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最好就是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要骗自己说是看错了。”
旁边的韩黎突然开口。
王苑沉默半晌，眼前再没有刚才那个人的身影，沙尘飞扬，好几个衣着相似的人经过。
“你对住在102的谢天河了解多少？”
“你知道些什么？”韩黎闻言神色一凛。
“只是觉得谢天河这个人很奇怪。”
左右韩黎现在也已经把她的事查了个七七八八，她也就不再隐瞒，将前两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那天早上我把照片塞进你的信箱之后就出门了，晚上回来的时候被这个谢天河拦住，他说他看到了我早上在你的信箱里放信，还一路跟着我到楼上，我问他想干什么，他也不回答我，只是再重复‘我看到了’这四个字。”她顿了一下，“虽然这样说有些武断，但我觉得他的精神好像有点问题。”
“他是故意吓你。”韩黎思索片刻，“如果他是我们要找的那个通缉犯，自然知道‘将受害人的照片寄给家属’这个行为是假的，但你却这么做了，还被他看见，很明显你是想要以他的名义做事，他感觉到气愤，但又不敢直接对你下手，所以只能故意吓你，目的是让你以后不要打着他的旗号做事——稍等一下。”
说着，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二饼，我韩黎。谢天河今天有没有去上班？”
“这么巧，那边负责跟踪的同事刚刚汇报过情况，今天谢天河正常上，一整天都没出过学校，刚刚他下班离开，现在几个同事都跟着他。”
“知道了。”
“黎哥。”二饼叫住他，“你那边怎么样？”
“已经找到人了。”韩黎挑了挑眉，顿了一下，“不过可能还要费点口舌。”
“看来这次哥你要做心理医生了。”二饼调侃了一句，言归正传，“对了黎哥，刚才我给那边派出所打电话的时候，他们说建材市场的工人太多，他们管不了，我让他们共享流动人口的数据库，他们也不太情愿，态度不是很配合，不如我直接从区公安局给你叫支援？”
“暂时不需要，如果要支援我会自己叫。”
“那好，我回家了，晚上队里五万值班，有什么事你直接打给他。”
“好。”
韩黎挂了电话：“我的同事说谢天河一直没离开过学校。”他顿了一下，“老实说虽然现阶段我也把他列为怀疑对象，但从他身上一直没找到什么线索。他性格内向，常年深居简出，或许就像你说的，他不是杀人犯，但精神真的有点问题，那么偶尔做出一些诡异的举动也可以理解。”
王苑抱着手臂，斜眼看他。
“怎么了？”韩黎靠在车上。
“你刚才说，‘将受害人照片寄给家属’这件事是假的？”王苑问。
“我们故意编了个假线索，没想到把你引出来了。”韩黎扯扯嘴角，“生气吗？”
“有什么好气的。”王苑叹了口气，“搬过来知道有个警察住在头顶的时候，就预料到了。”她抬头看着天，虽然空气很浑浊，可隐隐也能看到灰尘后面的蓝色。
今天没有云。
“你拆穿了我之后，和你说话不用再藏着掖着，这样反而不错。”王苑微微一笑。
韩黎看着她的侧脸：“如果你愿意把万莉莉的儿子放了，让我们来帮你解决这件事，我对你说话还能再放松一些。”
“我什么时候抓他儿子了，有人报警说儿子丢了吗？”王苑挑眉，语气竟然带了几分调皮。
“你要挟她，她自然不敢报警。”
“喂，那按照你的逻辑，你可以说这些人的孩子通通都被我绑架了。”王苑抬手指着不远处建材市场门口进出的工人们，“因为我要挟他们，所以他们都没报警。”
“好，我面前可以把这个当做你和陈彬夫妻之间的私事，但是你放窃听器和送信的行为都严重干扰了我们的查案方向。”
王苑语调轻松，韩黎的声音听起来却有些冰冷，“你知不知道现在很可能已经有另一个孩子落在他手里生死未卜了？你带走陈彬的孩子，让我们误以为他是X的绑架对象，很可能会耽误救另一个人的黄金时间。”
“他如果行动，自然会写信通知你，现在没有信件不就说明他根本没行动吗？”王苑纳闷。
“我问你件事，你老实回答。”韩黎叉着腰，转身盯着她，“第一封信是不是你送的？”
“不是。”王苑诚实地摇头。
“那你送蛋糕那天，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情况，比如感觉好像有人跟着你，或者听到开门声、脚步声？”
