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嘶——”
云纪明刚醒来，脑袋就像左右放了两个铁块一样，稍微动了动就一阵钝痛。
他张开眼，眼前一片漆黑，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想伸手揉揉眼睛，却发现手脚都被人绑着，触感应该是扎带，他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转而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
回想起失去意识之前，他记得自己从外面回来，看到一个女人从安全通道的楼梯领着一个孩子上楼，他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她在万莉莉家门口停下，给万莉莉打电话几次都没人接听，最后和那个孩子一起坐在501的门口，靠着门板挨着坐。
那个孩子带着口罩，留着寸头，只有一双大眼睛露在外面。
那双大眼睛，看着和灵灵很像，只是这孩子是个男孩，不可能是灵灵——其实除了体型，这孩子看上去倒是和自己家里的陈天扬有那么几分像。
似乎有道光从脑海中穿过，云纪明突然意识到什么。
等再次看向那孩子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慢慢加速。
不会这个孩子，就是灵灵吧？
云纪明一直在楼道里观察着两人，看到保姆因为疲惫而昏昏欲睡，没过多久轻微的鼾声就从那边传过来。
他突然有个想法。
机会稍纵即逝，云纪明来不及犹豫，直接转身下楼回到自己家，从客厅的抽屉里翻出一个淡蓝色的口罩，快步走到卧室——陈天扬正四仰八叉地熟睡在床上。
云纪明将口罩戴在他脸上，又打开衣橱，琢磨着刚才那孩子身上的衣服颜色，找了几件差不多的给陈天扬换上，抱着他匆匆走出家门，大步流星地从楼梯间上去。
轻微的鼾声从501的门口传来。
他先将陈天扬放在楼梯口，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女人和那孩子。
大概是太过疲惫，两个人都靠在门板上睡了过去，云纪明蹲在孩子旁边，仔细观察了几秒，很确定这个孩子绝对是个女孩。
既然是女孩，又在万莉莉家门口，那么她是灵灵的可能性就又大了几分。
时间紧迫，由不得云纪明思考太多，他一定要趁这个机会把灵灵从万莉莉带走，还有，他虽然一直听王苑的话将陈天扬软禁在家里做以后要挟的砝码，但他始终也不愿看她沉浸在仇恨中不能自拔。
灵灵还活着，她也还活着，她应该带着女儿离开，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云纪明朝睡着的灵灵伸过手，想将她从地上捞起来，可是手刚搭上她的后颈，女孩就突然张开了眼睛。
大大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惊恐，云纪明害怕她叫出来，情急之下只能暂时捂住她的嘴，抱着她飞快地闪进旁边的楼梯间。
女孩并没有怎么挣扎。
云纪明抱着她，转头看向倚在门板上的女人，看她还在熟睡，丝毫没被他刚才一系列的动作惊扰。
他抱着女孩头也不回地下楼，回到家里，关上了房门，听到“砰”地一声，他这才松了口气。
将捂着女孩口鼻的手松开，云纪明将她放下来。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他。
云纪明秉着呼吸，伸出手，缓缓摘下女孩的口罩——女孩的脸完整地出现在他面前。杏眼，小巧上翘的鼻头，圆圆的下巴。
他竟然心里泛了酸水，眼眶一红，眼泪差点流出来。
真的是灵灵。
她真的没有死，还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灵灵，放心，我不是坏人。”云纪明想起未做完的事，吸了吸鼻子，按下激动的情绪，微笑着对她说，“我是你妈妈的朋友，住在301的哥哥，我们以前经常见面的，还记得我吗？”
灵灵看着云纪明，抬起手，摸了摸他粉色的头发，点了点头。
“太好了。”云纪明舒了口气，“你在这儿等着哥哥，哥哥要出去办点事，等会儿就回来，这中间不管谁敲门都不要开门，就算是你妈妈也不可以，知道吗？”
他害怕万莉莉找上门，以防万一，他叮嘱道。
灵灵点了点头，自己怪怪地走到沙发旁边坐下。
云纪明急忙出了门，上楼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什么差点滑倒，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刚才下楼的时候给王苑打了个电话，不小心手滑摔在地上的手机。他弯腰捡起手机，看到通知栏里几个来自王苑的未接来电，想了想，还是先塞进了口袋里，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五楼，刚转过弯，就看到原本陈天扬应该坐着的地方，现在竟然空无一人。
