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叮咚。”
韩黎站在王苑家的门口，不厌其烦地按着门铃，始终无人回应。
半个小时前，他已经拿到了王苑的所有资料，前后推敲，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结论出乎他意料，但仔细想想又都在情理之中。
“王苑，开门。”韩黎喊了一声，楼道里依然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还在回荡。
“叮——”
身后的电梯门突然打开，韩黎应声回头，发现走出来的竟然是住在一楼的刘阿姨。
刘阿姨看到韩黎也愣了一下：“小韩，你怎么在这儿？”
“有点儿事想找王苑问问。”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半转身面向她，“您也是来找她的？”
“不是，一楼的声控灯坏了，我就顺便上来检查一下其他楼层的有没有问题。”说着刘阿姨跺了一下脚，头顶的灯应声亮起，她又走到楼梯间，同样跺了跺脚，“嗯，挺好的。”她点着头出来。
韩黎盯着她，眼神狐疑：“您检查灯，为什么不直接走楼梯，还要坐电梯这么麻烦？”
“我膝盖不好，走平路还行，上楼梯就有点儿受不住了。”刘阿姨指指自己膝盖，解释道。
“唔。”韩黎点了点头。
“哦，对了。”刘阿姨走到电梯口，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韩黎说，“小王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您看到了？”
“她昨天借了我的面包车，说是要从原来住的地方搬点东西回来。”说着，电梯门打开，刘阿姨走了进去，“我去四楼了啊。”
“您直接上五楼吧，四楼的灯没问题，刚才还亮着。”韩黎站在原地。
“好，谢谢了。”刘阿姨朝他摆摆手，电梯门缓缓关闭。
韩黎走进楼梯间，拿出手机给二饼打了个电话。
“看我等下发给你的信息，帮我查个资料。”说完就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二饼回了微信。
【二饼：[图片]】
【二饼：银灰色五菱荣光2011款1.2L标准型，车牌号WC957，车主刘爱萍。】
【二饼：[定位]】
【二饼：现在在这儿，一直没动。另外我还查到万莉莉名下确实有一处房产在附近，地址发给你。】
【二饼：苏城小区[定位]】
【韩黎：收到】
韩黎收起手机，立刻下楼打了辆车，直奔二饼给他发的地址，大约四十分钟后，他从苏城小区门口下车。
苏城小区位于城乡结合部，一下车他就被货车带起来的飞尘扑了一脸。
“咳咳……”他一边咳嗽一边接起二饼的电话，“喂，我到了。”
“那车还在原来的地方没动。”二饼在电话那边顿了一下，“黎哥，要不要叫支援？”
“暂时先不用，我看看情况再说。”韩黎挂了电话四处张望着，寻找那辆银灰色的五菱荣光。
这周围大概是有个市场，五菱荣光又是常见的小货车，韩黎只能在尘土飞扬中靠车牌来区别。
好在他视力一向不错，很快就发现了一辆停在路边的五菱荣光，而车牌号正是他要找的WC957。
韩黎立刻跑过去。
驾驶室里没有人，后座的窗户全都贴了棕色的膜，还从里面拉了一层黑色的窗帘，什么都看不见。
“里面有人吗？”韩黎敲了两下窗户，无人应答，又绕到车头摸了摸发动机的位置，是凉的。
看来车已经在这里停了一段时间。
他站在车头前面，叉着腰看向四周，周围人来人往，完全没有王苑的身影。
这时候二饼的电话又打了进来，韩黎接起。
“我找到面包车了，车上没人。你那儿有什么新消息？”
“黎哥，我查到万莉莉在苏城小区的那套房子这几年一直是她妈妈在住着，但是半年前他妈妈已经搬去别处了，苏城小区的房子就一直空着。”二饼顿了一下，“我觉得她是故意骗王苑去那边的，那边有个很大的建材市场，流动人口又多又杂，很多市里的小帮派之间互相砸场子的时候都从那边找人，价格便宜，警察也不好查。”
“我先去万莉莉那套房子探探，你让老胡查查万莉莉母亲的新住址，找个脸生的同事去看看到底有没有一个小女孩和她一起生活。还有，你继续关注着这辆车的位置，有变动立刻打电话通知我。”
“好，哥你自己小心。”
韩黎挂了电话，又看了一眼那辆面包车，不知道是该自己一个人去，还是留在这里等派出所的人来。
他的右臂还使不上力，如果对方真的挟持了王苑，他也没能力救她出来，还有可能会因为行动不灵活而暴露自己。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前方不远处一个小超市里走出来一个带着棒球帽的女人，她戴着口罩，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袖外套和牛仔裤，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
