮生对这种高大威猛的动物向来抱着一颗敬畏之心,从不敢与它们过分亲近,于是只将双手扶住膝盖,半蹲在一边儿看热闹。
关羽见她一双美眸一动不动地盯着赤兔马,目光不由悄悄柔软了几分,于是手臂一伸,将手中的刷子递给浮生,道:“试试?”
浮生看一眼赤兔,赤兔像是感觉到了她跃跃欲试的目光,突然仰天长啸一声,吓了浮生一跳。浮生忙怯怯地往后退了退,像个孩子般,下意识地将手藏到身后,惊慌失措地摇摇头。
关羽轻笑,安慰道:“不要怕,赤兔性子温顺,不会伤害你!”
浮生看一眼关羽,然后带着一肚子的怀疑,鼓足勇气走上前,接过刷子蘸了水,凑到赤兔跟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快速地刷了两下,然后立马向后逃开两步。
赤兔轻哼一声,像是很享受的样子,并未表现出任何敌意。
浮生不由放了心,胆子也愈发大了些,于是干脆凑到跟前,放手大干起来。关羽则负责往赤兔身上淋水,两人分工合作,也不说话,只是默契地用目光进行交流。直到将赤兔马洗的干干净净,才牵回到草地上。
关羽摸了摸赤兔的脑袋,赤兔便温顺地伸长脑袋,在他肩上蹭了蹭,活像是在撒娇。浮生最受不了这种萌物,于是一脸艳羡地看着这副情景。
关羽看见她的神色,不由轻笑,拉住缰绳道:“你来试试?”
浮生壮着胆,伸手往它脑袋上摸去。
“嗯哼!”一声轻微的嘶鸣,马儿扬起前蹄,潇洒地抖了抖身上的鬃毛。
浮生猝不及防,活生生被喷了一身的水,狼狈极了。关羽看了,修长的丹凤眸子微微眯起,嘴角也不由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
浮生瞪他一眼,还说赤兔乖巧,它分明是故意给她难堪才是!如果有性别,那这赤兔一定是个女的,八成是将她当成了情敌!
关羽见浮生一身狼狈,忙顺手从袖中摸出一方帕子递给她,道:“擦擦吧!”
浮生接过来在脸上随意抹了一把,余光瞥见这帕子有些眼熟,不由送到眼前仔细一瞧,可不正是她原来的那方!
关二爷竟一直保存着她的东西,浮生‘嘿嘿’傻笑一声,只觉得心头一下子甜得如吃了蜜一般。
关羽见浮生笑得奇怪,于是目光一转,落在那方帕子上,不由一阵尴尬,忙吞吞吐吐地解释道:“原该早些还给姑娘,只是一直未找到合适的机会!”
关二爷实在不适合撒谎,这谎言编的实在有些没有技术含量!她们半个月来,日日在一起,还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分明是心中有鬼!不过这鬼嘛,她真是喜欢的紧呢!
两人说说笑笑,也没顾上周围的情形。
那边甘夫人一直淡淡地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目光里却不由蒙上了一层暗淡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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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用过午饭,一行人继续上路。
正在官道上缓缓走着,迎面拐角处却突然闪出一队人马来。关羽一惊,忙示意随从们一起护住马车,可这些人与他们擦肩而过,便又继续向前而去,看也未多看他们一眼。
看来这些人的目标并不是他们,大伙儿便稍稍放了心。
浮生透过车窗往外看,见这些人用板车拉着几口棺材,心里觉得奇怪:怎么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待看到最后面那口棺木,不由一愣,只见那副棺木中好像一直往外滴着什么东西,定睛一瞧,那殷红的东西竟然是血。
死人的血早已凝固,不应该会渗漏出来,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这棺材里的人应该还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