他一愣，随后立刻从楼梯口转出去，发现刚才那女人还靠在门口睡觉。
难道是陈天扬醒了自己跑了？
不可能啊。
自从陈天扬来了之后，为了方便他晚上行动，云纪明每次都会在他的水杯里加一颗安眠药，每次陈天扬都睡得很熟，好几次他来来回回从通道进出、或是在家翻箱倒柜，都没把他吵醒。
那女人还在门口睡着，也不可能是万莉莉或陈彬回来过。
云纪明第一时间从窗口望下去，楼下并没有陈天扬的身影。他又顺着五楼轻手轻脚地向上，到了六楼看到天台的门锁着。
他一层层顺着往下找——四楼的韩黎还没回来，三楼也没有别人。
201家里有争吵声传出来，他在门口听了一会儿，隐约可以听出争吵的内容还是和马伟诚出轨的事有关。
202的高考生不用说，现在已经过了凌晨，他肯定已经睡了。曾经不知道多少次半夜十一点他的房门被201的妈妈敲响，警告他晚上不要发出很大的声音，因为他儿子已经睡了，第二天早上六点还要早起背单词。
再往下就是一楼。
云纪明转过弯，首先看到的就是102的房门。
那是一扇老式防盗铁门，蓝色的，下面还挂着个铜制狮子头。他站在门口，眉头微微皱起。
之前听王苑说过，四楼的那个警察韩黎正在查一宗连环杀手的案子，案子里被杀的都是六七岁的孩子，而他怀疑这个凶手就是住在102的谢天河。
他搬来这里三年，见过谢天河的次数屈指可数。印象中这个男人非常内向，不像其他邻居见面会点点头，或者打个招呼。每次在大门口擦肩而过，云纪明总能看到他微微弓起的后背和总是躲开的眼神。王苑说他的职业是小学里的计算机老师，云纪明想象不到这样一个人是怎么能够面对学生滔滔不绝讲四十五分钟的课。
这样一个人成为警察的怀疑对象，他倒是觉得很合理。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谢天河真的是那个连环杀手，陈天扬会不会就是被他带走的？如果陈天扬落在他手里，恐怕凶多吉少。
云纪明毕竟不是穷凶极恶的人。
他咬了咬牙，抬手按向102的门铃。
等了大约十秒钟。
“你找谁？”
隔着门板，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尾音有点尖细，微微上挑。
云纪明大着胆子：“大哥，我是302的，我们家地下室渗水了，是你家漏水了吗？”他随便编了个理由。
“没有漏水。”里面的人回答。
“可能是下水管破了，能让我进去看一眼吗？其他家我已经问过了，他们都没问题。”云纪明攥了攥拳头，手摸向腰间的手机。
要不，报警吧？
他这么想着，缓缓将手机抽出来。
“砰！”
还没拿到身前，云纪明就感觉自己的后脑突然被一根棍子重击了一下，疼痛迅速蔓延他两眼一黑，手一松，手机掉在地上，他自己的意识也渐渐模糊，腿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回想起一切的云纪明此刻也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他注意到自己右手边有一扇窗户，拉着窗帘，有微弱的光从窗帘的缝隙渗进来。窗户距离地面大概一米六左右，从周围空间大小和布局来看，虽然是空荡荡的一个房间，但他也能看出这里是厨房。
而且这个厨房的户型，窗户的方向，和自己家一模一样，那就证明他现在所在的这个厨房，属于一层楼的东户，也就是101-401的范围。
下一秒，云纪明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应该就是在101的厨房中。
101住着的是刘阿姨，难不成刘阿姨也已经……
不对。
云纪明突然想到，自己晕倒之前，明明是站在102的门口，而那时候谢天河正在门内和自己说话，那么打晕他的人，就不可能是谢天河。
黑暗中，他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神中划过一丝惊恐。
另一边，王苑低头，看见刘阿姨手心那道崭新的划痕，顺口说了一句：“您的手受伤了。”
刘阿姨闻言，“嗨”了一声：“刚才弄海鲜的时候，大概是被什么鳞片给划破的，还有那些冻鱼，都硬邦邦的。”
“您不是刚从市场上拉回来的新鲜的吗，怎么是冻鱼？”王苑问。
刘阿姨笑容突然像是凝固在了脸上，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看着王苑的眼神也暗了几分：“……我为了给它们腾地方，所以把冰箱里之前时间长了的冻鱼都拿出来，准备扔了放进去新鲜的鱼。”
“好了。”她看着王苑，再一次重复道，“快把车钥匙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