韩黎一眼就认出那就是王苑，他立刻一个闪身躲到车后面，等王苑走近了，开了车锁，拉开驾驶座上了车，他立刻三两步上前，伸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长腿一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了上车。
“砰！”
还没来得及转头，耳边一阵细微的破空声，他立刻抬手一把钳住朝自己挥过来的手腕，略一用力，“当啷”一声，弹簧-刀掉在两人中间。
韩黎转头，松开她的手。
“怎么是你？”
看到是韩黎，王苑一脸惊讶。
“反应挺快，可惜你力气太小，随便谁就能制服你。”韩黎弯腰把刀捡起来，把刀刃折进去，递还给她，“建议你以后遇到袭击尽量不要掏刀，相当于给袭击你的人送工具。”
“你怎么会在这儿？”王苑没接他手里的刀，只是警惕地看着他。
韩黎扫了她一眼，没发现她有外伤，视线又落在她怀里的塑料袋上——里面有水和面包，看来她准备在这儿打持久战。
“万莉莉的母亲不住在这里，她半年前就已经搬走，这儿的房子一直空着没人住，孩子也不在这儿，她故意骗你来这里，恐怕有其他意图。”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王苑的声音轻微有些颤抖。
韩黎平视前方，视线从眼前走过的人群中滑过：“这旁边是芜城最大的建材市场，很多没有公司挂靠的装修工人就在路边等着接活儿，不过他们接的不是装修，而是给人当打手。在这儿工作的人没几个登记身份证，金主坐在车上招招手就跟着走了，打完了人再送回来，警察查都不好查。”
“我真的——”
“别装听不懂了。”韩黎抓着她的衣袖，用力往上一翻，她手腕上嶙峋的伤疤一下子暴露在空气中。
是旧伤，但依然可怖。
“你干什么！”王苑立刻抽出手，慌张地将袖子放下来遮住手腕。
“冉文秀！”韩黎定定地看着她，“我知道你就是冉文秀。”
“冉文秀已经死了。”
王苑在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连睫毛都没有抖一下，仿佛是个从没听过名字的陌生人。
“她没有。”韩黎看着她的侧脸，转过身，微微前倾，“你说你有个女儿，可是我查过，王苑根本没有女儿，入狱前她结过一次婚，但丈夫在和她结婚后半年查出胃癌，为了治病她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但就是这样她丈夫还是在11年去世。12年5月她因偷盗罪被判入狱4年，和你住在同一个监狱，去年8月出狱后，她因为心源性猝死突然去世，你顶替了她的身份，把自己变成了王苑。这都是你自己做过的事，我想有些细节我不需要再多说。”
车里空间狭窄，韩黎每句话都咄咄逼人，让人几乎窒息。
一直沉默的王苑突然朝车门伸出手。
韩黎以为她要下车，连忙起身跨过驾驶座按住把手。
可谁成想王苑只是绕过他的手，按着按钮把窗户降了下来。
带着尘土的风将噪声也一起吹了进来，王苑叹了口气。
韩黎将锁了车门，重新坐回副驾驶。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来做什么，就不应该阻止我。”她从口袋里拿出烟给自己点上，手臂搭在窗框上，将烟雾吐到窗外，“我当然知道万莉莉这个人不怀好意，她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如果这么多年过去我还相信她的鬼话，那我的牢就白坐了。不过女儿是我的底线，哪怕她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活着，我都要来试试。”
“我让同事去万莉莉母亲那里查你女儿的下落了，你不需要自己行动。”韩黎说。
“如果我女儿还活着，她一定会在这。”王苑盯着前方苏城小区的大门，沉着脸，“万莉莉知道如果我见不到我的女儿，她会有什么下场。”
“她什么下场？是她儿子有什么下场吧！”韩黎眉头紧皱，“冉文秀，你这是绑架！你想下半生再回到监狱里去吗？这样做你就算找到女儿又能怎么样，让她亲眼看着她妈妈坐牢吗？”
王苑无声地抗拒。
“告诉我你把万莉莉的儿子藏在哪了。”他劝道，“你也不想我把你带回警局让人审问你吧？”
“怎么是他！”王苑余光瞥了一眼后视镜，脸色骤然一变。
“谁？”韩黎被打断，眉头蹙起。
王苑飞快地把门锁往上一提，推开门跳下车。
韩黎伸手没拉住她，心里暗骂一声，立刻转身打开车门也跟着一起下了车。
王苑跑到车尾的位置就停了下来，看着前方，脸色微微发白。
“你看见谁了？”韩黎走上前站在她旁边，问。
“……大概是我看错了。”半晌，王苑收回目光，喃喃道。