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苑接完电话之后有些心神不宁。
一是刚才在电话中，云纪明提到了灵灵；二是通话结束得突兀，最后的喘息声他一听就知道不是云纪明发出的，很可能他受到了攻击，甚至有可能已经遇到危险。
她收起电话，立刻转身走到灰色面包车边，拉开驾驶座的门就坐了进去。
一边坐着的韩黎见状，忙起身走到副驾驶座旁，想要跟着上车，可手拉着把手拽了好几下都没能把门拉开。
“咚咚。”他敲车窗。
里面的王苑好像根本听不到一般，飞快地点火，启动车子。
韩黎改为手掌拍打车窗：“王苑，你去哪，让我上车！”
王苑目视前方，方向盘一打，直接把追在旁边的韩黎甩开，韩黎跟着车旁边跑，不用怎么费力就和车子保持水平。
“喂！”
他一边跑一边伸手敲车窗，“开门！”
王苑利落地换挡，脚下油门稳稳猜下。
车子提速，韩黎渐渐落后。
“冉文秀！”
他被迫停下，看着灰色面包车在自己面前绝尘而去。
“哈……”他叉着腰站在马路中央，后面过来的汽车好心鸣笛，他顿了一下，才缓缓退到路边。
他再次看向面包车消失的方向——前面路口右转，她应该是要开车回小区。
想起刚才王苑接的那个电话，猜想应该就是电话里的内容让她必须快点赶回家，而且还不能带上他。
王苑现在除了假冒身份这点，身上唯一背负着的就是绑架陈彬和万莉莉的儿子，如果真的必须甩开他独自回小区，那这件事很可能就和陈天扬有关。
好在这里距离小区也不远，韩黎没多想，就直接回到人行道，顺着路边朝小区的方向狂奔。
另一边，王苑开车从小区的西门进入，将车停在一个没有路灯的楼下，她没有拔车钥匙，而是开着车里的灯，推门下来。
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围着周围照了一圈，都没看到有人在附近。
王苑拿出手机，给云纪明又打了个电话。
周围突然响起一阵音乐声。
她顺着找过去，在小花坛里发现了屏幕正在一闪一闪的手机，来电显示是“钢琴老师”——这是云纪明的手机。
她挂断了电话，没着急捡手机，而是在周围翻找了一圈，借着手电筒和楼上几户投下来的微弱灯光找了半天，确认周围没有藏着人或者其他东西之后，才回到手机旁边，伸手把它捡起来。
难道云纪明是在这里被人袭击，手机是那时候掉下的吗？
她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楼——这是15栋，虽然楼号只差五个数字，但却是实打实隔着一条马路，步行也有十分钟，云纪明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但自己手机上的短信又确实是从他手机上发出的，如果是在这里遇到危险，那袭击他的人为什么要把她约到这里？
周围没有人，王苑手上又仅有一部手机，她坐回车里，沉思了半晌，视线落在云纪明的手机上。
唯一可能有线索的，就是它了。
她将云纪明的手机翻了个遍，只从相册里找到一段新拍的影片。她点开，画面黑漆漆的，将手机的亮度调到最亮以后，勉强可以看到屏幕上有个轮廓正在晃动。
好像是个人影，坐在地上。
“这是你的孩子吗？”
她听到了画外音，是一个男人，说话声音低沉而古怪，尾音尖细，王苑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立刻闪过下水道的老鼠，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靠蚕食腐肉和垃圾生活，平时四处躲藏，却在某天察觉到有探照灯靠近的时候后，突然钻出来，朝着镜头露出他肮脏的尖牙利爪。
王苑看不清这个孩子的脸，但如果当时云纪明和灵灵在一起，这个孩子很可能就是灵灵。
她的女儿。
视频只有短短的八秒钟，但王苑却反复看了十几遍。
可不管怎么看，怎么把亮度往上挑，她都看不清房间里的人和那个孩子的长相。
“咚咚咚！”最后是一阵急促的敲打玻璃的声音把她惊醒。
韩黎一只手撑在门框上，用右手臂的矫形器撞击着车门。
王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给他开了锁。
外面的韩黎听到“咔哒”一声，立刻手拉把手拽开车门，长腿一迈坐上了副驾驶。
“砰！”
他毫不客气地甩上车门，转身皱着眉头凝视王苑，问：“你刚才着急着走就是为了来这里？”
他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喘着粗气，车里因为他的突然出现空间变得逼仄起来，甚至连温度都高了好几度。
天知道他刚才跑回去，发现王苑并没有回家，而刘阿姨家的灯也黑着，他就认定王苑没把车开回来。本来想打电话定位gps信号，但幸亏路边长椅上坐着的一个阿姨告诉他，看见他找的面包车朝这边转，他于是顺着找了过来，果然看到王苑和车都停在这里。
