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举行的那一日,万里无云,长空如洗。
谭自开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承熠从头至尾都很平静,就是话少得出奇,只有在总裁公布探险队遇难真相的时候,她才恨恨的咬牙说了句:“果然如此。”
承熠没有猜错,对探险队下手的就是那些曾经抛弃地球,如今又想要入侵地球的机械人。
巨无霸飞船上的资源有限,为了生存,他们对自己进行了改造,将自己从生物变成了机械。
谭自开心里有很多疑惑。
根据他从承熠口中了解到的信息来看,机械人的数量并不会太多,他们的武器也不比探险队的先进。
那么,他们是怎么一举击杀探险队所有人的?
这其中有很多细节,谭自开越推敲越感觉到不对劲。
葬礼结束后,承熠跟着总裁爸爸回家去了,谭自开也独自返回他的“小破船”。
他像平常一样走进卧室,简单活动了一下颈椎,便开始脱衣服准备冲澡。可是,当他打开浴室的门,却惊讶的发现,一个满身斑斑锈迹的机械人正在里面蹲着……
从早上睁开眼睛开始,承熠就有一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
她以前从来没有失去过很重要的人,悲伤痛苦对于她来说,都是很遥远的事情。
这一次,它们汹涌而来,那么猛那么烈,承熠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该怎么抵抗。
参加比赛的时候,她可以暂时忘记悲伤,可悲伤不会消失,只是如同弹簧一样被压缩,迟早会反弹的。
在承烨看来,今天的承熠就有些木然,有些迟钝。
像只小兔子生了病恹恹的,像株太阳花缺了水蔫蔫的……承烨见了有点儿心疼,血浓于水,他和承熠虽然经常吵吵闹闹的,可他们毕竟是亲人。
承烨环抱住了承熠的肩膀,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想哭就哭出来,不用憋着。”
承熠伸出右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是干的!
她没有眼泪。
“爸爸在干什么?”承熠随口问到,她现在不想让脑子空着,要找点儿话说,找点儿事做才行!
承烨凝了下眉毛,又很快舒展:“在和几位长辈说话呢?你找他有事么?”
“哦!”
承熠简单的应了一声,没有回答承烨的反问。
承烨看着她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特别难受,特别心酸。
承熠从小就跟姑姑很亲近,一直把她当做偶像,当做……妈妈!
现在姑姑走得那么猝不及防,承熠难过得整个人都傻了。
承烨就是特别担心她,所以才硬生生挤进承熠的参赛小队的。只是,他太傲娇了,没好意思把真实想法说出来,随口胡扯了个预感什么的。
承烨捋了捋承熠脑门儿上的碎发,忍着眼睛里的湿润说:“你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我去给你拿点东西吃。你想要什么?”
“随便。”承熠闷闷的说,“我没胃口,什么都不想吃。”
话虽如此,承烨还是让小管家给承熠送几样她喜欢吃的东西过来。
然后,他一手提着食物,一手拽着承熠,爬上了天台去透气。
室内那种弥漫着浓郁悲伤氛围的空气,压抑逼仄,让人一呼一吸都烦躁。
天台空旷开阔,目之所及,天和海连成一片,微风拂过,能把心里的尘埃吹散。
刚开始承熠不说话,承烨就一个人唠叨着和姑姑有关的点滴回忆。
当说起姑姑带他们俩第一次去月港玩的时候,承熠听着听着,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下来了……
直到晚霞染红了天际,眼睛肿成包的承熠和胸前衣袖湿哒哒的承烨才离开天台。
“你的房间在这边!”承烨发觉承熠偏离了正确的方向,忙扯住她的手腕提醒她。
承熠却挣脱承烨的手,继续往错误的方向走:“我去找爸爸,跟他要姑姑的名牌。”
朱淼淼是探险队的队长,她的名牌独一无二。
到了总裁爸爸的书房,承熠却没有找到他的人:“小管家,我爸爸去哪儿了?”
小管家甜甜的回复承熠:“对不起,您的问题我没办法回答。”
“要不,我们明天再找他好不好?”承烨犹豫着劝道,“你我都没有权限查看爸爸的定位,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承熠抬眼看了承烨一眼,重重的呼出一口二氧化碳。
承烨今天很懂事,对她特别有耐心!
承熠想了想,决定顺从承烨的建议,明天再来向总裁爸爸讨要名牌。
第二天,承熠很早就起来了。
她以前很喜欢赖床,总是要拖延到最后一分钟不得不爬起来才行动。现在想想,那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其实才不过几个月而已。
承熠敲了总裁爸爸的卧室,还有书房的门,都没有得到回应。
问小管家,小管家又不肯说总裁爸爸在哪里。
承熠挠了挠头发,干脆坐上飞车去找叔爷爷。
承熠跟着叔爷爷学习各种战术策略,练习拳脚和反应能力几个月,已经养成了天天到叔爷爷仿建的桃花岛报到的习惯。
桃花娇嫩,飞车的引擎会对她们造成伤害,所以承熠都是把飞车停在远处步行过去的。
今天,承熠的脚步沉甸甸的,走的比较慢,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很多事。
如果不是总裁爸爸突然将她召回来,让她参加独角兽争霸赛,当探险队遭遇危险的时候,她应该在场的。
承熠随手捏了桃花在手里,一瓣,两瓣,三瓣……直到积了满手。
她朝天空一撒,落英纷纷,每个花瓣上都映着一张笑脸,有姑姑的,也有探险队其他人的。
虽然承熠在探险队的时间不长,和大家并不是很熟悉,但她记忆力好,每个人的音容相貌她都记得。
记忆深刻了,难过也深。承熠盯着满地桃花看了很长时间,才继续朝着岛心走去。
“承煊哥哥?”承熠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承煊,脸上堆了几分惊讶。
承煊也没想到承熠会来,不过,他没有把惊讶表现出来:“承熠,你怎么过来了?”
承熠走近了停下脚步,她勉强的笑了笑,说:“我来找叔爷爷晨练。你呢?”
承煊伸出手,从承熠头上摘下一片粉嫩桃花:“我是陪爷爷来的。姑姑牺牲,他老人家心里闷,想找人说说话。”他一面说着,一面继续从承熠头上摘桃花。
承熠又笑了笑,摇摇头,抖落残余的花瓣。
她对老朱家内部的权利斗争不是很关心,但这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承煊的爷爷是总裁爸爸的前任。
这位前任总裁在姑姑葬礼的第二天就来找叔爷爷说话……呵,姑姑尸骨未寒,他就筹谋起探险队队长的位子了!
承熠猜测,前任总裁要推的应该是他的亲孙子承煊。
她抿了抿有些苍白干涸的双唇,看向承煊的目光温度渐冷。
承煊觉察到承熠眼中的戒备和疏离——她一点也没有打算隐藏,苦笑着握了握拳头:“承熠,姑姑去世,我们的伤心不掺一丝假。可是,长在这样的家庭,身处这个位置,有很多事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承熠低了头,冷冷的怼承煊:“别把无奈当作借口,你的选择就是顺应本心,顺应长辈的期望,我理解。只是,做人不要把下限踩的太低,会被反噬的。”
她毫不客气的撂下话刺激承煊,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