“都过去了这么多天了，我只记得当时没有察觉到异常。”王苑回想当天的事，没有什么新发现。
“所有住户你都送了？”
“102和301家里都没人，我就没送。”
“也放在门口了？”
“当时我并不认识这两户的主人，所以就没在他们门口放。”
“那怎么给我留下了？”韩黎瞥了她一眼。
“因为那天在楼下，你打算帮我搬箱子。”王苑视线下滑，落在他的右臂上，“虽然最后也没成功，但好人有好报，那蛋糕很好吃，你尝了吗？”
“从来不知道原来窃-听-器也算好人的好报。”韩黎靠在椅背上，歪头看她。
他头发比刚见面的时候长了，下巴上也多了胡茬，不显邋遢，只是更像天桥下面背着吉他路过的颓废青年。
从王苑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长长的睫毛，和缝隙里挡不住的戏谑的眼神。
“时间快到了。”王苑平静地挪开视线，低头看手表。
“什么时间？”
“先上车再说。”
王苑转身拉开驾驶座的门上了车，韩黎也绕到副驾驶的位置，拉开门坐了进去。
“我和万莉莉约了下午五点在这里见面，见不到我女儿，我不会在她面前现身。”
距离五点还有二十分钟，王苑和韩黎在车上坐着观察着四周，她定定盯着小区门口，生怕错过一个从那里进出的人。
而韩黎则是四处张望，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喂，冉文秀。”
“还是叫我王苑吧，我怕你叫习惯了到时候交错名字。”王苑目视前方。
“好，王苑。”韩黎眉头动了动，“你觉不觉得这车里有股腥味？”
“这是刘阿姨用来拉海鲜的车，当然腥。”王苑突然挺直了身子，后背僵直，“万莉莉来了。”
韩黎立刻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一辆蓝色的马自达轿车正在缓慢地驶进小区。
“WC705，不是陈彬名下的车。”他说。
“是陈彬的车。”王苑笃定地说，“这是九年前他刚大学毕业买的第一辆车，开了不到半年，结婚我爸陪送了一辆奔驰，他就没再开过这辆马自达，一直把它停在酒店地下停车场里。”
果然，十分钟后，万莉莉就给她打来了电话。
“我到了，你在哪？”
“我也到了。”王苑直直地盯着小区门口的方向，“你把灵灵带到楼下，我要看到她。”
“不行，万一你找人直接把孩子抢走怎么办？”万莉莉严词拒绝。
“别忘了，现在我和你是一伙的。”王苑嘴角微微上扬，“只要你放了冉文秀的女儿，我就能保证冉文秀再也不会来骚扰你，到时候你就可以专心对付陈彬——他的身家至少有一个亿，一半也有五千万，你不想要吗？”
“……我自己可以解决。”
“你凭什么？凭你在陈彬身边这么多年，手里只有一份毫无法律效力的股权转移书吗？他身上最值钱的就是酒店，而关于酒店的一些内部资料只有冉文秀知道，而冉文秀已经答应只要女儿回去，她就会把这些全都给我，由我和你两个人一起，打垮陈彬，让他再也不能翻身。”
“那为什么冉文秀不来直接找我合作？”万莉莉在电话那边质疑道。
“她会愿意和你合作吗？恐怕她看到你，只会忍不住像当年对你弟弟那样，一刀一刀把你身上每一块肉都切下来——”
“你不要再说了！”万莉莉忍不住打断了她，“你等着，我这就带灵灵下楼。”
“好，门口见。”
说完，王苑先挂了电话。
感觉到身边人在注视自己，她转头看了韩黎一眼，发现他眉头紧皱，一脸欲言又止。
“怎么，我刚才打的电话触犯了哪条法律？”
“……别再犯法了。”憋了半天，韩黎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王苑属实被他逗笑了：“你们公安民警平时就是这么普法的？怪不得罪犯年年抓年年新。”
“如果万莉莉拿着你们刚才对话的录音报警，你至少会被拘留五天。”韩黎一本正经。
“七年的牢我都坐下来了，五天算什么。”王苑不屑地撇嘴，“再说了，万莉莉她敢报警吗？她恐怕比我还害怕警察呢。”
“为什么？”韩黎问。
王苑嘴角的笑容渐渐隐去，她看着前方，似乎有一层水雾蒙上了她的眼睛，被四周亮起的霓虹灯牌映照成彩色的眼睛。
“因为我知道，她有很害怕的东西。七年前她和陈彬演了一出好戏，把我送进了监狱，就凭这个，今天她儿子就算死在我手里，她都不会敢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