“这个视频你看一下。”王苑把云纪明的手机递给他。
韩黎接过手机，看到视频内容，刚才被抛下的情绪立刻消失，转而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
“这是你女儿吗？”他问出和视频里画外音男人同样的问题。
“这太黑了，我不确定。”
她指指发现手机的方向，“那人用这个手机给我发了短信让我来这里，我到这儿的时候就只有手机在这儿。视频我也看了好几遍，不能确定这个是不是灵灵。”她转头看向窗外，顺着旁边的十五栋看上去，“这个人把我叫到这栋楼下，会不会灵灵就在其中的某一户里？”
韩黎仔细又把视频逐秒逐秒地看了一遍，摇头道，“不是这栋。”他指指视频左边有微微透光的位置，说，“你看这儿，这是这个房间唯一的光源，是从窗户外面照进来的，大概率是路灯。刚才我来的时候围着这栋楼转过一圈，这周围的路灯都是黑的。”他转身看向后方，心算了几个数字，然后又开口，“咱们小区的路灯高度大概是三米到三米五之间，这样看来这个房间应该就在一楼——”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下一秒，两人异口同声说出一个名字。
“谢天河。”
“谢天河。”
王苑二话不说立刻就要推门下车：“我去找他。”
“等等！”韩黎叫住她，从口袋里往外拿手机，“我叫同事来支援。”
“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他，如果不是，我怕太多警察在这儿打草惊蛇。”王苑拉住他的手臂阻止道。
最近她总能在短暂的冲动后重新迅速地找回理智。
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视频上的孩子是不是灵灵，以及说话人是不是谢天河。
她转头看向灰色面包车：“刘阿姨的车我还没还给她，我先把车给她开回去，然后试着从她那探探口风，看能不能问出谢天河是不是曾经借过这辆车。你从楼后面绕过去，看能不能找机会看到102里面的情况。”
“一楼和二楼都装了防盗窗，如果是白天我还能试试开锁，现在是晚上，屋里也有人，如果里面拉着窗帘，我就什么都看不见。”韩黎顿了一下，“万莉莉好像已经回来了，她的车库在楼下，我可以从她的车库直接上楼，这样可以绕过一楼，不被谢天河发现。”
“嗯。”
商量罢，韩黎推门下车，王苑开着面包车从十五栋门口倒车到主路，两分钟后就停在了10号楼的楼下。
楼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王苑下了车，站在楼下抬头向上望去，101，201，202，501，这四家的灯都亮着。
她颠了颠手上的车钥匙，走到单元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按下大门密码。
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
1,2,0,4。
最后是“#”。
叮咚，大门弹开，一楼的灯应声亮起。
王苑低头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凌晨00:12。
她没有着急还钥匙，而是先走到了102门口，借着走廊里的光在门板上看了一圈，找到门铃，抬手用力的按了几下。
里面没有声音，也没有人来开门。
王苑不管里面有没有人，既然对方约她到刚才的地点，还把云纪明的手机给她，她自然会怀疑到102，如果过门而不入，反而会让对方怀疑，所以她干脆大大方方地站在门口，她的面前就是大门的猫眼。
上半身微微前倾，两只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
她不知道此刻门的另一边是不是有另一只眼睛也在看着自己，但她毫不畏惧。
等了大约五秒钟，依旧没有声音，她这才缓缓直起身子，转身走到101的门口，伸手按了门铃。
“谁啊？”隔着门板传来刘阿姨的声音。
“刘阿姨，我是302的小王，来还给您面包车的钥匙。”
“等一下啊。”
半分钟后，刘阿姨从里面打开门。不过她只是开了一条一人宽的门缝，胖胖的身体从里面挤了出来。
门一开，里面就传来一股巨大的腥味。
王苑鼻子动了动。
刘阿姨反手关上门，拢了拢身上的披肩，不好意思地解释：“这不是前天刚运回来的海鲜吗，我怕不赶紧弄就坏了，所以这不把它们都处理一下。”
她朝王苑伸出手，手心有一道红色的长长的划痕。
“钥匙给我吧。”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